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司清漣震撼良久,才想起自己剛才沒說完的話:「我雖不知血雲凝枝樹的下落,但聽說過不燼花的消息。談前輩可知道『化南秘境』?」
時下熱門話題嘛,溪蘭燼瞭然:「一路而來,聽說頗多。」
「五十年前,化南秘境開啟之時,我有一位師兄曾在裡面見到過不燼花。」司清漣說到這裡,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憂心忡忡的,「可惜此次葯谷並不准備入化南秘境,若是你們二人去,可能……」
「沒事,」溪蘭燼笑眯眯的,「我還是有些自保能力的。」
司清漣忍不住望了眼沒有開口的謝拾檀。
從方才在山上相遇到現在,他都不怎麼敢正眼看謝拾檀,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很可怕。
既然如此,這個少年應該能保護好前輩吧。
司清漣默默想著,不再糾結此事。
天色已暗,體內的寒花作祟,寒意一陣陣地侵襲上來,溪蘭燼的牙齒都在發抖,雖然知道裹進被子里沒用,還是想儘快休息:「我有些乏了,司道友方便安排個住處給我們嗎?」
司清漣連忙點頭:「自然自然,兩位隨我來。」
這邊的房屋都是看診的,離這不遠的另一處院落群,才是葯谷的客院。
客院的規模頗大,飛檐連片。
走進正中的入口,院落里還栽著棵大樹,滿樹都是煙霧般的淡紫色葉片,在屋檐上掛著的風燈晃動的微光中,層層疊疊的葉片擁擠在一起,卻顯得輕薄而透明。
然而在這樣茂密的大樹下,卻沒有堆積樹葉,著實奇怪。
走近了,溪蘭燼才發現這些翩翩而落的樹葉一碰觸到地面,就會無聲無息地消失。
像一場被驚落的夢,落到地上便了無痕。
又有幾片樹葉紛紛而下,他下意識伸手一接,葉片墜落到他手上,化作光點,消失無影。
這畫面美好得像一場夢,溪蘭燼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樹?」
身旁的雪衣少年也走到了樹下,身姿挺秀,微仰起頭,雖然眼上覆著白綾,卻彷彿能看到這棵夢幻的大樹般,薄唇動了動,解答道:「安魂樹。」
司清漣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謝拾檀:「安魂樹在世間少見,僅在兩處有栽種,能一口叫破的人可不多,小道友好生敏銳。」
謝拾檀不置可否。
「這棵安魂樹是我師叔種的,他說住在葯谷客院中的多是病患,安魂樹能安魂靜神,於他們有益,若是碰到安魂樹葉,夜裡還能做美夢。」司清漣開口向溪蘭燼解釋,「不過這棵安魂樹並非本體,而是我師叔討來的一截分枝。」
溪蘭燼盯著這兩人環抱粗的樹:「分枝?」
司清漣還以為他的意思是「那本體在哪」,繼續為他解惑:「四百多年前,妄生仙尊從一處上古秘境中移栽出了安魂樹,種在照夜寒山上,我師叔與謝仙尊有些交情,討來了一根枝條,栽種數百年,才長得這麼大。」
聽司清漣這麼一說,謝拾檀也知道他師從何人了,不再言語。
溪蘭燼聽著司清漣的話,注意力又變了方向:「從秘境中移栽而出的?謝仙尊要安魂樹做什麼?」
大乘期的修士,不用睡覺的吧?
謝拾檀少年成名的時候,司清漣的爹娘都還沒出生呢,他對妄生仙尊的了解,僅限於各類書本,以及八卦雜談,撓了撓腦袋,茫然地猜測:「可能,仙尊也想做美夢?」
越說越不靠譜,溪蘭燼啼笑皆非:「謝拾檀不是那種人。」
話音剛落,身旁冷不丁傳來聲:「你怎知他不是那種人?」
小謝你怎麼還杠上了?
