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撥開雲霧見生天
伴隨著驚天怒吼,無數電芒,如絲成線,宛若從天而瀉的瀑布。黑雲翻騰,天地也隨之晃動,真如天塌地陷一般。
文軒一把攬過夜如月,身形左突右閃,既不知去往何處,又不敢停下。半晌,天傾地覆並沒有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二人只如狂濤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傾覆的風險。
「文軒,你真元耗損得厲害,就把我放下來吧。」懷中夜如月一臉擔憂,她清楚文軒剛剛經歷一場鏖戰,又為她療傷,真元必定虧損得厲害。
然而她不知文軒有了離火真元的加持,不僅真元早已恢復如初,甚至境界又精進了一個層次,此時說是巔峰狀態也不為過。文軒不言,手卻緊了緊。
夜如月明白他的意思不再勸慰,心中已種下一顆叫心安的種子。
瀑布傾瀉,銀芒逆流而上,激蕩起的漣漪讓瀑布也為之一滯,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常言道抽刀斷水水更流,放在此時再貼切不過。
看著眼前一幕,文軒五味雜陳,心中喃喃:「難怪修士寧願一輩子找尋洞天福地,也不願面對九天雷劫,當真是天威難測。有朝一日踏入尋仙境,不知又是何種景象。」
電芒肆虐,一道低沉如瓦釜雷鳴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整個空間一下子顫動到極致。餘音回蕩,竟包含些許悲愴。本來昏暗的空間突然一亮,萬道光華透過天幕射了進來。
「這是什麼?」二人均是一驚,便見那「瀑布」席捲著銀芒朝那萬道光華而去。
漸漸那光華被遮掩,原本就昏暗的周遭一下子陷入黑暗,唯有半空中一個碩大渾圓的圓盤散發出盈盈之光,好似天邊的明月。
「倒是不曾想到,這空間中竟也有圓月,莫非這不是須彌空間,而是人間。」夜如月疑惑道。
文軒同樣滿心狐疑,好在空間不再晃動,給了二人喘息的機會。離火真元運轉,周圍已映照地一團火紅。「如月,這空間似乎已發生了某些變化。」
夜如月點點頭,「比之前陰冷了不少,咱們現在去哪?是去找那群鬼物嗎?」
文軒略一沉吟才道:「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你不用擔心,經你的真元調理,我的傷勢已好了七七八八。進攻不足,自保應是綽綽有餘。」
文軒卻明白她在逞強,所謂溫水煮青蛙,她之前重傷未復,又忍受著燥熱之氣來找他,只怕早已是傷入內腑,遠非表面那麼簡單。
文軒搖搖頭:「不急,有了我的印記他們跑不了,當務之急還是離開此地。待回到湛盧山,只要他們一露頭,咱們就可以借各派之力消滅他們。」
「那不找到它們,咱們如何離開這個地方呢?」
「這···」文軒略一遲疑,但還是道:「我儘力一試,若不行再去冒險。」
說罷,一道清涼之氣匯聚雙眼,眼中陰陽二魚盤旋交織,越來越快只瞬間便化作一團灰色。旁人見了還會以為他被蒙蔽,但一切在他眼前都變得清晰可見。
一旁的夜如月毫不驚訝,她知道文軒出自蜀山陽院,體內卻有一股陰柔之力,必是掌握了陰陽調和之法,有此手段是水到渠成。
她又哪裡知道,陰陽調和絕沒有此般玄妙,不然文軒也不會如此小心謹慎。
視線所過,半空中圓盤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咦?」
「怎麼了?」
「那天邊的明月似乎有些蹊蹺。」
經文軒一說,夜如月也覺那圓月確實有些怪異,「值此時節,按說不該有此圓月,且月光似乎只射向一方,反倒更像是管中窺光。」
文軒也不禁附和:「不錯,如月你留在此處,我先去一探究竟。」
「不,我隨你一起。」夜如月不依。
文軒轉頭看向夜如月,見她眼神堅定才道:「好吧。」
兩道光華一閃,二人已直奔那「圓月」而去。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已來到近處,透過圓月二人竟又看到了黑雲滾滾。
「這是···」黑雲壓城的餘威仍在,二人不約而同驚呼出聲。
「天劫竟還沒有結束,可此地為何卻又風平浪靜了?」夜如月滿是疑惑。
文軒眼泛神光,接著才胸有成竹道:「如月,咱們要的出口就在此處。」
