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意外之喜
夕陽西下,凝晨從宮中回到那個只屬於她和霍去病的家,一路上都在思考臨出宮時和劉徹說過的話。
「凝晨,朕真的錯了嗎?朕身邊最親近的人一個個都離朕而去,朕註定要成為孤家寡人?朕就這麼不值得他們留戀?」
「凝晨不知道陛下到底有沒有錯,凝晨只知道陛下是天子,天子的愛永遠都是俯視的,所以天子可以敬,可以畏,唯獨不可以愛。」
所以,愛上天子的女人一輩子孤苦,被天子愛上的女人都不得善終。
為他人感嘆的同時,凝晨越發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曾經的傷也好,痛也好,都在愛中慢慢融化,她有一個可以彼此依靠,彼此相愛的人,此生足矣。
院中空蕩蕩的,除了兩個湊在一起嬉戲打發時間的小丫鬟,霍去病卻不見蹤影,小小的失望湧上心頭,他現在在哪呢?在忙些什麼?
凝晨百無聊賴地在案前坐下,隨手翻著手中的書簡,忽然看到書簡下的字條:明日午時,城外等候,策馬馳騁,瀟洒恣意。
她一下慌了心神,跑到門外大叫丫鬟,「將軍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下午,一直待到晚上,等不到夫人才走的。」
丫鬟的話像是一記悶棍狠狠敲在凝晨頭頂,望著快要落山的太陽,她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下一刻,不顧一切地衝出院子……
凝晨腦中一片空白,她沒想到進了一趟宮,卻又錯失了與他比翼雙飛的時刻,努力吸吸鼻子,讓眼淚不要掉下來,快馬加鞭朝城外飛奔,終於在城門關閉之前沖了出來。
放眼望去,一片荒涼之色,荒塵古道,哪裡還有半個人煙,霍去病啊霍去病,我們這輩子就註定要在你追我趕的情形下錯失這份千年的愛情?
為什麼不肯等我?愛到不願苟活於世,卻連兩個時辰都不願多等?
凝晨不知道是該怪他還是該怨恨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悲傷和負荷,歇斯底里地沖著路的盡頭大叫,「霍去病--」
夕陽落盡,整個世界在凝晨的痛哭聲中黯然失色,日月無光。
一聲悠悠地嘆息從頭頂傳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哭起來真的很不好看?」
凝晨驚愕地抬頭,一雙淚眼看到某人悠然地坐在樹上,露出十分惡劣的笑臉時,頓時抓狂,又哭又笑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真的不是個好東西!」
明明就在身邊,還硬是讓她聲淚俱下的表演「失夫記」,來滿足自己的大男子主義腐朽思想。
霍去病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縱身一跳,想要跨上馬背,凝晨發現他的意圖,一甩鞭子,馬兒飛速向前馳去。
沒料到她來這一手,霍去病撲了個空,懊惱地皺皺眉,足尖一點,旋身再撲上去,穩穩跨坐在馬背上,順勢將她摟在懷裡,「謀殺親夫啊!」
「你要連這點能耐都沒有,還不如死了算了。」
「剛剛是誰在那哭得死去活來,不顧一點形象?我要真死了,你還不得尋死覓活?」
「你還敢說……」
「誰讓你讓本將軍等那麼久,不知道本將軍不喜歡等人……」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消失在沉沉暮靄中……
因為不是行軍,不必著急趕路,他們在與無痕帶領的十名便衣侍衛會合之後,一路遊山玩水朝著朔方行進,倒也悠閑自在,幾日後便出了定襄。
遠離京城,繁華不再,晃晃悠悠走了一天路,這些個大男人倒是絲毫不覺得什麼,凝晨有些吃不消,在馬背上顛簸久了,總是不自覺地就睡著,儘管有個溫暖舒適的懷抱給她依靠,依舊不如軟榻睡得舒服。
傍晚,一行人趕到一個偏僻的小鎮,找了家乾淨的客棧投宿下來。
飯菜一上桌,餓了一下午的無痕已經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去夾菜,這一路上朝夕相處,在凝晨的循循善誘、諄諄教誨之下,他已經逐漸淡化了那些主子、奴才的教條,放輕鬆了許多,氣氛似乎更加和諧,對此,霍去病只是微勾唇角,不表示異議,算是默許。
凝晨瞬間拍開他的手,不悅地瞪他,「著什麼急,豬八戒投胎啊。」
無痕不知道「豬八戒」是何許人,卻不好意思的笑了,凝晨則是拿了銀針一道道地試菜,見無異樣,才鬆了口氣笑道:「吃吧。」
無痕反倒不急著吃飯,不解地問道:「夫人,這一路上,每一頓飯菜您都要檢驗一遍,難不成有人要害我們?」
凝晨笑著搖頭,「不知道,只是覺得,小心為妙。」越是在這非常時刻,她越要杜絕一切可能存在的潛在危險。
霍去病給她夾了些菜,輕輕說道:「別太杞人憂天,我現在不過是個被發配邊疆的落魄將軍,有誰會跟我過不去?再說,天塌下來也輪不到你來扛,照顧好你自己,才不過幾日,已經瘦了一圈,到時候別拖了我的後腿。」
口是心非的男人,凝晨微笑著說:「這段時間胃口是不怎麼好。」
「想來是鞍馬勞頓,這些飯菜又不合夫人口味。」無痕見慣了兩人間的柔情蜜意,早已對自家主子的言行習以為常。
「不管合不合口味,都要勉強多吃一些,等到了朔方,找個好廚子給你好好補補身子。」
「我才沒那麼嬌弱,更不像某人那樣嘴刁。」凝晨嘴上這麼說,心裡早已甜絲絲的,不過某人現在越來越會關心人倒是真的。
凝晨吃著他親手夾得菜,一口還未咽下,胃裡一陣翻攪,噁心的差點沒吐出來,強壓下胃中的酸澀,她有些詫異地皺了皺眉,這幾日她總犯困,食慾又不好,還沒來由地反胃,原本以為是趕路勞累所致,如今看來,難道是懷孕了?
