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中歲月如隙

「小鬼頭，你倒是很守時吶。」一個聲音突然傳出。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聞聲，文軒急忙施禮。

「好好好，既然你已思慮清楚，那我們就啟程吧。」說著攬住文軒，三步化作兩步，眨眼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文軒不知老者施了何種手段，只覺得耳邊呼呼作響，眼睛竟也睜不開了。似夢似醒間，只覺得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兒在地上，感覺甚不真切。

不知多久，文軒緩緩睜開眼睛，才發現天已大亮。「原來那只是一場夢嗎？」他暗自呢喃道，語氣中滿是惋惜。

「小鬼，那裡有些果子，你吃完還有些功課要做。從今天起就算正式修真了。」

聞言，文軒如夢初醒，原來一切竟都是真的。興奮地拿起一顆從未見過的果子胡亂塞在嘴裡，「修真？什麼是修真？」

「咦，這是什麼果子，怎會如此甘甜？」

聽著他口中含含糊糊地言語，怪人頗感無奈。

「小鬼，你雖決定與我修行，但你可知我是什麼人？」

「那是自然，師父乃是民間口口相傳的奇人異士，傳說中的方士。」

怪人搖搖頭，「你口中的方士不過是凡俗間一些裝神弄鬼的不學無術之士，實為術士之流。有一群人，他們隱居在名山大川，追尋得道升仙，名為修士。」

文軒一怔，接著似恍然大悟，果子都來不及吞咽，又問道：「哦，我想起來了。我曾讀過《奇游雜談》，你們便是書中能排山倒海的陸地神仙，可師父，這世上真有神仙嗎？」

怪人微微一笑：「那這世上真有人能看透別人的命運嘛？」

明白怪人的意思，文軒不禁嬉笑出聲，「那師父你能不能給我展示下排山倒海的仙術呀！」

怪人搖搖頭：「臨池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只要你能靜心修行，自不用假他人之手。」

「師父你說我也能排山倒海？」

「那是自然，但要看你下幾分功夫。」

將手中不多的果子囫圇吞下，文軒迫不及待道：「師父，我準備好了。」

怪人滿意地點點頭，緩緩開口：「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修士多了，便有了修真界。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五院一派······」

略顯沙啞地聲音緩緩傳出，文軒如同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誠如怪人所說，修真界便是江湖。最有名氣的便是修真五院天劍院、佛門、無為宗、玉清門、六藝書院。

然而除了五院還有一處奇異門派名為蜀山派。說是奇異倒並非是修行法訣奇特，而是它入世最深。

別的門派往往都隱身名山大川之中，雖談不上與世隔絕，卻也相差無幾。

但蜀山派卻恰恰相反，不僅派出大量門下弟子入世斬妖除魔，甚至在凡俗間設立了蜀山書院。因此，蜀山派的名氣可謂名譽仙凡兩界。

這也是文軒最感興趣的，原因無他，他博覽群書，也曾立志去蜀山書院求學。

「小子，你可知我為何要你跟我修行？」怪人又問道。

「當然因為我是可造之才啦。」

「你這小鬼倒是自戀，不過也有幾分道理。前日見你給人『易卦』，的確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後來才發現你身有蹊蹺，現在就讓我檢查檢查你的身體吧。」

輕輕握住文軒的手腕，怪人緩緩閉上眼睛。

「修真、修真，何為『真』？真就是事物原本的樣子，即事物的本源。而修真便是探尋事物的本源。這個過程中，才誕生了法訣、符咒等等，俗稱術法。」

說著怪人已睜開了雙眼：「可隨著時間流逝，世人卻漸漸迷失了方向，苦心孤詣地追尋術法，無疑緣木求魚，殊不知悟道才是修行的根本。」

文軒一臉無邪地看著怪人，他自不懂怪人話中的意思，可卻默默記在了心裡。

「而元神便是悟道的根本，元神越強越能感悟天地。」

看了文軒一眼，怪人繼續道：「本來元神強大對於修士有莫大的幫助，但對凡人卻不是這樣。肉體凡胎無修行之法，元神便會增加身體負擔，而這便是你頭痛的原因。」

聽著怪人晦澀難懂的話語，文軒如墜雲里霧裡。直到此刻，才稍稍明白了些。「師父，你說我身上有元神？」

「不錯，你不僅有元神且元神強大被一層水霧神紋包裹，甚是奇異。按說這不該出現在凡人身上，難不成是修真前輩奪舍重生？可元神中又並無第二人的氣息，倒是奇怪！」

怪人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已像是自言自語。

見怪人略有遲疑，文軒急忙問道：「師父，我是不是沒救了？」

「你呀，不必杯弓蛇影。元神可謂修士可遇不可求的東西，不僅無害，反倒是你修行一大助力。」怪人拍了拍他的頭，輕笑道。

「這麼說，我還真是可造之才啦？」文軒撓著頭，似還有些難以置信。

看著文軒滑稽的模樣，怪人不禁笑道：「你這孩子，竟也如此活潑。」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旁，一身著麻衣的英俊男子緊閉雙目。而他身上時隱時現的黑色光芒卻顯得格外詭異，與周圍的一切是那麼格格不入。

