第十二章
親眼見識了魔虛羅的禪院直毘人嘆了口氣,這已經是他能爭取來的,最好的結果了。
那個孩子,禪院甚爾的兒子,對禪院家本身就抱有很大的敵意,甚至說是仇恨都不為過。在知道他的術式是「十影法」,並且五條悟會給他提供庇護時,禪院直毘人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值得慶幸的是,這孩子足夠冷靜,也足夠寬容。
禪院直毘人承認,他縱容禪院慎也把人帶走,確實存著一點讓伏黑惠他們把火氣撒在那一支上的心。總比讓伏黑惠恨整個禪院家好。
拍了拍禪院直哉的肩膀:「任重而道遠啊!直哉,你要記住,家族的存續除了強者之外,也需要與仇敵保持良好關係,必要時甚至可以出讓部分短時的利益。」
「不死不休才是最不理智的。」
「可是他們這樣的行徑,完全是把我們禪院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年僅十七歲的禪院直哉憤憤不平。
「面子?直哉,面子這種東西啊——」禪院直毘人長嘆一聲,「這種東西,只有在你比對方強或者雙方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才有用。」
「六眼也好,魔虛羅也罷,都不是輕易能打倒的對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把兩方逼急了,聯起手來大鬧一場,禪院家還能保的住嗎?」
「而且根據五條家散布的消息,五條悟已經在練習持續性無下限並且有一定成效了。」
禪院直哉瞪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
「這次出手保住伏黑惠父親的人里,有五條家的人。據說是在前段時間他們二人那場戰鬥中,瀕死的五條悟突破了。」禪院直毘人覺得心累,「這種經歷,怎麼看怎麼像套路熱血漫的主角。」
「直哉啊,要不我也給你安排一場死斗吧,說不定你也能突破一下?」
「全憑父親大人安排。」禪院直哉低下頭,恭敬地回答。
「哈哈哈,老夫開個玩笑而已。直哉啊,你要知道厚積薄發和揠苗助長的區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才之上,還有更加天才的存在。」禪院直毘人哼了一聲,「反正誰都知道『十影法』是我們禪院家的看家術式。」
「雖然小傢伙跟著五條家的小子跑了,但是該給他的還是得給,免得人家說我們禪院家小氣。」禪院直毘人想了想,對自己的兒子說,「你去把『十影法』相關的秘籍抄錄一份給伏黑惠送過去。還有去算一下伏黑惠如果在禪院家長大需要多少資金,走我名下的私人賬戶,每個月再給他一百五十萬,就說是我們一脈的補償。」
「想斬斷伏黑惠和我禪院家的關係,問過我禪院直毘人了嗎?」
「對了,以上這些,都要你親自去辦,直哉。切記,不能讓其他任何人插手。」
收到秘籍和錢的伏黑惠想了想還是沒有拒絕。
他家缺錢。
「小惠,這些錢和東西真的沒問題嗎?」
禪院直哉離開后,葵立刻從影子空間里鑽出來,擔心地問。
「這應該是禪院直毘人的意思。」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出現的伏黑甚爾湊了過來,「那個老頭子,狡猾的很,借著小惠打壓了禪院家的長老院,還想和小惠維持好關係。秘籍是報酬,錢是賄賂,收著就是了。」
「那他不會強迫小惠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他們沒那個實力。」伏黑甚爾蹭到葵身邊,「小葵你恢復的怎麼樣了?」
葵感受了一下自身的情況,回答道:「已經能離開小惠的影子空間了,以後只要找到合適的咒靈吞噬就能自如的行動了。」
「那葵你能不能跟我生活在一起……」
葵一手輕易地推開了想要靠上來的丈夫:「你安排好伏黑小姐和津美紀她們的生活了嗎?」
「已經在辦理離婚手續了,美佳說要不是怕小惠跟著我生活不好,她早就跟我離婚了。她還說找到了值得約會的男人,早就想把我這個小白臉甩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我。」
其實伏黑美佳原話更不中聽,但是伏黑甚爾過耳就忘了。
葵嘆了一口氣,美佳小姐也不容易。
「至於撫養費,她說不缺那點錢,沒要。」
聽了伏黑甚爾的話,葵氣鼓鼓地抬手敲了一下男人的頭:「人家不要你就不給!沒有責任心的傢伙!反正小惠現在也能養家糊口,你每個月的工資給我打到人家的賬戶上去!」
伏黑甚爾揉了揉自己被敲疼的後腦勺,辯解道:「是美佳不要的。」
「美佳小姐不要,就給津美紀!人家小姑娘因為你也沒少吃苦!」葵轉過頭,對一旁看熱鬧的兒子說,「你和小一里說一下,甚爾每個月的工資打到你的賬戶上,你把錢給你姐姐。不能讓這個傢伙拿去賭馬了!」
「好的媽媽。」伏黑惠嘴角掛起來揶揄的笑容。
看著委委屈屈不敢反抗的父親,以及逐漸變得活潑開朗的母親,伏黑惠一直以來沉重的心情緩緩放鬆下來。重來一次,目前感覺還挺好。
只是有一點不太好,禪院直毘人每個月給他的錢,是讓禪院直哉送來的,每個月都要見一次那個討人厭的傢伙,還真是不爽。
星漿體事件一年後。2007年8月。
升上三年級的幾人,很少再一起出任務了。
