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河川曾濺淚(3)

第38章 河川曾濺淚(3)

綏國的老皇帝,實屬謝蘭亭平生見過最奇葩的物種。

在他之前的先皇,其兄長,是一代中興之主。

在他之後的陳階青,是古來未有之天帝。

唯有他,算得上半個亡國之君。

老皇帝接手的,可不是什麼滿目瘡痍的江山,而是一個蒸蒸日上的盛世基業。

哪怕在皇位上拴一條狗,也知道護家,反觀老皇帝卻是狗都不如。

在短短數年間,將大綏國力敗得一乾二淨,內憂外患叢生,四海烽煙迭起。

姜國最初不過一蕞爾之邦,蠻夷小國,老薑國主更是一介微末流民,以十八騎起家,四處劫掠為生,卻能一步步攻城略地,封疆建國,老皇帝的昏庸委實功不可沒。

此時的綏國,還遠遠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天下有詩人揮毫錦繡華章,有鴻儒風度翩翩端坐廟堂,有武將戍邊疆,劍客走江湖,僧佛雲間傳道,高士林下摘星,謀臣如雨,將星如雲。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不願見到故土淪亡,陷喪於異族之手,都在以各種方式抗擊姜國。

然而,這位老皇帝實在是古來未有的奇人,後來竟能以一己之力,毀掉所有人的戰果。

抗姜前線三大名將,他一殺祁連象,二解裴師容兵權,三將沈埋劍家人扣在宮中為質,卻飽受欺辱,最後硬生生將其逼反。

如此自斷臂膀,自毀長城,很快被打得嗚呼哀哉,連滾帶爬地渡江而逃,逃跑路上不忘奉表稱臣,口呼兒皇帝,大肆搜刮民間,向其「親爹」姜國獻媚。

如果不是綏國僥倖出了一位天帝,南渡大江之日,就是亡國覆滅之時。

謝蘭亭有時都懷疑,老皇帝是不是姜國流落在外的血脈,被綏國皇室抱錯了。

畢竟姜國真的經常丟孩子,毫無安全保障,後世一統天下的那位姜國主孤月影,小時候裹著被子,就曾被生母當成捲心菜扔進垃圾桶,被一拾荒老者撿走養大。

不然無法解釋老皇帝這般一次次跌破下限的操作啊。

對此,陳階青表示:「他血脈沒有問題,確實是帝王真血,有問題的是他這個人本身。」

小熊問怎麼一說。

陳階青道:「此人的自私冷血,是古往今來獨一份。不在乎百姓死活、祖宗基業,也不關心後人江山、口碑聲名,唯一要緊的,便是如何在今日極盡所能地享樂,醉生夢死。」

小熊若有所思:「可能是先天腦子有點病,比旁人少發育一塊。」

桓聽亦是同情地拍拍他肩膀,覺得有這種生父,真是一件令人蒙羞的事。

蒼陵城峨然萬頃,蔚為奪目,瓊樓玉宇之上神芒煜耀,好似一座雲蒸霞蔚的天上仙都。

蘭亭小熊的靈魂依舊擁有至尊級力量,可以感應天地氣機,一下子便發現了綏國的外強中乾,氣運之力正在飛速傾頹,江河日下,比天崩地裂更甚。

這裡全城都有帝光國運籠罩,所以,帝王真血根本無法隱藏。

陳階青並不需要做什麼,一進城,就有一道璀光自他眉心衝天而起,化為滿天焰火,飛燃點亮滿城。

他此前闖蕩江湖,傳得聲名焰焰,又是衣聖至交。

很快就有人聞訊而至,認出他來,請他入宮一敘。

宮闕凝寒沉冷,陽光轉瞬即逝,將大半建築割裂在暗影里,若一道深不見底的罅隙深淵,等著他們入內。

小熊感興趣地左顧右盼,搓搓手道:「以後你掌權,定要將這堵,這堵,還有這堵牆拆掉,整日擋光,真不討喜。」

陳階青不便說話,微笑著捏了捏她毛絨絨的小爪子。

老皇帝一開始聽說有一私生子來認親,並

未當回事,只當是從前在民間哪處春風一度的遺珠,反正也就是多封個位置,多給些錢財的事,這錢又不用他出。