溪蘭燼茫然且委屈,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篤定:「我覺得……他就不是那種人。」
「這位小道友,」司清漣還是有點怕謝拾檀,小小聲幫溪蘭燼說話,「雖然談前輩忘了許多事,但再怎麼說,也、也曾是謝仙尊的藍顏知己,了解得肯定比我們多,或許,仙尊種下安魂樹,是為了能在夢裡見前輩一面呢?」
謝拾檀沉默了。
他落在粗糙樹皮上的指尖稍稍停頓了一瞬,習慣性地碾碎一片淡紫的葉片,方才慢慢收回了手。
司清漣安排的是兩間房。
溪蘭燼只要了一間。
他和謝拾檀倆之間的那條繩子,頂多延伸四五尺,總不能讓小謝再截幾段頭髮加長繩子,小謝不心疼他都心疼。
誰還不是個白毛控了,多漂亮的白毛啊。
司清漣已經感受過妄生仙尊意圖囚禁溪蘭燼的震撼,被溪蘭燼的狗血劇本帶歪,聽到這個要求,看看溪蘭燼,又看看謝拾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露出絲複雜且古怪的神色,張了張嘴。
最後像是難以接受,臉色糾結了一陣,連門都沒跨進來,就轉身飛速跑了。
溪蘭燼:「……」
這位道友,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三角禁忌的範圍去了?
雖然抵達了葯谷,但事情沒有像之前想的那樣順利解決,溪蘭燼嘆了口氣,拂開衣擺,坐下來倒了杯靈茶,抿了兩口潤潤喉:「咦,不愧是葯谷,連靈茶都有股藥味兒——小謝,我方才就想問了,你是不是知道血雲凝枝樹在哪啊?」
客房陳設典雅,中間的桌上點著盞風吹不滅的油燈,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浮動著馨淡的香氣。
明明這邊燈火亮一些,謝拾檀卻坐在窗下的圈椅上,俊美的面容半埋在陰影中,平淡地應了聲:「化南秘境。」
也在化南秘境?
溪蘭燼看了兩眼謝拾檀,莫名很不喜歡謝拾檀坐在那裡,也不多想,便抄起手邊的明燈,走過去往圈椅旁的桌上一放,順勢倚靠在窗前,笑眯眯的:「那我們還能繼續一起走一趟。」
謝拾檀「嗯」了一聲。
坐得近了,溪蘭燼很清晰地看到,暖暖的燈光鋪照到謝拾檀身上,映得那張面孔雪白明秀,好似神人。
燈火煌煌,他腕間的雪凝珠泛著冰冷的色澤,與玉白的腕骨指尖相映襯,煞是好看。
溪蘭燼眼神迷離了片刻,無意識地伸出手,還沒碰到謝拾檀,恍然回神。
寒花在作祟。
意識到這一點后,呼吸驟然冰涼了起來,寒意不斷竄進四肢百骸,讓他思維獃滯,只想被眼前的人狠狠擁進懷裡,接觸他溫暖的肌膚,驅除掉生根在體內的寒冷。
溪蘭燼閉了閉眼,盡量控制著聲音,讓語氣保持平穩:「今天就到這裡吧,好不容易才有個遮風避雨的屋子,來到這……宴星洲后,就沒好好睡過,今兒總算不是露宿荒野了。小謝你睡床,我打地鋪。」
謝拾檀一聲「不必」還沒說完,溪蘭燼已經飛快撤離他身邊,害怕再多呆一秒就會忍不住撲上去了。
他很有效率地在地上鋪好了床,頭也不回道:「哥哥照顧弟弟是應當的,何況小謝你身嬌體弱的,還中了毒。」
謝拾檀:「……」
一時不知道該先反駁那聲「弟弟」,還是先反駁「身嬌體弱」。
溪蘭燼鋪了幾層褥子,又蓋了三層厚厚的被子,都用加熱術烘熱了,但還是冷。
無處不在的冷意如同附骨之疽,烘烤得鬆軟的被子成了冷硬的鐵,足尖和手指都被凍得發僵,呼吸間都有了冬日才會有的白氣。
他忍耐地蹙著眉尖,閉上眼想睡覺,卻頭一回沒能倒頭就睡著。
這玩意真是……
溪蘭燼咬了咬牙,閉上眼,努力凝聚神識,內視丹田。
果然,一入丹田,溪蘭燼就看到了比前幾日又大上不少的寒花。
晶瑩剔透的寒花舒展著每一片花瓣,美輪美奐,彷彿手最巧的工匠精心雕琢,誰也看不出這看似無害的東西那麼折磨人。
