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喂，那邊的別發獃，快來把這裡的繩索收拾——等等，你還是小孩子吧？怎麼混上來的？」
萊恩·伊斯特，今年十八歲，加入海軍一年，便因表現優異升入海軍大將澤法的新兵訓練營，年輕有為長相帥氣，在這批新兵中小有名氣，在早上的對練中拿到第一，被分配起了新兵小隊長職務，負責第一夜的巡邏。
但第一次夜間巡邏，他就碰到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他在甲板上雜亂的麻繩旁，看到了一個與軍艦畫風格格不入的漂亮少女。
少女一頭漂亮的金色捲髮紮成高馬尾，露出天鵝般白皙修長的後頸，可能因為體弱，在夏島的領海也穿著長袖長褲，衣服偏大被她扎進褲腰，海風一吹，便勾勒出少女青澀曼妙的身材，在月光昏暗的夜色里，像是晨風而來的精靈一樣精緻脆弱。
澤法手下的新兵訓練營不是沒有女性，但因為女性天生在體格上的弱勢，能進這個訓練營的女生全是十八歲以上且經過系統訓練的成年女子，和這個瘦小的金髮少女截然不同。
聽到他的質疑，金髮少女轉頭，如水月光映照出她白皙姣好的側臉，灰藍色的眼眸像是讓人喘不過氣的深海，幽深靜謐，美得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真失禮啊，我可是經過戰國元帥考核正大光明上來的，只不過來得比較晚，沒趕上今天早上的點名罷了。」
與出塵的外表不同，金髮少女聲音清脆甜美，像是可愛的鄰家少女。說起話來，她身上的距離感便褪去，仔細一看，她圓圓的小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嬰兒肥，因不滿而鼓起臉頰時粉唇微嘟，像是小奶貓一樣可愛。
從小立志加入海軍成為海軍英雄的萊恩會走路起就在男生堆里混，人生第一次被這麼漂亮可愛的少女撒嬌式抱怨，臉頓時紅得和煮熟的龍蝦一樣，說話也結巴起來：
「你、你說你是經過戰國元帥的考核，但為什麼澤、澤法老師沒和我們說過這事？」
「那當然是因為——」
話音落下的瞬間，金髮少女消失在夜色里，耳旁傳來風聲，多年的戰鬥本能讓萊恩下意識抬手隔檔，但因準備不足只用上了六七分力氣，被來人一胳膊肘打得後退了半步。
「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入營儀式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新兵間的相互切磋，我只要和今天的第一名打一架，就能完成這部分測試了。」突然出現在萊恩面前的金髮少女笑容甜美，說出的話卻像是惡魔一樣可怕，「不過別擔心，我對隊長的職位沒有興趣，贏了也不會——」
「不就是剃。」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面對強敵，萊恩的戰鬥本能讓他用上了全力，「這種基礎招式，這艘船上可不只有你會！」
說完，萊恩消失在原地，昏暗的夜色中，只有金髮少女一人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上。但她似乎半點也不孤單害怕，甚至還有心情仰頭欣賞被烏雲遮住的朦朧月亮。
「——咻」
海軍笨重而堅硬的黑色皮鞋劃破夜色，一路向下捲起清冷夜風，卻什麼也沒碰到。
萊恩用盡全力踢出的腿踢了個空，只擦到了側身完美閃過金髮少女飛揚的髮絲。不等他調整姿勢，一記將夜風切開，宛如刀割般的獵響從側方飛來，刺破他雪白的海軍制服，在他左胸口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巨大的推力不容分說帶著他穿過甲板，砰地一聲將船側金屬護欄撞成扭曲的井字。
「什麼聲音？」
「有敵襲？」
「到底發生了什麼？」
巨大的聲響像是敵襲的警報，喚醒了軍艦上訓練有素的新兵們，不到十秒，一片穿著各色睡衣的年輕男女們就手持武器，出現在了甲板上。
「那不是萊恩嗎？他被打倒了？」
「難道是那個女孩子做的？沒看過的臉啊，我們船上沒有這個人吧？」
「她的海軍制服是自己改良過嗎？怎麼感覺和我們的不大一樣。」
「那是因為她身材好。不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加入海軍？難道是海賊？」
「不，一般來說也不會加入海賊吧……」