然而,來到祖廟,將鮮血置於神龕上的容器中,開啟測試法陣,結果卻令人悚然。

陳階青與他並無親緣關係。

當日,帝王真血神光沖霄,無數人親眼目睹,萬萬做不得假。

在場的一位三朝老臣本被老皇帝請來見證,這時,不知想到了什麼,渾身發抖,果斷從昔年的科儀祭鼎中,淬出一滴殘餘的先皇血,投入容器中。

明華盛放,紫氣東來,盈盪飄滿了廟前。

陳階青怔然。

蘭亭小熊也一瞬間呆住了,使勁啃了一口自己的爪爪,咬了滿嘴毛。

痛痛,不是在做夢。

「你、你……」老皇帝臉色猙獰至極,難看得如同吃了個死蒼蠅,指著陳階青,「你竟敢出現在朕的面前,戲弄於朕……」

「陛下」,陳階青還未發話,那老臣已一振衣衫,闊步上前,「臣有一疑,請陛下解惑。」

都說人老成精,他宦海沉浮半輩子,很快發現了紕漏。

「正因先皇無嗣,傳位於弟,方有陛下」,老臣徐徐道,「如今既然得有血脈留存,是何人所出,又為何到今日才出現?」

他只差指著鼻子問,你到底用了什麼不光彩的手段奪位了。

老皇帝勃然大怒,眼看場中統共只有寥寥無幾的人,殺心頓起,一揮手道:「拿下!」

一陣金鐵叩擊之聲,衛兵手持武器,從門外魚貫湧入,里三層外三層,密密實實地包圍了這裡。

老皇帝見狀,心下稍安,覺得他們一個沒有靈力,一個是純粹的文官,定是就戮於此,此消息決不會流傳出去。

「動手!」他殺氣騰騰道。

衛兵立刻揮舞刀戟,殺上前來。

「爾敢!」老臣一聲暴喝道,「我為三朝宰輔,兩朝託孤臣,對大綏只有恩,何來辜負!爾等身為綏人,受我恩惠,怎敢殺我!」

其聲如洪鐘,振聾發聵。

衛兵未免因此一愣,他趁機抓住陳階青,撒丫子向外跑去,溜得飛快。

陳階青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始終有些怔然,這時,也並沒有進行攻擊。

他不像老皇帝那般寡廉鮮恥、無所顧忌,此地是綏國祖廟,亦是他真正父親的長眠之所,他私心裡並不想造成破壞。

「放箭!」老皇帝卻大聲道。

飛矢如急雨,轟然而下,危急關頭,陳階青的眸中劍化為一道劍氣洪流,在蒼茫天空中浩然一卷,將所有箭雨盡數擊碎,湮滅如碎星。

小熊「哎呦」了一聲,一個不穩,被甩飛了,他趕忙奔過去接小熊。

老皇帝大急,立刻讓衛兵抬來了重型連弩,寒光閃閃,定要置他們於死地。

就在這一剎那,一直等在門外接應的桓聽趕了過來,一聲簫音響起,勝似狂風暴雨,預備張弓搭箭的衛兵們就彷彿一枚渺小的微葉,在這通天巨海中搖搖欲墜。

等他們好容易穩住身形,欲要再攻擊的時候,眼前人已沒了蹤影。

二人一熊,還有老臣,一路來到無人處。

老臣喘勻了一口氣,滿意地打量著陳階青。

只覺得他雖年少,但戰力不低,一身松岩挺拔,披雪立人間,已初有人主之資。

他急不可耐,張口就問:「殿下,你這些年怎麼會行走江湖?你的生母是誰?」

陳階青靜默片刻:「我母親姓殷。」

「什麼?」老臣一張四平八穩的臉瞬間裂開,「姓殷,殷貴妃她不是……」

當年先皇死後,老皇帝很快逼幸自己的嫂子殷貴妃,宣洩幾度后棄如敝屣,對

於此事,不少人都有所耳聞。

也知道她進了橫溝罪人巷,還生下一個孩子,一個悖逆人倫的產物。

只是誰也未曾料到,這個孩子沒有在某一個陰暗的角落無聲無息地死去,而是站在了光明中,闖出偌大聲名。

也更沒有想到,他不是老皇帝的血脈,而是先帝遺子。

老臣怒從心頭起:「那條老狗,大種馬,畜生,畜生,畜生不如的東西……」

他一連罵了好幾聲,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緊盯著陳階青問:「天地營如今的統帥就是你?」

