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世人為賊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世人為賊

京都府。

皇宮之上李昊望著猛火然灼之地不語,京都府向來都是守衛森嚴,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自然是有專人前去處理,他只需等待彙報便可。

片刻之後有一人便前來彙報,李昊負手而立並沒有開口詢問。

「據調查,起火的地點是仁德書社藏書樓。」來人彙報道。

「仁德書社藏書樓?」李昊這倒是有些好奇,仁德書社在京都府聲譽也是頗有些名望,裡面藏著許多古籍孤本,可謂是讀書人最嚮往之地,如今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火情要說沒有隱情他是決然不信的。

李昊回過身來問道:「縱火之人可已查明?」

那人猶豫幾分說道:「具查明…縱火之人乃仁德書社李沐!」

「哦?李維家那小子?」李昊閉目三分,揮揮手說道:「這件事吩咐下去,不用插手太多順其自然。」

仁德書社。

李沐背靠青石飲酒三分,一手執酒一手在青石上擊打著。

「吾以濁酒敬蒼生,蒼生不醒若黃昏。人道世艱何幾許,為求長生龍轉鳳。求長生,求長生,尋仙門。仙人至此扶我頂,我求仙人救眾生。眾生不曾明我意,我以濁酒祭黃昏。」李沐望著熙來熙往的人群長嘆一聲。

杜洪峰緩緩走來,他也是聽說李沐燒了藏經閣然後立馬就趕了過來,像他們這樣的讀書人對書的喜愛程度可以遠超性命,他不清楚李沐是為何有此舉動,卻也不希望李沐陷入某種困惑之中。

只不過當他走進之後聽得李沐吟此詩詞,心中好像猜測到了什麼。

「你看,他們像不像一群螻蟻?」李沐指著忙著救災的那些人說道。

「大道之下蒼生皆為螻蟻,這又有何稀奇?人間數萬萬人本是猶如蟻穴般數之不盡,即是螻蟻依然也是人間領袖。」杜洪峰迴應道。

「聖賢有雲,有教無類。我自幼認為飽讀詩書才能讓人更加的了解這個世界,能夠為他人做更多的事,聖賢之道才是人間大道。只是我現在終於明白,你,我,他們終究還是螻蟻。飛的再高,站的再遠,依然都是一樣,沒有誰活得不一樣。」李沐凄涼的笑道。

他站起身來,遙指蜀山,癲狂的說道:「在那裡,我見到了人性最陰暗的一面。最德高望重的修士能夠為了一己之私對一個普通的修士下死手,什麼蒼生之福,什麼人間正道。都只不過謀己之私!蒼生之道又何須他來選?聖人之言句句謹言,為教化眾生,讓萬民不再皆愚。而如今呢?聖人所言又有何所用?天下人早就已經被愚昧遮了眼,聖賢之書非聖賢可讀,人間何曾處處皆聖賢?人間留書又有何用?」

杜洪峰聽聞至此怒而起身道:「聖賢傳書是讓萬民有擺脫愚昧的機會,即使不是人人都能夠走上這條路,但若無聖賢之道,人間談何國泰民安?只要有一人能踏大道,聖賢之道絕非虛枉!」

李沐卻是心如死灰,繼續說道:「讀過聖賢之人千千萬,可人間遍地是哀嚎。蒼生如此,大道亦如此。世人為賊,不識聖賢書。」

杜洪峰聞言久久未語,他只尊聖賢之道,可天下人大多許下長生志所思所想卻是仙道。仙道凡塵本就不是同一路,他也未曾接觸過多。

可是蜀山發生的事算是驚天動地,鬧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連荒人都出動了,這種事情可謂是萬民皆知。

雖然來犯的荒人幾乎被屠殺乾淨,但是起因緣由也是鬧的滿城風雨。蜀山掌門李立行成仙夢碎,隨後跟凌雲門道一大戰一場也是被傳說的有模有樣。

大多數人可能不清楚亦青梅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但杜洪峰知道李沐這個好友被蜀山門謀害隨後又不知何原因被荒人強行帶走。

這可能就是李沐變成如今這樣的原因。

杜洪峰不知道該如何相勸,如果是換了自己面對這樣的風雨又該如何自處?

