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嗯……看在你是媽媽客人的份上吧，」伊爾迷將綁住奇犽的皮帶解開，抱下已經失去意識的弟弟，「不過你要是被電暈或者電吐，我可不負責哦？畢竟是你自己要求坐上來的嘛。」
奇犽被放置在刑房的休息處，等待他蘇醒過來——沒錯，揍敵客家的刑房裡還有休息區這樣的東西：準備了能恢復體力的電解質飲料，一張軟乎乎的墊子，還有能保暖的毯子；順帶一提，刑房裡還有觀眾席：並不是像舊時代的斗獸場或者體育場那樣一排一排向上疊起的坐席，只是一張非常舒適的沙發，還配有比休息區更豐富的食物飲料。
羅萊蕾並不對這樣的配置感到驚訝，事實上亞當斯家的刑房裡也有一樣的東西。不過她並沒有坐到休息區去，原因無他，那張沙發雖然是深色的，但是一看就非常蓬鬆柔軟，她的屁股一旦沾上去，就等著得皮膚病吧！
羅萊蕾高高興興地坐上了揍敵客家的電椅，在伊爾迷想為她紮緊皮帶時表示了拒絕：「我用不著皮帶這樣的東西，小孩子才會扎皮帶呢。」這就是想刻意表現的話了，扎皮帶和是否是小孩子沒有關係，只是個人口味而已——帕斯利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坐電椅也會扎皮帶的。
但是羅萊蕾很想向伊爾迷展現一下自己的亞當斯精神：她的冷酷、她對疼痛的喜愛以及成熟。
「也可以啦，不過你要控制好自己的身體別亂動。」伊爾迷沒有強求她綁上皮帶。
噼里啪啦的電光再一次在刑房亮起來。
奇犽從無邊的疼痛中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羅萊蕾坐在電椅上的景象。他的兄長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奇犽從他萬年不變的表情中體會到某種愉悅的氣氛。
真是奇怪啊……是被電出幻覺了嗎，大哥看起來有點高興。奇犽覺得自己的大腦也麻麻的，連思考都不太靈活了。一定是幻覺吧，不然為什麼羅萊蕾會坐在電椅上呢？今天接受電擊訓練的人是我啊。
他一睜開眼，伊爾迷就敏銳地發現了。青年果斷地關掉電椅的開關，說：「小奇醒過來了，那麼訓練又要開始了哦。」
家裡人很寵愛他，無論是多少玩具糖果都願意給予，無論多麼任性的要求都會滿足，但是唯獨——唯獨有關成為殺手的這個人生選擇、以及日復一日的嚴酷訓練，是無論怎麼撒嬌求情都無法被改變的。
訓練是不能逃避的，來自大哥的命令也是。奇犽強撐著身體站起來，腳步虛浮地走向那張電椅。
「你醒的好快。」羅萊蕾說，「我還沒玩夠。」她還沒享受夠和伊爾迷的二人世界。
「羅萊蕾你，為什麼坐在電椅上？」奇犽虛弱地問。
回答的人卻是伊爾迷：「羅萊蕾的資質相當好呢，在你昏迷過去的那半小時里，她一直乖乖地坐在電椅上承受電擊，一點都沒有哭鬧過。」
「什麼？！」奇犽跌跌撞撞地衝過來，抓住羅萊蕾的肩膀，「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電擊課程是……是我的痛苦，你不用替我分擔的！」在他昏過去的時候，大哥一定還想要對他進行電擊吧，而看不下去的羅萊蕾提出替自己承受這一切。
奇犽都能想象到羅萊蕾是怎麼抓著大哥的肩膀請求他的樣子了。
身為操作繫念能力者的伊爾迷，在一定程度上很擅長拿捏他人的心理，尤其是身為弟弟的奇犽，在年齡和實力的雙重優勢下，想對他進行一些心理上的施壓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明明是羅萊蕾自己要求坐上電椅的，伊爾迷剛才也沒有說半點謊話，但聽在奇犽的耳朵里，就是這個比自己年長6歲的剛認識的姐姐，代替自己承受了電擊的痛苦。
羅萊蕾為什麼會這麼做呢？他們明明才見面沒多久。雖然他們一起吃過脆脆蛙皮、一起逛過街、還聊過天，但是她……難道是出於友誼嗎？揍敵客家之外的世界里，人人都能輕易擁有的那種東西：良知和友誼。羅萊蕾是因此才選擇代替他的嗎？
是啊，對於不是揍敵客的羅萊蕾來說，她一定是理所當然地將自己當成了朋友吧。
「我不會再說不要訓練這樣的話了，大哥。」奇犽說，「羅萊蕾也是，我會好好堅持住訓練的痛苦的，所以你……不用這樣做。」
「什麼這樣做？」羅萊蕾奇怪地反問，「我剛才玩得很開心啊，被電擊讓我的身心都非常愉悅呢。」
奇犽獃獃地看向她：「……誒？」