「是我」,陳階青道。

「好」,老臣愣了許久,忽然仰頭大笑,慢慢笑出了淚光,又徐徐地說了一個字,「好。」

他看著陳階青,態度不知不覺已經變了,從面對一個故主之後的晚輩,變得恭敬,彷彿在面對未來可能效忠的江山之主。

「殿下此番入綏宮,定非心血來潮」,老臣問他,「可是有什麼打算?」

陳階青與他初次見面,未省秉性如何,謹慎起見,並未告知真實目的,而是隨意以語言搪塞過去。

老臣又擔心他初來乍到,便請他入自己府中暫居數日。

「哦,我在蒼陵城中有莊園」,桓聽笑道,「不如住我的地方吧。」

小熊臉上露出了一個狐疑的表情:「你之前怎麼沒說你有莊園?」

「三十分鐘前還沒有」,桓聽手指纖長,淡淡把玩著一隻傳訊蝴蝶,「現在么,就有了。」

小熊:「……」

可惡,這傢伙到底是多有錢啊。

這處莊園坐落在寸土寸金的首陽道,整體呈灰褐色,顯得十分低調,唯有許多細節處遍灑金粉綺疏,盡展華宅赫麗。

早有人將一切打掃乾淨,還按照桓聽的吩咐,為小熊準備了一堆玩具。

「嗚呼!」蘭亭小熊興沖沖地一躍,跳進比她還要高的玩具堆里打滾。

她甚至找到了一顆香香的毛絨草莓,便抱著草莓使勁吸呀吸,滿身毛毛都蹭得帶上了閃電,一路噼里啪啦。

陳階青立於院牆下的樹影,一身索寞,眼神空泛。

他像是在遠遠看著小熊嬉戲打鬧,也像是在望著遠方發獃。

指尖忽然一暖,桓聽將一杯熱茶遞到他手上:「在想什麼?」

陳階青捧著杯盞,裊裊熱氣升騰而上,模糊了他眉目中的冰冷肅殺:「在想我的……父親。」

他極不習慣地吐出這個詞,只因父親這個角色,在他過去的十六年生命中,一直是缺席的。

即便偶爾想起,也多是對老皇帝的極端憎惡。

桓聽素來對熱飲沒什麼興趣,在旁邊又徑自摸出了一壺冷酒來喝,一邊隨口道:「聽聞綏國這位先皇寬厚仁慈,純素寡慾,能憂民所憂,樂民所樂,終此一朝無弊亂,百官咸心服。」

「唯一的缺憾,就是壽數未久,中興大業方興而未成。」

陳階青伸出手:「給我一杯。」

「開什麼玩笑」,桓聽拒絕得很乾脆,「人心情低落的時候不可喝酒,否則只會越喝越難過。來,這才是你的。」

他拿出了一包五顏六色的小熊軟糖,一一倒出來,擺在陳階青掌心:「看,這是抱著烤雞啃的小熊,這是呼呼大睡的小熊,這個呢,則是生氣時只給別人看後腦勺的小熊。」

蘭亭小熊聽到自己忽然被點名,百忙之中,從玩具堆里探出頭,對他做了個鬼臉,又飛快轉了回去,只留下一個毛絨絨的後腦勺。

和小熊軟糖看起來一模一樣。

陳階青:「…...」

他用一種奇異的眼神,和手心這群小熊對視了半晌,嘴角忍不住一抽:「只有小朋友才吃這個。」

桓聽卻振振有詞道:「你身為小朋友的時候又沒吃過,所以我現在幫你補上。」

陳階青神情微頓,許久,將一顆小熊軟糖捏起來吃掉。

「是甜的」,過了一會,他道,「……謝謝。」

「不客氣」,桓聽隨意地擺了擺手,「現在你感覺好點沒,可以說說了嗎。」

陳階青站在風裡,眸光微微有些游移:「我只是在想,我的父母都是那麼好的人,如果他當初活得久一些……」

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呢。

他一路流浪奔走,跌跌撞撞地飄零,並非沒有過怨恨和委屈,只是因為身後空無一人,即便倒下,也會飛快地爬起來,滿身傷痕的向前走,不再停留。

「逝水難追」,最終,他只是這樣簡短地說。

但桓聽忽而抓住他的手,揚眉笑道:「哎,別那麼消沉。我有一個好主意,雖然我當不了你爹,但我可以當你的小哥哥,從此我家就是你家,怎麼樣?」

陳階青:「……」

朋友,我才認識你幾日,你就想騙我喊你一聲「小哥哥」?

他冷漠無情地抽出手:「你想得倒美。」

再說另一邊,那位老臣,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物。

他對綏國固然一片丹心,也為百姓做實事,但可不想祁連象那般愚忠,暗地裡結黨營私、勾結武將、謀取權利、飛揚跋扈之類的事,一件都沒少做,絕非老皇帝能輕易拿捏住的角色。

老臣已經決定,即便不趕其下台,也不能讓老皇帝好過。

回家后,當即就把他那個小圈子裡的人聚集起來,將今日所見所聞一說,特別叮囑他們要保守秘密。

於是,他的朋友左少保離開后,又回家將此事同夫人一講,夫人執掌中匱時,又與三十八房小妾閑談提起,三十八房小妾又在出門選購釵簪時,將此事告訴了老闆娘,老闆娘又在給流浪黃狗餵食時,無意中提到了幾句……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到第二日,此事已經蒼陵城上下無人不知。

陳階青:「……」

毛絨小熊:「……」

桓聽:「……」

他們隱藏行跡,出來吃早飯,只聽那賣餛飩的老人一邊擀麵皮,一邊高談闊論:「這位陳階青殿下被迫離開宮廷在外流落,風裡來雨里去,定是受了很多苦,方才保得一條性命。唉,虎毒尚且不食子,從子怎麼說也算半個兒子了,當真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天日昭昭啊。要我說,指不定先皇之死也是不明不白……」

