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沒了牲畜，又損失了部分糧食，白湘他們這支隊伍，現在也成了難民里最不起眼的那類人，這樣倒是沒小偷惦記了，但大家的日子也難過起來。

尤其是李家寶和老太太兩個。

護院沒了，推車這事，都是李管家在做，他老婆的身體不太好，干不得重活，所以他們的兩輛車，最後還是捨棄了一輛。

李管家年紀不小，推車上的雜物也多，車上現在也不能坐人，否則管家推不動。

「嗚嗚嗚~我腳疼。」李家寶邊走邊哭。

李思雲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嫌棄道：「弟弟啊，你才剛從二媽背上下來，還沒走幾步呢，怎麼又腳疼了。」

宋招娣那是累得實在受不了，才把人放下的，現在都還是滿頭大汗呢。

但李家寶不管這些，宋招娣背不動了，他就把目光盯上了白湘，「三媽，我腳疼~」

白湘：「我也腳疼~腰也疼~」

「家寶啊，你可是個男子漢，要學會吃苦了。你看你二姐姐，年紀跟你一樣大，這麼遠還不是照樣走過來了……」

李思雲走累的時候，白湘偶爾也會背她。但思雲懂事，還會心疼母親，在白湘的背上緩過來了，她就會主動要求自己走路。

哪像李家寶，爬上了宋招娣的背，就恨不得趴著一直不下來。

白湘可不想累斷自己的腰，拒絕家寶的同時，還反向勸道：「家寶啊~你以後可是家裡的頂樑柱，要為姐姐妹妹們撐腰的，你現在就得立起來……」

強求不了白湘，李家寶的目光巡視了一圈，排除了推車的李管家，當有他那個體弱的老婆，最後直接鎖定了李思月，拉著她的手，求道：「大姐姐，我腳疼，你背背我吧。」

李思月愣了愣，她也不舒服，頭暈不說，肚子還疼，但這麼說出來，就像是在找借口。

她年紀還小，沒練出白湘的臉皮，再加上宋招娣一直教育他要護著弟弟，李思月根本就拒絕不了李家寶的歪纏，只能乖乖蹲下身，讓李家寶上背。

白湘教育的話都還沒說完呢，立馬轉而問道：「思月啊，你背得動嗎？可別把家寶給摔了。」

要是李思月機靈，這時候身板就應該晃一晃，然後順勢把家寶放下來，可李思月跟她媽一樣老實，回道：「還行，能背動。」

這下白湘就住嘴不多話了。

不過老太太還是趁機訓了她一頓，「阿湘你也是，身板還比不過個小孩兒，思月都比你強。」

反正不能背家寶，她就有錯，白湘也沒反駁，可憐兮兮的賣慘道：「以前在家裡，哪走過這麼遠的路啊，腿都快要累斷了，要不是想著要去上海找如璋，我是一步都走不下去了……」

李思雲也適時的問道：「對啊，奶奶~還有多久才能到上海啊。」

「快了，快了。」老太太也累著了，被打斷之後，也沒那個勁頭繼續批評白湘了。

而且兩人現在也沒離心，老太太也還把白湘當成自己人，甚至因為白湘以前積累的好感，在老太太眼中，宋招娣這個累死累活奉獻的，還比不上白湘機靈懂事。

逃難的路上沒誰不累，走上半天，基本就沒有多餘的精神閑聊。

默默的跟著大部隊走了一會兒，李思月率先出聲：「家寶，我背不動了，你下來自己走一回兒吧。」

「大姐姐我腳疼，你再背一會兒嘛。」李家寶耍賴，不想下地。

「思月還能堅持嗎？能的話就再背弟弟一會兒吧。」宋招娣問道。

剛剛宋招娣背了家寶一段時間，現在走路都當時彎著腰的，要是她自己還能扛得住，早就把宋家寶接過來了。

李思月倒是也還能堅持，但也沒堅持多久，背著李家寶又走了一段距離，李思月就不小心踩在了路上的石子，腳一軟，不止她本人摔了，李家寶也『砰』的一聲摔倒在地，額頭上磕了好大一個包。