杜洪峰望著茫茫火海不知歸處。

「世人為賊…」李沐喃喃道。

隨後他又望著杜洪峰說道:「你知道么。那天我就站在那裡看完那場鬧劇,我終於明白聖人之道在當今又多麼的蒼白無力。我所思所想所表達的話語都及不上別人手中那把劍,現在這個時代實力才是別人最注重的,聖賢所云他們已經不在乎了。我不甘心活在這個愚民的時代,我想猶如千古之前的聖賢一般所言所語皆有人傾聽,我想站在那裡讓人看見。我想…成為聖賢!」

杜洪峰靜靜的聽完李沐的話語,心中卻翻起驚天駭浪。李沐這一番話語可謂是大不敬,千古以來讀書人皆視聖賢猶如神明,向來都是萬分尊重,從來都沒有人試圖去挑戰聖賢。

可他又聽出李沐心中那份不甘。的確,數千年來聖賢之道未曾斷了傳承,走這條道的人還是很多的,但可曾出過聖賢?

杜洪峰沒有勇氣去指著李沐,他心中也開始有些疑慮。

沒有勇氣去挑戰,何來勇氣去站在那裡?

杜洪峰閉目沉息,睜開雙眼說道:「論文采我不及你,你現在所能看到的景色我也未曾見過,我沒辦法去指責你是對是錯。不過聖賢之道絕不會斷!有你,有我,有天下千萬寒門。不過你說的對,這個時代需要聖賢。希望你能成功!」

望著漸行漸遠的杜洪峰,李沐也慢慢離去。

他等在這裡就是為了等著杜洪峰,等著有人能站出來帶領讀書人走下去。以前他認為自己能夠扮演這個角色,但現在他要走另外一條更艱難的道路。

左相府。

李沐輕叩大門,靜靜立在一旁。

大門徐徐緩開,左相府的下人見是李沐連忙恭聲讓其稍等片刻,隨後急忙忙的入府彙報,不久之後就見下人領著許厚德疾步走來。

許厚德行了一大禮,說道:「不知恩公登門有何要事?義父已經在書房之中等恩公前去一敘!」

許厚德曾經受過李沐和亦青梅的救助,雖然事關左相府,而且左相之子也受此牽連被人行刺身亡。不過因禍得福,許厚德被左相收為義子,也算是平步青雲有了出頭之日。

可是他也是重情之人,昔日之恩也未曾相忘。

李沐點了點頭還禮,笑道:「走吧,今日過府一敘主要是想找左相解心中之惑。」

來到書房內,許厚德恭敬的道別先行走了出去。

顧秉尹抿了一口茶,說道:「我這義子如何?」

李沐點了點頭說道:「是個忠厚的人,有他照顧你晚年的確非常合適。」

顧秉尹搖搖頭說道:「這就是我不滿意的地方,他的脾性的確是非常的好。但是要當我的義子這些全然不夠,我還沒垂垂老矣不考慮養老之事。」

李沐指尖輕叩桌面,緩緩說道:「你已經付出了那麼多青春,背負了那麼多年的污名。為了兒子能夠活下去不惜將他培養成京都府第一紈絝,卻還是沒能留住他的性命。而如今已是遲暮之年,卻還心心念念這個國家,值得么?」

顧秉尹不在乎的說道:「我要他成為我之後唐國最奸之人,這樣我這麼多年辛苦經營的班底才不會垮,唐國才不會在我歸去之後動蕩,他身上的重擔要比我多的多。讓他捲入這場是非我的確是動了惻隱之心,但是總有人要犧牲的。」

「就像你?就像南宮正?就像彩雲?就像二皇子?所有的人難道只是一場遊戲的犧牲品?」李沐沉聲說道。

「這不是遊戲,這是現實。」顧秉尹搖搖頭說道:「我觀聖賢數十年,聖賢一道無關黑白。有利萬民的就是大道,當年我可以看著兄弟反目只要有利於天下蒼生,即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只要能達到目的對我來說就是聖賢之道。事實亦是如此,當今天下安寧全然是當年那場局,百姓才能安穩至今不至於流離失所。」

望著陷入深思的李沐,顧秉尹接著說道:「現在你明白了么?我為聖賢可以不擇手段,聖賢一道本就並非一條路,只要是有利天下萬民皆是正道!」

「是非黑白自古皆是留予後人說,一時榮辱又何須看重?天下皆罵我,我自笑天下無眼,天下人看我一身污濁,我知己身如青蓮。心若不死,大道不止。」顧秉尹閉目說道。

出了左相府,李沐披星戴月流連長巷之中,步步猶如是白蓮濺起。

青石長巷白蓮拱橋之上,郎朗入耳之聲不絕於耳。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

白兔搗葯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

自古眾生皆白丁,我笑眾生不識賢。明月高空低垂掛,月印水波不等閑。

不羨九重天上仙,人間自有酒中仙。我飲濁酒笑盲丁,自此詩出即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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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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