陳階青吃早飯的功夫,已聽見十七八種關於他父皇死因的猜測,什麼被老皇帝勒死、毒死、拿石頭砸死、活埋而死活活餓死。

如是種種,一樁比一樁嚇人,大理寺刑罰官聽了都甘拜下風。

被派去巡查的衛士並不抓人,反而摸出一把瓜子,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差上一句。

綏國開國有祖制,不以言論獲罪。

何況,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談論,便是想抓主謀也抓不到。

蒼陵人民素來如此行事,不僅想說什麼說什麼,更是整個仙洲最喜歡連名上書的群體。

祁連象的事還未解決,他們又開始上書請願,要求皇帝冊封陳階青。

更有許多世家對老皇帝的執政不滿已久,聞風而動,準備謀划扶陳階青上位,將老皇帝變成綏國特產。

眾所周知,綏國最大的特產就是太上皇。

被兒子/孫子/弟弟/侄子逼退位,請去頤養天年,最後在深宮死得不明不白的那種。

老皇帝暴跳如雷,卻又毫無辦法。

如果只有少數人知道,他還可以把人都殺光,如今全蒼陵都知道,他總不能屠城吧。

於是,在三月初的一個黃道吉日,老皇帝登台祭天,正式冊封陳階青為淮王,賜入朝不趨、贊拜不名。

蒼陵百姓歡欣鼓舞,走上街頭慶祝,由於氣氛太過熱烈,就連祁連象的斑淚竹刑都被迫推遲數日。

此日,陳階青與老大臣手談,提起祁連象一事。

「殿下棋力高超,遠出同輩」,老臣贊了一句,「只是祁連象若歸來,天地營還歸屬殿下嗎?」

陳階青淡淡道:「我掌管軍隊,不依靠將軍頭銜,靠的是陳階青這個人。」

老臣仍是眉頭緊皺:「殿下有此自信雖好,但祁連象一介寒士,為人惡毒至極,卻不可不防。」

陳階青注意到,他先說「寒士」,再說「為人惡毒」。

可見在世家之人眼中,出身低下而身居高位,本身就是天大的罪過,其他不管什麼罪名,都要往後排排。

他淡笑道,眸底一片清寒:「老大人以為,我可與何人接觸?」

老臣精於世務,熟諳朝政,思慮一會,果然向他報出了一串可信的名單,都出身世家。

陳階青聽完,又問:「這個浮舟明氏之人,還有其他幾個,聽說與老大人素來不對付?」

老臣語氣平和地道:「我雖對他們恨之入骨,卻也不可否認其對大綏做出的貢獻。這些人,都是肱骨之臣,社稷之才,怎麼能束之高閣。」

陳階青神色稍緩,又抬眼往棋盤上看去,見他棋風清正乾淨,坦坦蕩蕩。

世上無完人,卻不乏能夠堅守一部分心靈的普通人。

這便已經足夠了。

正對談著,門外有一人來報,說死囚犯祁連象,欲見淮王。

陳階青帶好毛絨小熊,避開耳目,去了枉死黑獄。

祁連象已經不成人形。

饒是早就做了心理準備,當蘭亭小熊望見地上那污水中模糊不清的血肉時,仍是驚得跳了起來。

他已經成了渾身筋脈破碎的廢人,即便出去后能得到很好的醫治,或許也很難再返回疆場。

從前的人屠將軍,是多麼所向披靡、銳利如劍的人啊。

小熊眨了眨眼,慢慢有霧氣升起。

陳階青疾步走進牢房,顧不得錦衣在臟污的黑水中拖拽,想要扶他起來,喝一杯水。

可他渾身都是傷,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便只好給他餵了一枚靈藥。

冷不防,一隻乾枯無力的手,忽然死死攥住了他手腕。

瀕死的人睜開眼,用幾乎聽不到的嘶啞聲音,一字一字地說:「你到底是誰。」

陳階青緘默著,慢慢講述了一切始末,只是將國師送他們去的一段,改為了自行易容前往投軍。

他說得很慢,幾乎每一個字都在祁連象浸滿鮮血的耳前,激起隆隆迴音。

「很好……」過了很久,他竟這樣說。

陳階青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是說未來大綏有他這樣的人在,定能重整乾坤,揚威河山。

「祁將軍,只能委屈你在這裡再待幾日」,他急匆匆地將所有價值不菲的靈藥都拿出來,一瓶接一瓶地放在地上,「來,我先給你上藥。你放心,我已經在外面找好了醫師,一定儘早接你出來。」

祁連象蠕動嘴唇,說了幾個字。

他說得很虛無,可陳階青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說:「你不可救我。」

「你要,親手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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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拿美強爽劇本后我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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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河川曾濺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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