「此處,那圓盤?」
「不錯,那便是須彌空間與外界連通之處。想來因為仙劍渡劫,才被天威破開一道口子,意外將兩界打通。」
「那咱們要從那出去么?」
文軒點點頭,「你跟在我身後,若無意外,你再出去。」
「不行!」夜如月還想拒絕,已被文軒打斷,「如月,相信我。」
看著文軒不容置疑的眼神,夜如月輕輕點頭,「那你小心些,萬不能冒進。」
見小女兒作態的夜如月,文軒只覺得新奇。常言傲雪寒梅,生人勿進,卻也有凌寒花開的時候。
他拂袖一揮,離火劍遠射而去。穿過「圓月」時,文軒只感覺一陣眩暈。待他看清眼前的一切時,只驚得呆立當場,啞口無言。
放眼望去,天上仍是陰雲密布,連綿不絕。雨簾一般的雷霆與仙劍仍斗得難捨難分。而四周卻已是人滿為患,不僅聚集了天劍派弟子,還有來湛盧山觀禮的修真名士、他派弟子,甚至各派長者也在不遠處盤坐調息。
向下看去,腳下踏的是萬仞山峰,不過卻已攔腰而斷。山中巨石早已化作齏粉,隨風吹散地到處都是。
山腰中,一個十丈方圓的爐鼎巋然不動。文軒恍然大悟,原來一直待的須彌空間竟只是個爐鼎。
將一切聯繫起來,文軒不禁喃喃:「我明白了,原來一切都是為了煉器,難怪會有極炎火靈,會有爐鼎,歐冶子大師好大的手筆。」
這時已有不少人頻頻朝他看來,若不是天劫在側他們有所顧忌,只怕早有人過來窺伺一二了。
朝爐鼎內傳音,夜如月姍姍來遲,當看到眼前的一幕同樣一驚。文軒一把拉過她退到一旁。
「文軒,這是怎麼了?」
文軒苦笑,「此地乃歐冶子大師鑄劍之地,咱們待的那須彌空間便是鑄劍的爐鼎,故而才會有燥熱之氣與劍氣充斥瀰漫。不巧仙劍出世引來天劫,將爐鼎破開一道口子,咱們才得以逃出生天。」
夜如月也不禁喃喃一嘆:「原來如此。想來是鬼物得到了歐冶子遺迹的消息,這才引發出如此禍端。」
文軒點點頭,卻仍不免心生疑竇,「鑄劍爐鼎與極炎火靈固然是不可多得的神物,然極炎火靈乃至剛至陽之物,鬼物要他何用?爐鼎內,鬼物也沒有搶奪的意思,甚至不曾出現,明顯志不在此。」
拋去雜念,文軒朝夜如月說道:「好啦,不管鬼物打的什麼心思,反正有師門長輩處理。你當務之急還是抓緊療傷,我給你護法。」
說罷,右手已搭在夜如月背上。正如夜如月所說,他陰陽交匯,真元自有一股生力,療傷最合適不過。
大庭廣眾,夜如月立刻升騰起一股羞赧,卻又不敢辜負他的一片心意,只好默念清心咒,盤坐調息起來。
好在眾人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天劫之上,倒讓二人少了很多麻煩。
兩個時辰的功夫,夜如月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明眸微睜已是異彩連連。「我傷勢已經痊癒,連暗疾都沒有留下,當真神異。文軒,你修習的是何種功法?倒是不曾聽聞蜀山有此秘法。」
她話一開口便知失言,各派功法雖成名已久、名噪於世,但總會有些隱秘,冒然詢問已是越界。
文軒輕笑,倒也不以為意,「道生萬物,自太極伊始陰陽互濟,便有生生之法,倒也與功法無關,要害便是陰陽調和之法。」
「調和之法?」見文軒有意點撥,夜如月不禁揣摩此中奧妙。她修習的是陰柔一脈法訣,女兒身屬陰,一時卻想不到調和之法。至於說再修鍊一門陽剛法訣,在她看來無異於自尋死路。
沉吟片刻,夜如月似想到了什麼,瞬間紅霞滿布,玉頸也已通紅。心中不禁輕嗔:「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竟也是登徒子。」
她知道蜀山素以所學駁雜聞名於世,創派祖師的風流佳話更廣為流傳。大派之中,蜀山是唯一不將雙修之法視為旁門左道的。文軒精通陰陽調和之法,在她看來必然已以身許人。
想到這,夜如月心中突然升騰起無盡委屈。
不知夜如月在胡思亂想,文軒已然開口:「陰陽相生,同出而異名,玄妙伊始,眾妙之門。故而陰極而陽生,陽極而陰動,謂之反者道之動。」
聞言夜如月才知是她胡思亂想,本就通紅的脖頸又艷麗了三分,她急念清心咒,心中細細品味他話語中的深意,口中也不禁喃喃:「陰極而陽生,陽極而陰動,反者道之動···」
見夜如月一時無法明白其中深意,文軒笑笑:「好啦,悟道也非一朝一夕之事,咱們趕緊過去吧,師父已朝我擺了幾次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