溪蘭燼脾氣再好,也不喜歡被外物掣肘的感覺,被鬧騰了這麼久,已經瀕臨忍耐的極限了。
他忍不住試著去拔了下寒花。
似乎是察覺到了溪蘭燼的意圖,方才還放鬆舒展著花瓣的寒花驟然一縮,釋放出肉眼可見的冰藍色寒氣。
這東西是寄生在丹田裡的,危險至極。
寒氣釋放出來的瞬間,溪蘭燼呼吸一滯,如墜冰窟,臉色瞬間蒼白泛青,體內活像下了場暴風雪,連意識都要被凍結了。
滾滾流淌的溫熱血液,也好似變成了寒冬臘月里的冰湖水,刺骨地流淌向四肢百骸,冰寒到靈脈搐痛。
只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生生凍成一塊冰。
溪蘭燼想要發出求救聲,卻只能模糊地發出聲蚊子似的哼哼,聲若蚊蠅,意識也在寒冷之中越來越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渾噩之時,他忽然被人扯了起來,馥郁的冷香鑽進鼻尖。
一股暖意從額心拂來,徐徐地擴散至全身,冷淡的教訓聲隨之落入耳中:「胡來。」
但溪蘭燼顧不得那人在說什麼,他真的好冷,只覺得下一秒就要被凍死了,極端的寒冷之下,求生的本能讓他僵硬的四肢動了起來。
他往前一撲,不管不顧地往面前的人懷裡鑽,含糊不清地發出近似抽泣的聲音:「冷……」
對方僵硬了一瞬,下意識想要推開他。
溪蘭燼察覺到了,連忙四肢並用,死死纏在他身上,委屈地叫:「小謝……我冷。」
推拒的力道凝滯了一瞬。
溪蘭燼立刻一鼓作氣,埋頭鑽了進去,心滿意足地拱到了對方懷裡。
謝拾檀蹙著眉尖,被懷裡意識不清的人撞到床榻邊,他靠坐在地,因為看不見,所以能更為清晰地感受到懷裡這具清瘦身軀不住的顫抖。
溪蘭燼將臉貼在他胸前,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腰,臉蹭了蹭去,試圖拱開他的衣領貼上去。
嘗試幾次無果之後,才悻悻地放棄。
謝拾檀的手抬起,想要推開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溪蘭燼又含糊不清地咕噥了聲:「冷……」
伸到一半的玉白指尖頓住,微涼的呼吸一下一下噴洒在他指尖,像某種熟睡的小動物。
不知模樣,不知聲音。
卻又是最相似的。
夜色靜靜流淌,整個葯谷好像只有近在咫尺的這道呼吸聲,如斯清晰。
謝拾檀的指尖停滯良久,緩緩落下去,正要觸及他的五官,腕間的雪凝珠似乎察覺到他的翻騰心緒,靈光大熾,寒意滲骨。
懷裡人似乎又嫌不夠暖和,偏過頭,將臉貼在了他的頸窩處,細軟的發蹭過來,似乎還有什麼微涼的東西沾過肌膚,一晃而過。
來不及去細思是什麼東西在晃,微涼的呼吸變為了噴洒在頸間,落在喉結上,謝拾檀的下頜微微綳直,喉結滾了滾,倏地收回手,推開了溪蘭燼。
趴在謝拾檀懷裡無疑是最溫暖的,但在肌膚相觸之後,寒意緩解了許多,沒有之前那麼冷了,溪蘭燼被推開了,也不吵不鬧,只是有點委屈地蜷縮成了一團。
謝拾檀坐在原地,良久,深深地吐出口氣,掀起被子,給他蓋上。
寒意緩解之後,溪蘭燼昏睡過去,渾渾噩噩中,又做了個夢。
是因為身上的那股寒意,勾出的一些似曾相識。
夢裡他同樣很冷,接著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抽到了地上,骨頭都要碎了。
溪蘭燼被這股劇痛生生熬醒,茫然地眨了眨眼,和上次一樣,夢裡的他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自己是誰,睜開眼,這次眼前卻模模糊糊的,看不大清東西。
他也不驚慌,若有所思地抬手碰了下自己的眼睛,含混不清地想:看不清東西就是這種感覺嗎?