經過一年的鍛煉,五條悟的實力逐漸與其他人形成了斷層,伴隨著『無下限』的成型,成為了咒術界公認的「最強」,交給他的任務難度指數型上升。
而家入硝子又因為反轉術式僅此一份的原因,咒術界高層不許她出危險的任務。
四人小隊漸漸變成了雙人小組。
「傑……」看著面不改色心不跳吞下咒靈的夏油傑,一里獨嘆了口氣,「你這一年綳得太緊了。」
「啊,是嗎?沒有吧。」夏油傑掃視了一眼走廊,「已經沒有咒靈了,祓除殘餘咒力的事就交給你了,獨。」
「還是因為盤星教那群人吧。」一里獨一邊揮刀轉化咒力,一邊和夏油傑閑聊。
「不是……」夏油傑撇過臉去。
「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一里獨回頭盯著夏油傑,「你的表情明明就是『我可在意了,在意的要死,在意到我的信念都動搖了』。青春期的少年啊,來和資深社畜說說你的煩惱吧。」
「你年齡明明比我小誒,裝什麼長輩。」夏油傑嘴角微微勾起,隨即又沉默了下來,半晌他才開口,「是的,我動搖了。」
不再是獨自一人時反覆對自己催眠的「不許動搖」,夏油傑回憶起盤星教里那些人的嘴臉,吐露了內心深處的想法:「我為什麼要保護那些愚昧的猴子!」
不是不想說出來,只是覺得既然沒人察覺,還是不要給他人徒增麻煩。
「你終於意識到『弱者』是愚蠢的了嗎?」一里獨停下腳步,倚著牆坐下,「我之前說過吧,『保護弱者』這種正義的想法,很偉大,也很難實現。」
夏油傑沒有接話,跟著一起坐在了牆邊。
「不僅因為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還因為『弱者』往往愚昧無知。」
「受限於他們的眼界和接觸到的信息,普通人只會相信自己相信的,而不會去管事情的真相如何。」
「我之所以之前把你口中的『弱者』比作『生產資料』,就是希望在保護他們的同時,我們不會被他們的愚昧刺激到。」
「說生產資料有些抽象。現在,我們把脆弱而重要的普通人比作我們生存必不可缺的東西——食物。」
「傑,我問你個問題。假如你買到的吃的裡面有一部分長了黴菌壞了,你會怎麼做?」
一里獨扭頭看著鬱鬱寡歡的夏油傑。
「把壞了的那部分扔掉?」夏油傑有些不確定。
「沒錯,丟掉壞了的。不僅因為壞了的食物對我們已經沒有價值,還因為黴菌會傳染,要是不趕緊丟掉,就會傳染給尚且沒有變質的食物。」
「所以呢?」夏油傑有些不理解。
「過於愚蠢的『弱者』,例如盤星教那群敗類,就如同壞了的食物,不應該再被納入保護範圍,反而應該丟進垃圾桶。」
「普通愚昧的『弱者』,雖然也有腐敗變質的可能,但依舊有存在價值。」
「那我該怎麼分辨『弱者』是不是已經腐敗變質了呢?」夏油傑彷彿抓到了一根線頭,一根能理清他糾纏思緒的線頭。
「很簡單,腐敗變質的『弱者』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殘害他人,甚至做出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一里獨輕蔑地一笑,「不然怎麼會被稱為『愚蠢』呢。」
「不要對所有『弱者』一視同仁,不然會被氣成咒靈的。」
「有時候,對敗類的不平等,才是對其他人的平等。」
一里獨拍了拍還是沒什麼精神的夏油傑的肩膀:「還有一句話送給你,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要懲罰就懲罰那群犯錯誤的人。」
「還有,不要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扛,需要我們的時候,記得說出來,人多力量大。」
「好啦,做完工作回學校請你吃飯。」
一里獨拽起夏油傑繼續工作。他的想法都努力傳達出去了,至於夏油傑能接受多少,那就真的是聽天由命了。
回到高專的二人在宿舍區遇見了升入二年級的學弟灰原雄。
熱情直率的少年在得知二人要吃炸雞時,試圖蹭一頓大餐,並且自告奮勇的包圓了所有飲料。
三人在飲料機旁的長椅上坐下,一人手裡抱著一盒炸雞大嚼特嚼。
「前輩們是剛出完任務回來嗎?」灰原雄咽下嘴裡的炸雞,「我明天的任務要到挺遠的地方去呢,要坐好久的車。可是我暈車啊~」
「是嗎?那伴手禮就拜託了。」夏油傑笑著打趣,「灰原君,作為咒術師,可不能敗給小小的暈車啊。」
「明白!」活力滿滿的少年愉快地問,「前輩你們喜歡吃甜的還是鹹的呀?」
「悟他肯定也會蹭上來吃的,就要甜的吧。」
隱約有些熟悉的對話,讓一里獨想起了劇本中關於灰原雄的記錄。
「那一里前輩呢?」
灰原雄的聲音喚醒了陷入回憶中的一里獨,他搖了搖頭:「我跟傑這種無良的傢伙不一樣。」
「我不會壓榨學弟的。」
一里獨從兜里掏出一張御守:「你們出第一個任務的時候我還沒來學校,這個就當做補送的禮物啦,要隨身攜帶哦。」
「啊謝謝一里前輩!」灰原雄雙手接過,塞進了襯衫胸前的口袋裡,「這樣就不會忘啦!」
夏油傑看著活力滿滿的後輩,突然問出一句話:「灰原……不會覺得辛苦嗎?」
「唔……這個嘛……累是肯定累的。」即使是被問了如此沉重的話題,灰原雄也依舊開朗,「但我覺得竭盡全力、盡我所能,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到。」
「那感覺好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