男子猛然睜開雙目，黑色光芒一閃而過，他眼前的竹子隨之而斷。男子輕笑一聲：「哈哈哈，大功告成。」說罷，身上才黑氣才漸漸散去，而他已起身躍起。

黑霧散去，一個劍眉星目的翩翩少年悄然出現，氣質與剛才卻已截然相反。

「師父，我到了出竅期。」

老者滿意地點點頭：「修真講究旋靈照體，辟穀蛻凡，築基聚靈，凝神御劍，出竅還虛，問道尋仙，是所謂旋照、辟穀、築基、聚靈、凝神、御劍、出竅、還虛、問道、尋仙修真十境。」

「短短十年間，你就達到了出竅境，為師當年也遠遠不及。」

「文軒，如今為師已將全部法決傳授於你，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修真修真，天之道是探尋萬物之法，人之道則是追尋本心。」

「可人心總因太過脆弱而隱藏得極深，須經世事滌盪。十年間你一直伴我修行，也是時候入世追尋自己的道了。」

說話的正是文軒與怪人師父。

「上告師父，我已離家十年矣，雖挂念父母，但念師父厚恩未報，不敢離去。」

怪人擺擺手，「天地如網，皆列其中。你我相逢，既是緣分也是因果，你不必掛心。」

聽怪人所說，顯然別有隱情，文軒還欲再問卻又被怪人打斷。

「行百里者半九十，不要以為到了出竅期就沾沾自喜。你雖辟穀蛻凡，但終究沒能修成道體，距離長生尚有十萬八千里。」

「所以才讓你歷世尋道，但縱然踏入問道也不該志得意滿。到那時便有三災臨頭，稍有不慎更會道消魂滅。」

這般說法早在文軒修真啟蒙時他便知道，但感受著怪人的苦口婆心，心中愈發恭敬與謙卑。「弟子明白！」

怪人兀自長嘆，半晌又道：「你天資聰穎，雖不曾開口，想來已知所修習的乃是魔道功法。」

文軒點點頭，並未多言。他已明白了修真界的正邪之分，更明白正邪間的勢不兩立。此刻師父突然提及，想來必有一番囑咐。

「你自幼熟讀百家，自也知道『非我也，兵也』的道理。功法又豈有好惡，說到底不過是人在作祟罷了。你此番入世，切不可以貌取人，更不要被所謂正邪之分迷惑。」

「徒兒明白。」

「還記得隨我修行第一天，我曾提過的道、術之爭嗎？」

「徒兒記得，修真求道實為探尋事物本源，探究宇宙的規律。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便是這個道理。」

怪人不禁一愣，半晌才道：「好好好，你單憑自悟便能達到如此境界，竟似乎已到了得道的門檻，當真算的上天縱奇才。以後入世修行，為師也能放心不少。」

「天之道以萬物為芻狗弱肉強食，又豈有正邪之分？所謂正邪，不過是一些修士臆造。究其根本，不過是人道之小道罷了。」

「反觀魔道功法，雖大多陰狠霸道，講究強取豪奪，卻恰合天道之理，又豈是僅一個『魔』可以概括的？」

「徒兒明白了！」文軒再次叩首，他已明白師父的良苦用心。

「然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魔道功法雖進步神速，卻也掣肘頗多。」

「許多人適應不了修為大增，繼而心智蒙蔽誤入歧途，最後淪為魔頭，魔道功法因此為世人詬病。你身負先天元神，能固守本心，修習魔道功法可謂相得益彰，這也是你進步神速的原因。」

怪人話音一轉：「可所謂成於斯敗於斯，你也莫要驕傲自大，被心魔所趁墮入魔道，枉費了為師一番心血。」

文軒修為一路精進，心中不免生出三分傲氣，但聽師父諄諄教導，浮躁的內心不由平靜了許多。

但心下也是一凜，他自修習便在山中，相伴的也只有怪人，並無可以比較的對象。可如今卻有了好勝之心，誰又能說沒有心魔所趁的可能呢？

「另外，你在外切不可提及我，不然會給你帶來無盡麻煩，至於功法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要輕易施展，雖然天魔真解已被我改良，但遇到高手還是難以隱藏，希望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