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8章 傳旨下去
劉塬開始罵起了劉永銘來。
宋憲說道:「臣覺得六爺想的可能是……」
「是什麼?」
「豫王之死還未平息,六爺應該是想要親自與安慶公主解釋此事,不使安慶公主心中生仇而與鐵利可汗吹那枕邊之風使得漢蒙之邦交有所異變。且那雁子都在塔利城定然還有使徒,要不然鐵利部公主之侍女不會被其所收買。故,臣試言之,六爺此行應是辦正事去了,他當是想將鐵利部之後顧之憂徹底解決。」
劉塬想了想,轉而對曹岳說道:「曹相,去給狄相傳道口諭,讓他給還在蒙國的使者傳信。就說……就說小六子若是到了塔利城,如需相助,當全力相輔,不得有怠!」
「是!」曹岳應了一聲,但此時他全心思都在想著如何調度全國的兵源與資源對齊國作戰。
劉塬說完那句話以後,又想起了四皇子來。
他嘆了一聲,將手向著卓英伸了一伸。
卓英的手一直在熱水裡泡著,都快泡紅了,此時他才將毛巾拿出來用力一擰,小跑著來到劉塬床邊,將毛巾遞了上去。
這是因為他不知道劉塬什麼時候會向自己要毛巾。
劉塬與曹岳、宋憲在說國家大事,自己一個侍中,總不能時不時地上前問要不要毛巾吧?
若是毛巾一早擰好,等劉塬跟自己要的時候不就早涼了么?
若是扔在銅盆里,等劉塬要的時候再去擰,怕是此時正在氣頭上的劉塬會沖著自己發脾氣。
所以卓英一直就拿著把手放在熱水銅盆里,準備好。
等劉塬一伸手,他便馬上將毛巾拿出,一下就擰好,遞送了上去。
劉塬將那熱毛巾往臉上一敷,往床上就倒了下去。
劉塬躺下後有些疲憊地說道:「你們退下吧,朕乏了。朕不想理事,就這樣吧,傳旨下去,因四皇子之殤,朕心神具疲,就休朝三日吧。」
劉塬這個「殤」字用得極好。
殤字即有早夭的意思,又有橫禍而亡的說法,還有親人去世之哀傷,所以他用的這個字十分貼切。
四皇子之死對劉塬來說不算是打擊,更像是一種自己教子無方的自責。
劉塬沒再說話,他即恨四皇子劉永鎮的不爭氣,又感覺到了無比的悲涼,感覺連自己的兒子都在背叛自己。
但那畢竟還是自己的兒子。
複雜的心境讓劉塬什麼都不想做,只想靜靜發愣,
曹岳與宋憲見得如此,只得合聲應了一聲「是」,然後一起退出了紫宸殿外。
…………………………
曹岳回了內閣。
他要準備好在孟贊發動奇襲的同一天,漢國進入一級戰備狀態。
中書省各大小官員從那一天起就別想休息遲到早退了,更別提什麼休息與休假。
他需要頒布一系列的中書之令,來調節整個漢國的異常運行。
而這些命令,他都得一一想好,且還不能讓別人知道。
劉塬在三天後才讓孟贊發動奇襲,就是為讓曹岳做好一切的準備工作。
但宋憲卻沒有直接回兵部去籌備征戰相關之事。
他乘上轎子,讓轎夫小跑著就去了兵馬司衙門。
兵馬司衙門裡,路不直正坐在案前發著懵。
路不直是江湖中人,從無品無級卻做到了現在的正六品,這已經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也正因為他是江湖中人,也導致了此時無限的煩惱。
他在做巡檢之時是不必處理多少公文的。
但這監史卻得每天坐在案頭,處理著各種的公務。
長安城各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彙集在他的案頭,這讓江湖人出身的路不直是苦不堪言。
宋憲一走進兵馬司衙門的辦公室里,那路不直馬上就站了起來,拱手言道:「宋侍郎,是什麼風將您給吹來了!」
「找個僻靜的地方說話!」
路不直愣了一下,只得應了一聲「是」。
衙門的辦公室可不是可以獨享的個人書房。
由於用房緊張,及職屬交流方便,一般都會讓許多位吏員合用一個辦公室。
即使是一國首輔的曹岳,也是與狄懷庸合用一間辦公室的。
也正是因為人多,那有些話便不好叫別人聽去。
所以宋憲才會讓路不直換個地方說話。
路不直站起身來跟著宋憲就走出了房間。
可兵馬司衙門就這麼大,哪裡都有人走動,他們又哪裡能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呢。
最後路不直只得將宋憲帶去了小院。
院子里有幾個木樁,是用來演武的。
兵馬司里的人也是要定期考核武藝的,所以這裡才會有這些東西。
但今日卻是不用,雖然邊上迴廊時不時有人走動,但二人說話小聲些,他人也是聽不著的。
