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餌食

十幾個綁著頭巾的壯漢佔領了一處無人的停泊口，更多數則是坐在甲板上看戲。

「麥克，用點力啊，有膽子夜闖閨房，沒力氣卸貨？」，肩膀上扛著一大袋「海貨」的刀疤臉海盜無情嘲諷。

「混蛋！再和我提這件事我＊＊一刀劈了你，你這＊＊種。」

麥克用著看似發狠勁的力道踢了一下被封存完好的木箱，實際上雷聲大，雨點小，木製貨箱只是發出了輕輕一聲「嘟」。

沒人敢破壞船長的貨物，更何況這位船長是一名海盜。

甲板上的水手笑得更大聲了。

海盜們隱藏得都很好，至少表面上都偽裝成普通商船的樣子，還賣力地在碼頭卸貨。

然而實際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夥人就是海盜，不說二層甲板上甚至懶得收回去的黑旗，在紅石大陸上哪有沒有異人存在的商隊？

魯戈此時也沒有閑著，他正和一隻長著魚鰭的守衛「友善」地嘮嗑著，這名甚至買不起盔甲的衛兵也算是倒了大霉，短短半年內先後兩次被海洋彪匪「請」上了船。

是的，這名異人士兵實際上和這伙海盜是「老熟人」，擁有豐富的被綁架經歷。

「莉莉絲，人我帶來了。」

魯戈像是拎著剛釣上的魚一樣抓著這名異人士兵的上衣，隨手就往甲板上一扔，扔完還不忘擦擦滿手的粘液。

莉莉絲越過一群海盜，一腳踩在異人士兵的肩膀上。

「那我長話短說了」，莉莉絲不喜歡收集情報的時候拖拖拉拉的，這群海盜的風格在海面上兇狠幹練，可一到了陸地上，就立刻掉了兩個檔次，像是一群氣質兇狠點的小混混，辦事拖拖拉拉，讓莉莉絲此刻有些不爽。

「你們摩林頓這邊最近有沒有收到過什麼特殊的命令，比如說……」

莉莉絲停頓了兩秒，臉部湊近到「魚人」淡藍發黃的魚鰓臉前。

深棕色的瞳孔和這名士兵大大的魚眼對視著，似乎是想看出些什麼。

然而，下一秒，謝伊吐了（魚人異人的名字）。

要不是莉莉絲蹬了一腳向後退，好懸沒吐在她腳上。

謝伊·蓋邦德對這種被當成貨物一樣綁架的狂野經歷，回以最「真摯」的問候。

「**的＊*海流氓！這次你們＊＊別再想進一步摩林頓，大不了直接把我剁了扔海里，我再＊*帶你們進一次摩……啊!」

魯戈一腳踢在了謝伊后腰上，這人要是有魚刺估計得全斷了。

「弄死吧，找下一個，晦氣。」

「本來以為是個熟人好下手呢」，瑪萬插嘴，眼神意味深長地盯著謝伊，嘴角的口水粘在了鬍子上，讓他看著有些滲人。

「克魯塔呀！你們別亂來，我今天剛換的班第一天，晚上隊長見不到人你們全部都得完蛋！」（注1）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回答能不能滿足我們這些『海盜』。」

莉莉絲的氣質完美混進海盜沒什麼問題，至少眼前的異人早就把她當成一名海盜了，還是船上地位不低的那種。

「最近有沒有特殊的指令或者懸賞。」

莉莉絲一個詞一個詞地用紅石語逼問道，瞳孔還是如同針扎般侵略地盯著異人士兵。

謝伊被這名「女海盜」的氣場壓垮，顫聲回答道：「沒……沒有，我們這邊的商船老闆全都是金尾巴（形容只談錢不談政的商人），還沒有過戈米朗的大人物來過我們這……」

「……」

「你相信我啊，我和我們隊長關係很好的，他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信我啊！」

莉莉絲向一旁歪了歪脖子，眼珠子還是緊盯著自己，謝伊沒看懂這個動作是啥意思。

但是下一秒他就懂了。

刀疤臉海盜一手抓住他後背的魚鰭，一手拿著一把猙獰的魚叉，單手就把可憐的謝伊拎了起來。

「等一下！我＊*的你們倒是多問一點啊，你就問這個能問出個什麼東西啊！」

「青石人那邊呢，有沒有什麼大人物來過。」莉莉絲趁熱打鐵。

「沒有沒有！更沒有了……啊！你這混……你真刺啊！」

謝伊雙手亂揮，刀疤臉手中的魚叉尖頭已經點在了他腰上，寒冷而又刺痛的觸感傳遍魚身。

「算了，沒他也進不了摩林頓。」魯戈立馬示意海盜別下死手，刀疤臉才戀戀不捨地放下魚叉。

「怎麼辦，莉莉絲，紅石大陸這邊好像還沒有對艾比和你進行通緝。」魯戈偏頭小聲和莉莉絲說道。

「難說……」

「你是想說消息已經流通到了戈米朗，但是還沒有傳遞到摩林頓嗎？」

莉莉絲沒有回答，她在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或許是這樣，艾比的失蹤在聖城肯定已經被傳開了，但找不到失蹤理由的話，四世手下那群人一定會按通緝處理。」莉莉絲撇了眼在黑沙灘上奔跑的艾比，繼續說道：「艾比畢竟不是皇族，雖然她母親是公主之一，但至少她名義上只是個商女，聖城那邊的人不會想那麼多。」