伊爾迷也說：「小奇又在胡思亂想了嗎？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我剛剛已經說了了啊，羅萊蕾一點都沒有哭鬧，這是因為——她是自願被電擊的。她玩得很開心呢。」
他又被大哥給擺了一道！
但是……
奇犽看向羅萊蕾，這個女孩比起慘兮兮的他，狀態確實好得不可思議——她的臉上有淡淡的笑容，眉眼也舒展著，看上去甚至有點容光煥發。
「你真的沒事嗎？」奇犽問。揍敵客家的電椅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非常好。」羅萊蕾說，「我很享受這次的電擊體驗。另外，你剛才的尖叫聲真是非常美妙，想必你也是對這張電椅愛不釋手吧。我能理解，畢竟承受它的電流是如此令人痛苦，你都昏迷過去了！」
「我……你……痛苦？……快樂？」奇犽被她這番話徹底搞糊塗了。
他不理解為什麼羅萊蕾一邊說著痛苦，一邊又說這是一種享受。
「因為痛苦正是享受，黑暗正是溫暖。」羅萊蕾說，「要理解這一點以你的年紀來說可能有點難了，對了，你受洗了嗎？」
奇犽警惕地問：「受洗什麼？」
「冥王的受洗。」羅萊蕾從衣領中拎出一根銀光閃閃的項鏈，下面墜著一個也是由銀燒成的奇怪的圖案，「受洗之後就是他的信徒了，偉大的冥王會保佑你永生不死，直到他的傳召來臨。」
「我不信宗教的。」奇犽連忙說，他生怕羅萊蕾以此為借口又折騰自己。
「那個項鏈，很特別啊。」伊爾迷盯著那根項鏈說。羅萊蕾拿出項鏈的時候有種很奇怪的感觸出現了，因此他就用凝稍微查看了一下，發現那根項鏈上纏繞著龐大深厚的念。也許真的如羅萊蕾所說，能夠抵擋各種攻擊，讓人「永生不死」呢。
羅萊蕾聽見他的話很高興：「當然了，這可是冥王的庇佑！而且我的項鏈和其他信徒的也不一樣，我可是地位很高的大祭司。」
「那個項鏈，是只要受洗就能拿到嗎？」伊爾迷問。
「並不是。」羅萊蕾說，「受洗是一種你向冥王展現信仰的儀式，代表你願意皈依他的意志。偉大的冥王會接納所有信徒，但不代表受洗過後就能得到冥王的庇佑——你要做更進一步，才會得到他的青睞。」
伊爾迷將她說的這些記下來，接著問：「需要繳納入會金嗎？」
「當然不用了！」羅萊蕾聽他這麼問似乎有點生氣，「我們可是很好很好的宗教，不會讓信徒花錢買贖罪券的，和基督教可不一樣。冥王非常寬容，就算你要去他的祭壇邊唱聖歌他也不會生氣的，和小氣的上帝才不一樣。」
「我基本了解了。」伊爾迷說，「有什麼宣傳單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沒有那種東西。」羅萊蕾擺擺手，「我們不需要在塵世間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所以不會修建教堂也不會制定一些稀奇古怪的教義。冥王希望大家都能按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吃喜歡的食物、做喜歡的事情、不被外界的觀念束縛。當你向他祈禱的時候，就算穿著睡衣他也沒有意見，他就是這麼好的神靈。」
「如果我用巧克力球供奉他的話，他會接受嗎？」奇犽問。
羅萊蕾點點頭：「當然會。能在這個充滿了基督教光輝的世界里堅定地選擇他，冥王會很高興的。」
「意外地好說話啊，冥王。」奇犽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巧克力球遞給羅萊蕾，「那我把這個給你，你去和冥王說我想加入他的團體。」
羅萊蕾接過巧克力球后直接剝開，塞進了自己的嘴裡：「好的，不過你得先參加受洗。」
「你為什麼自己吃掉了啊？！」奇犽大叫。
「冥王有沒辦法來到這裡，供奉食品的話只要和他說一聲就能塞進自己的肚子里了。」羅萊蕾說，「受洗儀式非常簡單，你需要穿著漆黑的衣服去往森林裡，找到石頭縫裡的泉眼，喝下那裡的水。不過要小心，看守泉眼的是一位可怕的人，你需要砍掉他十三分之六的腦袋，才能得到他的認可，喝到泉水。」
「……你在說神話故事嗎？」奇犽皺起眉頭，「具體的地點呢？坐標呢？任務目標的長相呢？」
奇犽已經習慣性地進入殺手狀態了。
「所以才說能在基督教的世界里成為冥王的信徒，不是容易的事情。」羅萊蕾說，「我受洗的時候，卧室里的床變成了泉眼，骷髏娃娃變成了看守人，只有手上的斧頭屬於我自己，那一年我和你一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