悄無聲息將手放在桌下,號了號脈,頓時一陣驚喜,偷偷抬眼看看霍去病,後者敏感地迎上她的視線,看到她微紅著臉頰,不禁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沒有,快吃飯吧。」凝晨掩飾住心中的喜悅,埋頭猛吃,心中已是浮想聯翩。
其他兩人看著她時不時偷笑的表情,相視一眼,甚為納悶。
客棧隱蔽的角落,戴著面具、身穿黑袍的男子冷冷地打量著外面的一切,陰冷的眸中暗含殺機。
「護法,那女人很是謹慎,我們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難道他們已有所覺察?」
面具男子若有所思,繼而說道:「我們並未採取任何行動,不至於打草驚蛇,不能等了,晚上先去探探虛實。」
「屬下明白。」
月色皎潔,夜晚的小鎮幽靜迷人,月色柔柔地照在一間清靜的上房內,窗口,凝晨偎在霍去病懷中,沐浴在月光下,兩人安靜的坐著,誰都沒有開口,享受著悄然而至的幸福。
許久之後,凝晨輕聲問道:「去病,你喜歡孩子嗎?」
霍去病沒有急著回答,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最後鄭重說道:「不知道。」
凝晨啞然失笑,這算是什麼答案,「怎麼會不知道,嬗兒呢?你不喜歡他嗎?」
「不能說不喜歡,只是摻雜了太多因素,所以對嬗兒的感情也很複雜,不像別人家的父子關係那樣純粹。」
這倒是真話,雖然覺得蓉落星有些可憐,可轉念一想,這個時代的女人,一輩子衣食無憂也算是一種福氣;至於霍嬗,畢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比起窮人家的小孩也已幸福許多。
「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些?」
「因為……突然間也想生個孩子,我喜歡小孩。」
霍去病呵呵直笑,親昵地吻吻她的發,「開始厭倦我了,所以才打孩子的主意?」
「盡瞎扯!」凝晨不滿地看著他,月光下的雙眸如鑽石般閃亮,「人家說,一個女人只願意為深愛的男人生孩子,所以,永遠都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霍去病有些動容,吻著她的眼睛,輕輕說道:「我不懷疑,一點都不懷疑,等到了朔方,安頓好我們的家,咱們就生一個孩子,不對,生很多很多個,組成一個霍家軍,你看怎樣?」
「呵呵……」凝晨忍俊不禁,「我又不是豬,哪來那麼多孩子生?」
「我算算,一年一個,活到七老八十,再加上雙胞胎、三胞胎什麼的,少說也有四五十個吧……」
「哈哈哈……霍去病,你有沒有醫學常識……」凝晨快要笑岔氣,忽又問道,「說來說去,你是不是重男輕女,一開口就是霍家軍,那要是女兒呢?」
「女兒更好,像你一樣冰雪聰明,善解人意,再說,女兒就不能是霍家軍了?我霍去病的女兒豈能是那些養在深閨的庸脂俗粉,至少要像她娘一樣敢於馳騁疆場。」
凝晨笑了,笑得很滿足,不雅地打了個哈欠,窩在他懷中昏昏欲睡,呢喃道:「我果然沒有看走眼。」
月色更濃,懷中的人兒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安穩地睡著,霍去病愛憐地將她放在床榻上,在她耳畔用著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凝兒,我愛你。」
「我聽到了。」凝晨緊閉著雙眼,迷迷糊糊地嚶嚀一句,又沉沉睡去,唇角漾起滿足的微笑。
霍去病也笑了,只是一瞬間,那笑意悉數斂去,俊朗的眉微微蹙起,抬眼望了望房頂,放下床簾,熄滅油燈,一個閃身從窗口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