雖然嘴上的話聽起來不大正經，新兵們手上的動作沒有半點猶豫，各色泛著金屬冷光的刀劍槍支，齊齊對準了甲板正中的金髮少女。
被近百支刀槍指著，金髮少女面不改色，目光在與自己穿著相同制服的新兵們身上掃過，最後停在站在最後，穿著淡紫色西裝，帶著無框眼鏡的高大男子身上。
「澤法老師，您再不出來替我說句話，我可就要被當做海賊圍剿了。」
「哼，誰讓你大晚上弄出這麼大動靜擾人清凈。」
「沒辦法，返程的路上卡普中將碰到一夥海賊打上頭誰勸都不聽，最後報廢了半艘軍艦導致返程速度變慢，我可是拜託航海士計算了好久才抄近路趕到附近，結果碰上鬥魚群軍艦動不了，最後用月步一路趕過來的。」
說起這串令人瞠目結舌的經歷時，少女像是和老朋友聊天般隨意。但話音落下后，她又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收起了輕快的笑臉，雙腳併攏，刷地一下舉起右手對準太陽穴，神情嚴肅地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抱歉，澤法大將，海軍新兵訓練營第二十四屆學生克里斯托·斯諾在此向您承認錯誤。」
「因私人原因遲到，夜間私自活動違反紀律，還請懲罰。」
明明還只是個和他們一樣的新兵，金髮少女肅容時，身上的氣勢卻像是在海上征戰多年的老兵一樣帶著淬血的銳利，朦朧月光勾勒出她精緻的容貌，如神女般凜然。
她如此坦然地正面承認錯誤，一些本還憤然不平的士兵們想了想，又覺得她還是個不錯的人。畢竟她也沒做錯什麼，新兵間禁止私鬥但不禁止切磋交流，萊恩被打敗是因為他自己技不如人，年紀這麼小的女孩子都能有如此實力，看來他們要更加努力才行！
見自己新收的新兵們漸漸開始朝甲板正中的金髮少女投去讚賞的目光，澤法輕哼了一聲，想到了自己收到的，已經當上元帥老友親自發來的傳真上的信息——
父母算是死於政府之手，為了追蹤父母遺物的痕迹加入海軍，動機不純一直是政府重點監視對象。雖有卡普中將作保，CP一直沒放鬆對她的監視，可惜三年過去了，CP不僅沒有抓到她的任何把柄，反而白紙黑字地記錄下了她隨軍出行的種種優異表現。
『是個很有趣的孩子，有點像當年的庫贊，你會喜歡的。』
想到擁有智將之稱老友最後寫下的評語，澤法懷疑地再次打量了容貌精緻儀態優美，像是沙場老將一樣從容不迫掌控全盤局勢的金髮少女一眼，試圖找到她和自己那個滿腔熱血，冒失天真弟子的相似之處。
新兵訓練營雖然不禁止新兵相互切磋，但晚上有明確的熄燈時間，非巡邏人員夜間不可以出現在甲板上，更不可以大晚上打架把整艘軍艦的人都吵醒。這個小丫頭只說遲到違反夜間紀律，倒是直接把和萊恩打架的事情略過了。
在自己腦海中的記憶里搜索了一下，澤法發現，海軍守則中還真沒有禁止晚上切磋這麼一條，硬要套條文的話，這丫頭此時違反的，還真就只是她說的夜間紀律，一下子就顯得她鬧出的事情小了很多。
行為縝密讓人挑不出錯，腦子裡的繞繞彎彎像貴族一樣讓人頭疼，青雉要是有這丫頭半點聰明，他也就不會天天收到戰國的怒斥了。
「呵，違反夜間紀律。」澤法輕哼一聲，打破了甲板上詭異的沉默，「沒想到，卡普那傢伙竟然能教出你這樣的聰明人。」
「就是因為卡普中將總是粗心大意，他船上的其他人才被迫聰明起來啊。」克里斯託言辭誠懇，像是沒聽出澤法的言外之意。
澤法也懶得和她糾結這種細枝末節，他本就不是多麼看中規矩的人，在這片大海上，實力才是最重要的鐵則。
「既然是自己說的，那這周的守夜，就全部由你負責。」
招呼醫療兵把萊恩帶下去包紮，澤法隨口定下了給克里斯托的懲罰。
聰明的人都愛操心，十三歲的少女，正處於長身體的需要充足睡眠的時間，以這丫頭的性格，白天必然不會安於補眠，如此一周下來，肯定不會讓她好過。
這麼想著，澤法在睡前規劃好了一大套魔鬼訓練套餐，打算第二天好好練練這個有些小聰明的小丫頭。
然而直到第二天午飯時間，他依舊沒在船上看到克里斯托的一根髮絲。據同房的艾恩說，克里斯托在清晨交班后就回房間睡覺了，臨睡前還和她說自己半夜去廚房吃了夜宵不餓，不用給她帶午飯，晚飯時她會自己起來吃。
邏輯清晰行為合理，完全符合夜間值夜人員的正常作息。
澤法面無表情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握著湯勺的右手卻暴起青筋，將手中的鐵勺捏成鐵塊。
……所以說，這種老油條一樣的傢伙，到底哪裡和庫贊那個傻小子像了！戰國那傢伙，是被瑪麗喬亞那些蠢貨氣出老年痴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