「嗚嗚嗚~大姐姐你壞死了，摔得我好疼！！」李家寶直接一個巴掌拍在了李思月的胳膊上，清脆的聲音光是聽著都疼。

宋招娣趕緊把家寶從地上扶起來，幫他把身上的灰拍掉，關心道：「除了頭，其他地方摔到沒，你大姐姐也真是太不小小心了……」

李思月獨自坐在地上，動了動腳之後，帶著哭腔的說道：「媽，我腳崴了，好痛。」

這下是真的屋漏偏逢連夜雨，李思月的腳受傷，註定要拖慢大家的進程。

老太太忍不住罵道：「背不動就背不動，也不知道你在逞個什麼強，把家寶摔了不說，自己還崴腳了，你說你後面怎麼走？我們李家怎麼有你這麼蠢的人。」

看到自己女兒被罵，宋招娣心疼得紅了眼眶，但卻不敢當著老太太的面回嘴，只默默的扶起李思月，攙著她走路。

好在李思月腳上的那點痛還能忍，在宋招娣的攙扶下，還能跟上大家的步伐。

但等到天黑，大家埋鍋做飯，準備休息的時候，李思月卻吃不下飯，吃了兩口，就忍不住跑邊上去吐了。

之前沒覺得有什麼，看到李思月吃不進去飯，宋招娣才慌了，哭著勸道：「思月啊，不吃飯怎麼行呢，好歹吃點吧，不吃你明天哪來的力氣明天趕路……」

在宋招娣的勸說下，李思月忍著難受，又往嘴裡塞了兩口，可沒過一會兒，她就噁心得不行，跑到不遠處開始吐，一副快要把自己膽汁吐出來的模樣。

「這可怎麼辦。」宋招娣不放棄的說道：「要不你先緩一緩，待會兒再試試……」

白湘有些看不過去了，提醒道：「思月應該是病了，你光催她吃東西有什麼用，得找大夫啊，待會兒你在這周圍問一圈，看這人堆里有沒有大夫。」

「當時三妹妹想得周到，我馬上去問。」宋招娣摸了摸淚，趕緊跑到周圍休息的隊伍里，挨個問有沒有大夫。

很快，宋招娣就領回來一個白鬍子老頭。

把完脈之後，大夫診斷道：「這是累著了，再加上吃了生冷的東西，腸胃出了問題。得吃兩副葯，好好的養兩天才行。」

宋招娣急忙催促道：「那大夫你開藥啊。」

「現在情況特殊，我手裡也沒那麼多藥材……」老大夫沉吟了一會兒，說道：「當初離家的時候，因為帶了藥材，帶的糧食就少了，所以想要開藥的話，藥費是一袋糧食，或者一根大黃魚。」

這要價挺狠的，直接把宋招娣鎮在當場。

「大夫能不能便宜一點啊，我身上就算掏空了，也才三十多個大洋，大夫我都給你行不行，你救救我女兒。」

「三十個大洋不行。」老大夫搖頭，「現在糧食天價，你這點錢不夠用，我也是要吃飯的。」

看到老大夫搖頭，宋招娣只覺得天都快塌了，思月年紀還那麼小，不能就這麼夭折了。

「我給你跪下了行嗎，你救我女兒一命，我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行不行，求求您了……」宋招娣拉著老大夫，哭得一臉傷心。

這種情況老大夫見得多了，無奈的搖搖頭，說道：「不開藥的話，出診費你得給我。」

看老大夫不為所動，宋招娣跪著爬向老太太，哀求道：「婆婆~思月她還小……」

「金條我沒有，我們還剩多少糧食你心裡也有數，給思月買了葯，我們和家寶都會餓肚子。」老太太無情的說道：「讓思月熬一熬，說不定明天病就好了。」

大黃魚老太太肯定有，這事大家心裡都有數，當家老太太怎麼可能沒有一點私房呢。上輩子老太太自己病了，就曾拿出過兩根金條買葯。

宋招娣又向老太太磕了兩個響頭，哀求道：「婆婆……」

「怎麼，你要拿所有的家當去救你女兒，然後餓死我這個老婆子和家寶嗎？你就是這麼當李家的媳婦的？你們宋家就是這麼教你的？」老太太怒了，對著宋招娣就是一頓狂罵，只覺得她提了個無理的要求，「自己蠢就算了，還生了個蠢女兒……」

被罵一頓之後，宋招娣彷彿被抽走了筋骨，癱軟在地上，哭道：「都是思月她命不好……」

白湘默默的嘆氣，思月是命不好，攤上這麼個媽，上輩子被賣，至少還能留條命在，現在這情況，都不知道後面小命能不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