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製鹽場（一）

嘉靖三十五年三月十四，蘇明清晨從自己屋子醒來看見熟悉的房屋，內心感覺無比的舒適與安逸，他已經接受了原主留給他的一切。

還記得小的時候，蘇明是和十弟一起住這間上房東屋的，如今回來十弟已經不在，大嫂一直留著屋子，他以後就住這裡了。

進入意識海查看92手槍子彈，上面顯示【48％】裡面有7顆子彈，昨晚他把所有子彈取出來，今天清晨就又多了7顆子彈，如今他已經攢下16顆子彈了。

出門大嫂正在院里劈柴，大侄子在院子里一個人拿著書背書，大哥正在洗臉，這天剛蒙蒙亮，蘇明竟然是家裡起的最遲的。

「快洗臉，一會兒跟我去晨練，咱們二韋堡所有男人都得參加練習，以前是爹爹護著你讓受累，以後你可得勤參加才行！」蘇仁看見弟弟起來對他說道。

蘇明以前是二韋堡為數不多的讀書人，得他父親看中，堡內年輕人訓練他從沒有參加過，也造成他如今身體素質很差，顯得非常瘦弱。

「大哥，我知道了！」蘇明也是洗了把臉，便與大哥去堡后晨練去了。

后堡有一個很大的訓練場，旁邊是一排的庫房，堡內產的鹽與糧食、武器庫都在這裡，一般只有男人才到這裡來。

蘇明與大哥來到這裡的時候，看到已經有二十多人在這裡訓練起來了，大家都拿著木製長槍，不帶槍頭的在這裡練習著，看見蘇仁過來大家都圍了過來。

「八弟你去最後面，你體質差第一次參加訓練先多看看。」蘇仁對蘇明說道。

蘇明看見大哥指揮著大家列陣，今天大家都是訓練長槍，對於窮苦的衛所來說，長槍是最好用的武器，只要訓練到位能發揮的戰力可是不小。

大哥作為韋莊所百戶，那武藝也是有一些的，也許是今天有蘇明在，他只是與大家練習最簡單的列陣衝刺，一個簡單的衝刺裡面也是有很多的學問。

「槍舉胸前，記住槍身舉平，槍身要穩，槍頭要准，蓄力向前…一二三…殺……」蘇仁喊到【殺】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產生，所有人都不由一起聽他命令衝殺。

來這裡訓練的不但有年輕人，還有一個年紀超過五十歲的老人，海盜攻擊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必須拿起武器反抗，與蘇明一起站在最後排的孩子大概只有14、5歲，這在窮苦人家已經算是成人了。

雖然自己有92式槍，但蘇明卻是沒有小看這些簡單的槍法，他的槍並無法解決任何戰鬥，因此練習他也是完全跟著大哥投入其中，沒有絲毫的鬆懈，甚至多數的動作，他比身邊其他人做的還要認真。

上輩子做了二十多年的軍人與警察，蘇明很快就融入大家陣型之中，他也是很快掌握要領，軍陣衝殺交流的是一個協同與節奏，出槍講究一個穩准狠，如果戰鬥的時候配合不好，死的就是跟不上節奏的人，而不是武力最差的。

投入訓練的感覺非常好，他穩穩的舉著一桿2米多長的木槍，在聽到大哥喊到一二的時候，平舉長槍向前走出一步，喊三的時候坐腳邁出同時雙手蓄力，喊殺的時候全力刺向目標，蘇明竟然有一種一往無前的感覺。

每訓練一刻鐘，蘇仁就會停下來歇息，然後指正所有人動作的不對，蘇明每次都會被蘇仁指出很多的問題，而所有人也都看的清楚蘇明的進步是眼睛可以看得見的。

晨練一個時辰，等大哥喊出晨練結束，蘇明感覺兩個胳膊已經酸痛的抬不起來了，他現在這具身體真的是太差了。

「你應該多吃點飯，看你這瘦的。不過也是有血氣的好男兒，現在習武雖然有些晚，但是也不算太遲，堅持下去不出半年你就能成頭排兵！」蘇仁看見弟弟滿頭大汗，走過來眼睛里全是讚賞。

槍陣中只有實力最強的人才能站到頭排，他們引領整隻隊伍的戰鬥節奏，也是隊伍最重要的人。蘇明聽到這裡對大哥點了點頭。

蘇仁看到這裡也是會心一笑，他原本還擔心弟弟堅持不下來，如今看他的表現絲毫不像一個剛練習列陣的新手。這說明弟弟並不是沒有練武天賦，也不是吃不下苦，只是以前他讀書沒有在這方面嘗試過罷了！

蘇仁今天重點觀察了弟弟的表現，雖然每次出擊節奏不太對，但是步法與那股訓練的認真勁兒，不是堡內任何青年能夠比的。

「我還差的太多，以後多練練希望身體能好起來，沒有想到大哥你的武藝這麼好！」蘇明是真的沒有想到大哥有如此好的武藝，他拿著與別人相同的木槍，一個人演示卻是能給人千軍萬馬的感覺。

