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話 留宿

?蘇怡端起半涼的茶小抿了口，而後饒有興緻的看著蕭凜。

單以面容而言，身前這人雖然秀雅美麗，但還稍稍有著稚嫩。她的身體之中似乎有股龐大到無法用道理計算的生命力，讓她的身軀始終保持在最富有生機、最富有活力的狀態。但是任何人面對她的時候都不會得這是一名不經世事的女孩，她的身上有著一種能讓心信任的成熟氣質。

說起來，蘇怡對眼前這個奇妙的人並不算一無所知。雖然她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蘇家，但這並不代表她對外界一無所知。她那兩位兒時的玩伴始終都沒有忘記她，不論是早是晚、是忙碌還是清閑，她們每年都會抽出一段時間來這裡陪她。

或是鬥嘴或是談笑，要不就是靜靜地喝茶。

理所當然的，她們多少也會談起身邊的人，身邊的事。通過洛雅與明夜簡單的描述，蘇怡對蕭凜的事迹也有些了解。

蘇怡放下茶杯，雙手疊放在桌上，帶著淡笑的看著蕭凜說道：「女孩，不做一下自我介紹嗎，這可不是有禮貌的事情呢。」

「當然。」蕭凜應了一聲，然後做了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我是蕭凜，茅山這代嫡傳三弟子，洛雅的師妹。嗯，這幾年在風華市中開了一家陰世事務署，承接各式來自陰世、或者有關陰世的委託。」

「你身旁這位呢？」點了點頭，蘇怡表示了解，然後指了指蕭凜身邊的凌寧。

對於蕭凜身邊這個有著極為優秀的姿容秀色，就連身材都優秀的過分的女孩，蘇怡也有些在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個女孩在自己面前格外拘束，隱隱還帶著股較勁的微妙感覺。

蕭凜猶豫了下，想著凌寧種種劣習她的面色有些糾結，但還是找到了比較合適的形容：「弟子嘛，這個傢伙可不合格……說是家人比較合適吧，是個惱人的妹妹。」

「呵呵，你們感情真好呢。」蘇怡掩著嘴輕笑，她的笑容也透著一分優雅。即使掩著嘴，坐在她對面的蕭凜和凌寧也能看到蘇怡嘴角那顆小小的黑點，只覺莫名的好看，莫名的有著一種特殊的吸引力。

聽到蘇怡的調笑，蕭凜也微笑著。

她也不答話，但她身邊的寧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雖然第一個評價讓人惱火！

「吶，我可以看書嗎？」凌寧指了指身後的書架問道。

「請隨意。」蘇怡端莊的放下茶杯，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句話剛說出口沒多久，蘇怡就坐不住了。她看到寧在她書柜上抽出一本翻閱的隨意程度，她突然有點慌了。這裡的書可不是外界的印刷刊物，這些書籍都是來蘇家園林的客人在此留宿的時候鐫寫下來。每一卷都是珍品，每一件都是絕版，要是破了毀了，可就沒有第二份了。

蘇怡帶著掩飾不去的心疼，很小心的提醒了句：「那個……這裡的書都是孤本，請小心愛護它們。」

……

在凌寧看書的時候，蘇怡和蕭凜談著話。

說了些沒營養的話后，蘇怡臉上有些倦意，她用食指點了點桌面：「好了好了，你來這裡不會就是為了看我吧？」

「這當然也是一個目的，我對洛雅口中的蘇家大小姐也很感興趣呢。」凜倒是很乾脆的點起頭，說道：「你知道我師姐的脾氣，在我面前的時候，她永遠都是那樣冷冰冰的，還懶！在茅山小村，她除了出門找小紅和小雨兩個小丫頭，沒事從來不會走出自己的居所。」

說道這裡，蕭凜一副看好戲似得看著面前這位端莊慵懶，給人以睡美人般感覺的蘇家大小姐：「但就是這樣師姐，她每年都會離開茅山一段時間呢~」

「小雅現在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嗎？」

「嗯，大部分時間都是那樣。當然了，她那兩個可愛的小徒弟要是把她惹毛了就不好說了……雖然最後都是她認輸，但被氣的黑臉卻是少不了的。」

「真是……說起來還真是好久沒看到小雅生氣了。」惋惜的嘆了口氣，蘇怡不知想起什麼。她露出一個壞笑，誘惑著蕭凜：「女孩，想知道洛雅小時候的事情嗎？」

「那個……想呢~」猶豫了一秒，蕭凜很誠實的回答道。

蕭凜還沒說話，她們身邊抱著一本書翻看的凌寧頓時來了興趣。出於對洛雅的好奇，她連自己面對這位大小姐的不適感也少了許多。

她果斷丟了書，坐在兩人邊上，一臉期待的看著蘇怡。

「嗯哼~，小雅小時候可比現在可愛多了。知道嗎，我小時候超厲害的，對付小雅什麼的簡直不要太簡單，！記得有一次我拿了一個活動人偶在她面前顯擺，這個傢伙明明想要的要命卻死活不肯鬆口。我就逗她說人偶難看，造型好醜，還捏捏抱抱說抱著不夠柔軟，說著說著，我就把它扔到了窗外了……」說道這裡，這位大小姐還有位意猶未盡的回味起來。