耳邊突然響起陣沙沙的聲音。
溪蘭燼精神一綳,手下意識地往身側一摸,握緊了手邊的劍,凝神細聽著那道沙沙聲,握劍的手逐漸收緊。
但沙沙聲很快就消失了。
良久之後,長靴踩在地上的腳步聲傳來。
溪蘭燼靠坐在地上,循著腳步聲抬起頭,有什麼被撥開了,光線透進來,修長的輪廓映入眼帘。
分明看不清走來的人長什麼模樣,他卻下意識地覺得肯定十分好看。
隨即溪蘭燼後知後覺想起,他現在好像一身的血。
但他沒有力氣再勾起手指給自己來一道潔凈術了,好在他穿著紅衣服,血跡應該不是很顯眼。
所以溪蘭燼仰起臉,朝腳步聲來的方向露出笑容:「你怎麼跑回來了?我不是說了我能解決嗎。」
眼前一暗,來人在他身前幾步外站定,沒有搭理他輕鬆的問話,清冷的嗓音似玉珠濺落,冷冷地落入耳中:「下次遇險,你再敢用傳送術把我送走,我會殺了你。」
「好好好,」溪蘭燼沒當回事,悶悶地咳了聲,「那條王蛇呢?咳……我捅了它幾劍,它躲起來了,你小心點,這東西陰險得很。」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攤開手,手裡是一顆白色的內丹:「殺了。」
聽到這話,溪蘭燼舒出一口氣,一放鬆下來,那股又疼又冷的勁兒頓時加倍地來,他忍不住縮了一下:「澹月宗是不是故意分配這任務給我,試圖掐滅我這魔門未來之星的?說好的低級冰蛇窩,居然出現條堪比化神期的王蛇……」
邊說著,他嘶了口氣,滿臉委屈:「謝卿卿,我好冷。」
少年沉默了一下:「不許這麼叫我。」
溪蘭燼又冷又疼,簡直想在地上打滾,明明方才少年過來前沒這麼難受的,可是等人一來,痛苦就好像翻了好幾番,他沒搭理少年的話,吸著鼻子假哭:「不讓叫小名,那你想讓我叫什麼,難道是想讓我叫你……」
面前的少年臉色似乎僵住了。
溪蘭燼悶悶笑了,笑了幾下,牽扯到傷處,又冷嘶了聲:「你恢復原型給我玩兩把吧,不然我要死不瞑目了。」
……
這人誰啊,嘴好欠啊。
溪蘭燼半夢半醒地想。
「看你活蹦亂跳的,應該還死不了。」
少年巋然不動,半跪在他身前,檢查他的傷勢時,一股馥郁的冷香從鼻尖竄過,髮絲垂落到他臉上,細細的癢。
「你中了寒毒,」半晌,少年道,「把王蛇內丹服下去。」
除了冷香外,鼻端還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不是他自己身上的。
因為看不清人,溪蘭燼只能胡亂抓了一把,沒抓到人,幾縷微涼的髮絲從指縫間滑過:「你受傷了嗎?」
「沒有。」少年的聲音遠了些,「是妖獸血。」
他從不說謊的。
溪蘭燼哦了一聲,他冷得發抖,又痛得眼紅,額上滲出細密的汗,黑髮凌亂地粘在臉頰旁,勉強張開唇,去接那顆內丹。
王蛇內丹太大了,溪蘭燼仰著頭,因為痛而眼眸濕漉,努力張大嘴,柔軟的唇瓣被內丹碾壓著,塗了口脂般,潤澤發紅。
少年垂眸望著他,指尖停頓了一下。