「大哥我從六歲跟隨父親習武，如今已經二十多年，這堡內的很多老人都沒有我練武練的多。」蘇仁說道。

蘇明點點頭，他知道自己小時後父親對大哥可是非常嚴格的，刀、槍、弓、盾、騎沒有他不精通的，從16歲開始大哥就跟隨父親驅趕倭寇，他的武藝二韋堡只有五哥能與之相比。

回家洗漱了下，大嫂就已經做好了早飯。早飯是粗粥帶兩個窩頭，窩頭是不剔除麩皮的黑面做的，再帶一點小鹹菜，這對二韋堡來說已經算是好飯了。

蘇明一人喝了兩大碗粥，四個窩頭，看見大嫂與大哥吃的很慢他這才反應過來。

「你吃你的，能吃是福氣，咱們家還能缺你吃食不成。」大嫂蔡氏看著蘇明笑著說道。

「待會兒我去金山衛鎮，給你買點肉回來，能吃才能長力氣！」蘇仁看著蘇明道。

「有肉吃，太好了？爹爹，我要吃豬肉！」蘇新聞聽到這裡高興的說道。

「行，就吃豬肉，算是給你八叔接風洗塵了。剛才我給曹旗主說了，讓他中午去鹽田，讓你五叔回來，他要知道你八叔回家肯定會很高興。」蘇仁摸了摸兒子頭笑著說道，弟弟能回來這讓他一年多心中的愧疚少了很多。

蘇明知道自己大哥是百戶，家裡雖然算不上富有，但是吃食應該是不缺的，便開始繼續大吃起來，一直感覺到肚子有些脹這才停下來。

當兵的習慣讓蘇明沒有了以前的文氣，反而多了一些乾脆與幹練，蘇仁看到沒有起什麼懷疑，心裡反而很是高興。

二韋堡男人基本都不幹家務，每天除了訓練就是負責鹽製鹽。大哥騎馬去了鎮上詢問軍餉的事兒，大嫂出門把堡內的女人們都叫到家裡分佈匹，蘇明看到這裡打算去鹽場先五哥與十三弟。

去馬廄取了自己昨天帶回來了壯馬，給馬套上馬鞍騎著便出了二韋堡。

韋莊所的鹽場距離二韋堡還比較遠，大概有七八里的樣子，蘇明騎馬來到海邊，看見這裡挖出的一塊塊鹽田，這些鹽田都是韋莊所的。

來到一個石頭牆圍起來的莊院口，蘇明看到莊子的石牆上有著許多刀箭留下的痕迹，在這片鹽場韋莊所已經不記得死了多少人，這一片鹽田可以說是二韋堡用人命堅持守到了現在。

製鹽場的西邊屬於韋莊所區域，而且只有一條路，因此蘇明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一直等到他在莊院門口下了馬，旁邊一名在鹽田挑鹽水的人才認出了他。

「八爺，是八爺來了！五爺……」看見蘇明，這名面色黑瘦的工人急忙跑回院子，很快蘇明就聽到平靜的院內響起一陣陣聲音。

門口乾活的很多人看見蘇明都過來詢問，蘇明看著這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都是笑著回答。那一張張黝黑的皮膚都是曬鹽導致，看他們都是營養不良的樣子，蘇明知道韋莊所日子並不好。

看著鹽田那熟悉的小路，還有這大門兩側已經嚴重腐蝕的門柱，蘇明腦海里全都是少年時的記憶，那時候自己在這裡調皮被父親知道打手掌，大哥與其他哥哥都會幫自己開脫。

正想著，蘇明就聽到院內傳來腳步聲，他走上前看見正是自己的五哥蘇青平帶著兩名小旗出來。

「八弟，真的是你，你回來了！」蘇青平出門看見蘇明，粗獷的聲音傳出很遠，鹽場很多人都是看過來。

「昨天回來的，這次回來就不走了，五哥這一年多過的可還好！」蘇明看著蘇青平笑著說道。

「回來就好，我還有什麼好不好的，來進院再說！」蘇青平把蘇明迎進去，庄內所有人看見蘇明都喊了一聲八爺。

這莊子內西邊位置是一些低矮的土屋，看樣子有近十間，應該是用來住人的。房子方便是一個馬廄，馬廄內有三匹馬看起來很是不錯。

莊子北部是一間大倉庫，旁邊是一個靠牆的柴房，裡面放滿了柴火，而庄內所有人基本都在東牆下忙活。

看著這裡一排排的大鍋，鍋下爐火燒的正旺，這鍋直徑都是超過7尺的，放眼看去最少有20多個。

這些大鍋都是用來煮鹽的，有鹽田並不是說就不煮鹽，只是說在煮鹽上花的功夫要小一些。

這些大鍋基本上一年到頭難有歇息，熬完一鍋又是一鍋，工人們都是白天黑夜不間斷輪流工作。

很多穿著破爛骨瘦如柴的人，蘇明知道那是收的流民，製鹽場任務重需要一些幫手，這些流民給他們一口吃的，就會一直留在這裡。

而當韋莊所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們也會一起拿起武器與敵人戰鬥，二韋堡很多百姓都是在鹽場表現出色，才在這裡落了戶籍，如此結婚生子一代代成為了製鹽所的人。

蘇明沒有與五哥進屋，他與蘇青平一起查看正在煮鹽的大鍋，比自己一年半前離開的時候，似乎少了很多。

「這裡熱，沒有什麼好看的，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十三弟還在海邊巡邏。」蘇青平看著鹽鍋發愣，以為是他想已經死去的父母，便上前說道。

「五哥，咱們鹽廠如今每天能出鹽多少？」蘇明看著忙碌的眾人問道。

「1石左右吧！咱們去年北部鹽田被吒延堡佔了，大家不敢多歇息，每個月任務完不成千戶大人必然會找大哥麻煩！」蘇青平道。

明朝1石是150斤，一斤等於現在的六百克，這個產量放在後世已經是少的不能再少，而在這個時候已經算是不錯。

松江府金山衛製鹽所的青鹽質量好，黑市一斤在120文左右，這一天就是18兩銀子，一個月就是五百多兩，對於一個數百人的百戶所，已經算是非常的多了。

可惜他們每個月要把所制的鹽交給金山衛，如果交不齊還會有嚴重的懲罰，而金山衛給韋莊所的回報卻是讓他們可以勉強在這裡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