一小會兒后，她回過神，繼續講了起來：「我離開之後就去找小夜，問她想不想看一場好戲……她當然想了。嘿嘿，那天夜裡我就拉著小夜在藏在院子里……唉唉，記得那天晚上天好冷，屋外冷的要死，我們在樹上吹著冷風，別提多難受了，不過，這是值得的！我們等了好久，一直到下半夜，那個傢伙終於忍不住了，偷偷的來撿了呢~~」

「……你們好壞！」蕭凜與凌寧齊齊吐槽。

為了看洛雅出醜，這兩個傢伙小時候也是蠻拼的。

還是小孩子的她們居然在大冷天藏在屋外的樹上吹風……要是那晚洛雅沒出現，她們隔天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呵呵~」蘇怡捂著嘴輕笑，也不辯解。

「大小姐，您的點心。」就在這時，那位中年婦人走了進來，將點心放在桌上之後她也坐在了蘇怡身邊，低聲笑了起來：「大小姐為什麼不說說後來的事情~」

聽到這話，蘇怡面色一僵，掩飾般的拿起一塊桂花糕送進嘴裡。她低頭苦思，然後做出一副遺憾的樣子，搖了搖頭說道：「唉，畢竟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時間過得太久，我也有些忘記了。」

「後來到底怎麼樣了？」

中年婦人，也就是蘇怡的小姨捂著嘴，努力壓低自己的笑聲：「後來大小姐就從樹上里跳了下來，狠狠的嘲笑洛雅，結果……哈哈，結果大小姐就被小洛雅打成了熊貓臉~」

「都是明夜的錯！」蘇怡捂著臉，恨恨的碎嘴：「虧我還好心叫她一起看好戲呢，這個傢伙在打架的時候也不幫我，居然還掏出零嘴，就那樣坐在樹上看熱鬧！」

「哈哈，不做死就不會死，你怎麼就是不知道呢~」聽到這個結果，凌寧果斷嘲諷。

剛剛這個傢伙聽到小時候的洛雅受欺負就有點怨氣，現在終於出了口氣。

「哼，明夜不幫我的後果就是被我和洛雅兩個一起修理了一頓！」說道這裡，蘇怡有點解氣的哼了聲。

「……第二天一早，當大小姐和明夜一起頂著熊貓眼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時候可把大伙兒笑慘了。我還記得那之後呢，大小姐好幾天都不吃飯，躲在房間里不出來。」小姨繼續揭蘇怡的老底。

「小姨~」

「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看到蘇怡那副幽怨的樣子，中年婦人終於停了下來。

「小姨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呢~」將一塊小巧精緻的桂花糕塞進嘴裡，蘇怡看了看吃的高興的凜，又看了看沒動一塊的寧：「不喜歡吃桂花糕？你喜歡吃什麼可以跟小姨說，小姨很厲害的，什麼都會做。」

「不……」

「她剛剛吃了，現在一點都不餓。」寧還沒開口，蕭凜就替她回答。

雖然蘇家現在已經不算除魔人了，但這個家族與世間大部分除魔人都有聯繫來往。而且這個家族就是以製作驅魔符篆所需的符紙聞名於世，自然不缺除魔手段。要是知道凌寧是殭屍的話，蕭凜可不敢保證她不作出什麼選擇。

「嗯。」

寧自從接受了師兄離別前的傳承，她雖然沒有用心修習，但也粗略的看過。現在的凌寧，已經能很好的控制自己體內龐大的屍氣，只要你當著別人的面吸食人血或者爆發體內的龐大死氣，沒有人能看你二代殭屍的身份。

看看桂花糕也吃的差不多了，蕭凜開口說道：「我這次來蘇家還有正事，現在談談吧。」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除了洛雅、明夜和青草幾人之外，也就沒有人來看我了，習慣了。」不甚在意的喝著茶，蘇怡淡定的問道：「說吧，是為了什麼事情？」

「當然是買符紙了，以前我用的符紙都是洛雅從茅山帶出來的，她每個月都會寄一些給我。但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她沒送來。我寫信問了，結果茅山回信說這個傢伙半個月前就離開茅山了，信里還說兩個小丫頭已經鬧著要師傅了，叫我趕快將師姐找回去。」

「咦~」蘇怡疑惑的看著蕭凜：「離開了？」

「嗯，我本來是想來這買些符紙，順便將洛雅拎回去。」凜頓了下，無奈的嘆了口氣：「現在看來她也不在你這你呢~真不知道這個傢伙跑到哪去了。」

蘇怡沉默了一會兒……

「關於洛雅的事情我是幫不上忙了，但符紙到沒什麼問題。」咽下點心，接過小姨遞過來的餐巾擦了擦嘴，蘇怡向這位悉心照料自己的小姨說道：「小姨，你去儲藏室看看吧，我記得上次還剩三百多份。」