溪蘭燼腮幫子有點酸,又合不上嘴,催促地嗚了聲。
面前的呼吸似乎有些沉,聽到催促,指尖抵著內丹,推進了他的口中。
恰好溪蘭燼堅持不住,唇瓣一下合上,蹭到了溫涼的指尖。
對方火燎了似的,猝然收回了手。
溪蘭燼咽下那顆內丹,注意到他的動靜,忍不住又低低笑起來,似笑非笑的:「跟個冰清玉潔的大小姐似的。」
笑完了,又繼續痛得哼哼唧唧,鼻音濃重,黏黏糊糊撒嬌:「卿卿,你就變回去給我看看嘛,我保證不說出去。」
少年站離他又遠了幾步,嗓音愈冷:「不行。」
溪蘭燼本來就瀕臨極限了,耍了會兒賴,力氣耗得差不多了,沒精力再胡攪蠻纏,嘟囔著嘟囔著,腦袋一點,便倒了下去。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的時候,他的視力恢復了不少。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柔軟暖和的皮毛擁著,月色之下,優雅漂亮的銀白大狼護食一般,將他圈在懷裡。
似乎是察覺到他醒來了,對方睜開了眼。
金燦燦的獸瞳流光溢彩,靜靜地與他對上視線。
溪蘭燼忍不住笑起來,記不清自己說了什麼,便在洋洋的暖意中真正醒了過來。
夢裡模糊的一幕幕在腦中閃過,溪蘭燼有點發懵。
精神再大條也發現不對了。
那是原主的夢嗎?
謝卿卿是誰?
夢裡夢外的又冷又疼感都褪去了,溪蘭燼腦子裡蹦出一連串的問題后,才恍惚想起,昨晚他好像作了個大死,試圖自己把寒花拔除,結果被寒花反噬,差點凍死。
胸口有團重量,溪蘭燼回過神,垂眸看過去,雪白的幼崽趴在他胸口上,隨著呼吸,尖尖的耳尖微動著,在晨光中,蓬鬆細軟的絨毛好似會發光的蒲公英。
溪蘭燼瞬間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忍不住碰了下小傢伙的耳朵。
暖烘烘的絨毛在指尖蹭了一下,蹭得溪蘭燼心都化了。
雪白幼崽的耳尖動了動,睜開眼,瞳眸蒙著層灰濛濛的霧氣,因毒素侵擾,顯得有些發灰。
溪蘭燼彎起眼:「小謝,昨晚是你救了我嗎?」
怎麼跟他夢裡那個謝卿卿一樣,嘴上說著不,身體倒是很誠實。
小謝淡淡地看他一眼,邁動四肢,輕巧地跳到旁邊的椅子上,化回了人形。
溪蘭燼頓感失望。
謝拾檀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偏過臉來,被晨光勾勒出流暢的輪廓線條,嗓音有點冷:「你很失望我變回來了?」
溪蘭燼哪敢承認:「……沒有沒有。」
謝拾檀的唇角冷冷一勾。
溪蘭燼心虛:「……就一點點。」
「當真?」
「……」
謝拾檀沒什麼表情地與他對峙片刻,平靜地點頭道了聲「很好」。
然後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