『但這些都是事先會考慮到的事情，明明不值一提，那個差點殺了我的皇家衛隊都沒見過艾比，甚至可能都沒看清我是誰……但我沒想到那群老神棍會知道艾比的所在地在印斯蘭，這不合理……』莉莉絲在心中默默想到，有些事他不能和魯戈說。

「沒關係……即使消息還沒從聖城流傳到摩林頓，那就製造點聲響，讓他們知道被通緝的商女在這裡就好。」

「所以你有計劃了？」

「需要計劃么？」莉莉絲收回目光。艾比剛剛被瑪萬抓回來了，兩人正在往上層甲板上走。

剛剛那句話實際上只是莉莉絲裝模做樣說給魯戈聽的，她知道聖城那邊有定位艾比位置的方法，不然他們不可能會知道艾比之前被她拐到了印斯蘭。

「這裡可是紅石大陸的最下方，聖城想派人來摩林頓，只有可能走海路。」

摩林頓距離聖城過於遙遠，即使是乘坐海上鋼鐵巨獸，那也得花上至少一個頌念月的時間。

而如果徒步從聖城到達這裡……即使是去戈米朗，都要花上半年的時間，而戈米朗和摩林頓之間，還隔著數片山丘和荒漠。

「你就這麼確定那邊……」

「我確定……放心好了。」

魯戈高大的身軀微躬，浮誇的海盜帽遮住了他擰起的眉頭。

「噶！」

一隻只長尾鱗翼鳥集體調轉方向，由天空向下俯衝進海面。

巨大的沖勢激起數米高的浪花，向著黑海灘沖刷。

「喔噢！」

艾比躲避著襲來的浪花，最終一腳踏上了甲板，小跑到了莉莉絲身邊。

「莉莉姐！我們什麼時候進城咕，現在那裡面好像在舉辦什麼慶祝活動……什麼味道咕，嘔……」

她一調頭，發現了那名被數名水手團團包圍的魚人。

「這些……呃，異人……不當人後連衛生也不在乎了嗎？」艾比捏住鼻子

「說誰不講衛生呢！你這猴子！」謝伊大吼，他大概不是第一次被人說過他的一身腥味。

「沒毛你很驕傲咕？」艾比無語。

艾比和這魚人吵了起來，聒雜訊蓋過了另一邊兩人的談話。

「莉莉絲……」

魯戈重新抬頭，緩慢地從后腰抽出了那把他從未在她們倆面前展示過的彎刀。

寒光閃爍，刀芒偏移至了莉莉絲的肩頭。

「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的合作可能要中止了。」

「即使你曾在戈米朗幫過我很大的忙，但是很抱歉……」

莉莉絲看了眼落在肩頭的彎刀，這把刀的鋒銳程度，他毫不懷疑，哪怕魯戈只是稍微偏轉刀身，自己今天也會立刻屍首分離。

「我雖是摒法狂徒，但也無法做到和瘋子同行，莉莉絲，你真的……沒有在利用我船上的37條命去實現你自己的私慾，還是說……」

「你從頭至尾就沒有想過要和我合作？」

「噗……！」

綠色的浪花衝天而起，之前鑽入海水裡的長尾鱗翼鳥群從海水裡箭射而出，多數嘴中還銜著一條條正在產卵而鼓脹著的海魚。

「魯戈。」莉莉絲無視了肩膀上橫著的鋒刃，伸手抓向了自己的下巴。

一層層白色角質形成的白柚色黏膜正堆疊著形成一張神態傲慢面具。

「有些事很抱歉無法和你詳細說明，但是……怎麼說呢……」

「自從半個月前那次近乎的死亡的經歷，也許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循規蹈矩地做事永遠跳不出問題的軌道，魯戈，我們的文明正在倒退的邊緣。」

「我不在乎你明白了什麼……莉莉絲……我只在乎我能不能相信一個半瘋的人。」

「你已經相信了。」莉莉絲笑道，神色逐漸和臉上的面具重合。

「瘋狂和死亡如影隨形，過度的瘋狂必會招來死亡。」魯戈收回彎刀，刀刃重新入鞘，固定在後腰上。

「是的，我們都瘋了。」

…………

＊注1：克魯塔：當地的泥陶文化中誕生的信仰之一，紅石大陸很少有人信仰愛爾特斯亞，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祂是真實存在的，所以誕生了許多由本地人幻想出來的「虛假神明」，並為虛假的神明獻上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