「麻煩你了~」雖然師姐的事情在這裡沒得到解決，但蕭凜卻一點都不在意。

那對她來說本來就是順帶事情，找到最好，沒找到也無傷大雅。

「那個……要不要我們一起去？」凌寧詢問這位中年婦人。

「不必麻煩你們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制止了寧，這位蘇家大小姐的小姨看了看凌寧和蕭凜，說道：「我叫旬娘，你們可以叫我和小雅一樣叫我旬姨。」

大約十多分鐘后，她回來了。站在自家小姐身後的她卻有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蹲下身在蘇怡耳邊輕聲提醒道：「大小姐，我們儲藏室已經沒有符紙了。」

「什麼？最近不是沒有訪客嗎？況且所有符紙的出售都需要經過我這裡……」蘇怡皺起眉頭：「小姨，我應當沒有記錯哦，明明還剩三百一十五份。」

蘇家從一千多年前的第一代先祖開始就從事退魔、除妖、驅邪這類行當，而後數代人都因為身具龐大的靈力成為當時屈指可數的驅魔人。但不知為何……到了第五代的時候，隱隱成為一大驅魔世家蘇家宣布退出驅魔人的行列，做起了製紙人。

從那時起，他們不再除妖，反而在【通幽之道】的盡頭建起了一座園林，所有族人都在這裡定居，為以前有聯繫的驅魔師製作特別的符紙。

蘇家製作的符紙因為本身就具備強大的破魔效果而深受驅魔人喜愛。

熟悉蘇家的驅魔人都知道，他們需要的符紙都是在月底完成。與蘇家有來往的驅魔人都會在每個月初一初二的時候上門，這個月已經到二十五了，應當不會有人上門才對，就算來人了，自己也應當知道。

「大小姐，有三個人來我們這是從來不需要通傳的。甚至於她們從儲藏室拿符紙也不需要經過你這裡的同意。」荀姨幽幽嘆了口氣：「您知道了吧……」

「明夜？」

蘇怡皺了皺眉，不是很確定的問道：「是這個死丫頭吧。」

洛雅的話這個月的月初就來過來，倒是明夜這個丫頭還沒。

「不……是洛雅。」輕輕搖了搖頭頭，旬娘繼續說道：「這個丫頭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來過蘇園了，就在三天前。不止上次剩餘的三百份符紙，就連我們珍藏的一百份『百卷』也被她搜刮乾淨了。」

『百卷』是一種珍稀而危險的符紙，乃是符紙造成的時機與冥冥之中某種規則相合才早就的奇迹。平均百卷符紙才會有一份『百卷』生出，每份都有不可思議的效果。書寫在『百卷』上的咒言效果會提升到一個讓人驚訝的地步，普通的御火咒會產生三昧真火、天宇元磁甚至兩儀焰火之類的恐怖東西。

因為這種極效提升本身就具有不可把握的特性，蘇家也就從不外售。

「來了也不打個招呼。」略顯傷神的嘆了口氣，蘇怡到沒在意洛雅拿走的東西，倒是對她不告而來又不告而去感到一陣傷感。

她轉向蕭凜兩人：「你們也聽到了，那個傢伙將所有的符紙都捲走了。」

「洛雅這樣拿走沒關係嗎？貌似還拿走了某些重要的東西呢……」聽力太好真不是她的錯啊，在蕭凜想來旬娘特異向她們提起的『百卷』應該是種重要物件才對。

「她向來都是這樣，我早習慣了。」端起茶飲了口，蘇怡表示淡定。

「小姨，這個月的符紙還需幾天才能制好？」

「我剛剛也去問了下，世間大約在二個星期吧。」

蘇怡看向窗外，夕陽西下、幾率艷紅的晚霞映在窗外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或許是中午看書看的太久了吧，她有些犯困，柔弱的身子趴在矮桌上，一手掩嘴打了個哈欠。稍稍閉眼假寐，她眯起眼小聲開口：「小姨，我有些困了，先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沒起來的話，晚飯就不用叫我了。」

「好好……」正在收拾桌上茶具的旬娘沒有反對，看著她慵懶的身影，原本溫柔的眼神帶了點憐惜。收拾完后，她從柜子中拿出一層薄毯蓋在蘇怡身上，隨後向蕭凜兩人招了招手，小聲在她們耳邊說：「兩個小丫頭真是抱歉呢，我們先去吧，大小姐累了。」

「凜，這傢伙比你還懶呢，都快吃晚飯了居然睡覺。」

在將睡未睡之際，蘇怡微微睜開眼，寫滿睏倦的臉上略帶著明顯的期待，她望著蕭凜兩人輕聲說道：「女孩，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們在蘇家留宿幾晚。別看蘇家園林挺大，其實沒多少人的，好多房間都空著。」

「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