路不直站在宋憲身邊,恭敬地問道:「不知宋侍郎找下官……」
宋憲開門見山地問道:「四皇子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別說你不知道!屍體你是見過的。」
路不直直言道:「被人吊起之時便已沒了氣,他……下官說得再明白一些吧,他是被人鞭死的。刑部那裡也是這個結論。」
宋憲壓著聲音問道:「是誰給弄死的?」
「這……下官真不知道,下官可不在現場呀。」
「江湖上有什麼傳聞么?」
「沒有什麼傳聞。四爺不是江湖中人,與江湖中人也沒有什麼瓜葛,宋侍郎您為何這般問。」
宋憲伸手抓住了路不直領邊布料,向著自己的方向扯了一扯。
但路不直是武人,宋憲他一個文人哪裡能扯得動路不直。
宋憲只得鬆開手去,主動向著路不直又邁近了一步。
宋憲可以無禮,因為他是上官,但路不直卻不能拉扯對方。
路不直疑問道:「宋侍郎這是做甚?」
宋憲小聲言道:「我在兵馬司里也不是沒有耳目。那一日你去收屍,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小人不明白宋侍郎您的意思。」
「本官的耳目說,那天你看了那些鞭傷很久。你精於江湖道上之事,即使是唐彥秋之死,你也能知曉那是符塵所至,想必你定是看出什麼來了吧!」
宋憲連忙解釋道:「唐彥秋死於符塵之下是六爺與下官說的,下官其實一開始也不知道。」
「就問你,這件事情與六爺到底有沒有關係?」
「怎麼可能會有關係,六爺人在榆林……」
「你少跟本官打這個官腔!你實話實說!」
「下官……」
宋憲急道:「曹相在皇上耳邊說些有的沒的,皇上那裡已然有所懷疑了!本官現在都不知道怎麼給六爺圓回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路不直哪裡會相信一個密探頭子的話。
他依舊堅定地說:「下官真的不知。」
「你少與本官裝蒜。本官等六爺回來問問他也就一併知曉了,六爺亦從不與我相瞞,他的事我全知道!」
「即是這般,那您就不該來問下官呀!」
宋憲再一次拉起路不直的衣領,急道:「我是六爺黨!與六爺是一路的,我與六爺走得有多近你知道么?我為他在皇上面前瞞了許多事情,他若是出事,我也活不成!六爺對你有恩,你可不能害他!他現在不在長安城,曹相又在皇上那裡詆毀於他。怕就怕我不等六爺回來,曹相就會在皇上面前將六爺給攻諂而死!」
路不直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下官……下官只知道四爺身上的鞭傷是……」
「是什麼?」
「鼉龍鞭所致!」
「鼉龍鞭?」宋憲猛得吸了口氣。
雖然宋憲知道這是一種什麼鞭子,但路不直還是解釋道:「一種鞭子,由鱷皮所至,故曰鼉龍鞭。沾水以後抽打,每一下都能使人皮開肉綻!長安城裡……」
「長安城哪裡會有?」
路不直神秘地一笑,說道:「關中並無鱷,即使是盛唐之時,江南一帶的鱷類也已經稀少了。嶺南那裡倒是會多一些,但關中的確並無此物。正是因為稀少,所以一般只有官家才有鱷皮。或是拿鱷皮製鼓、或是拿鱷皮製甲。總之,民間是不會有此物的。」
「我就問你關中哪裡有?」
路不直卻是應道:「丁車騎家中亦是有一條,但下官也只是聽說,並未曾親眼見到過。」
「他?不可能是丁實!不可能!哪裡還會有?」
「你兵部樞密司就有呀!」
「別與本官打哈哈,除了樞密司呢?」
路不直言道:「據我所知,丁車騎的那一條鼉龍鞭是別人送的,卻不知宋侍郎您樞密司的那一條鼉龍鞭是打哪裡來的呢?」
「這用不著你管!」
路不直輕笑一聲說:「下官不敢管,也不想管,更不能管。樞密司要不是下官這個芝麻綠豆的小官能惹得起的。下官也只是想好好地當好這個差,侍郎您就別為難下官了!您心裡比誰都明白,車騎與誰交好。您更一定能查得到六爺紅杏樓里還剩一條鼉龍鞭!別的,下官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宋憲此時才輕開了手去。
路不直見得宋憲放手,這才又說道:「四爺沒了,下官也很心痛,也很哀傷。下官節哀去了,宋侍郎您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