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背後之人

李崇德算是自作自受，畢正義就是替死鬼了，事有大於死者，二人自縊，大抵是為了家人宗族的安危吧。還有與李義府爭執的杜正倫，兩人貶官，杜正倫死在任上，而與杜正倫一同謀划李義府的中書侍郎李友益直接被流放了。

去年李義府上表請求李治准許改葬其祖父，營墓於永康陵側。後者，是高祖李淵的祖父李虎的陵墓。

皇帝同意后，永康陵周邊三原、高陵、櫟陽、富平、雲陽、華原、同官、涇陽等七縣，縣令私課丁夫牛車，為其載土築墳，晝夜不息。其中高陵令張敬業也不知是為了討好李義府還是性格懦弱，親自到墳塋處監工，不堪其勞，竟在修墳的時候累死了。

那時長安北龍首原上的蓬萊宮已經開建了，財力物力不足，為了籌集物資，今年年初皇帝還停了百官一月的俸祿。而京畿諸縣卻私下調集人力物力為李義府修墳，當時不是沒人彈劾李義府，但奏疏終如泥牛入海。

過去經歷了這麼多李義府都安然度過了，其聖眷之隆可見一般。

是以李義府雖一時惶恐，卻沒多少危機感。

李義府尚且如此，他的兒子更是覺得這頓訓斥莫名其妙，李義府共有四子，除了年幼的小兒子李湛，其餘三個成年的兒子全部參與到賣官之中。

三子一婿出了書房，共聚一處，女婿柳元貞率先開口，問李津：「兄長，大人今日莫非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

大人多指父母尊長，柳元貞向來如此稱呼李義府，以示尊敬。

李津當然不清楚：「我亦不知父親所為何事。」

「難不成是嫌我等兄弟籌錢籌得慢了？」李洋疑惑，「可早先明明是阿爺告訴我們急不得啊！」

柳元貞則有些心虛，該不會他吃回扣的事被李義府發現了吧，想一想又覺得不至於，不然李義府肯定單獨找他的麻煩了。

這時，他聽李津說道：「那幾個原已經定好的官抓緊辦了，再尋幾個先收錢再給官的，如此，剩下的錢先把我等在府中的財貨變賣，事後自有贖回之時！」

聽著聽著，柳元貞就看到李津直勾勾地盯上了他：「我等私產不多，恐怕需妹婿多出些力了。」

柳元貞有心拒絕，但見李洋李洽也都看向他，知道這時容不得他拒絕了，反正最後出多少還得回去與他家夫人商量，實在不行就讓娘子尋岳母哭訴一番……

「元貞定當儘力而為。」

柳元貞表明態度后，自是一番兄友弟恭的和睦景象，隨後李津又道：「我前兩日去見長孫延，他錢還未湊齊，今日我再去催一催，二郎，待會你去安排一下，備好奴婢車馬，先把長孫延準備好的拉回來。」

李津特意交待，只因七百貫摺合現代的重量的話將近三千公斤了，絕不是幾個人就能抬走的。

……

英國公府。

李敬業的兩個弟弟李敬猷、李敬真向來唯李敬業馬首是瞻，父親早逝，養成了他在府中除李勣外說一不二的性子。

他居住的宅院向來無人敢放肆，這一日卻陡然熱鬧起來。

「大兄，大兄在哪？」李敬猷、李敬真一同呼喝著衝進院子，爭先恐後。

李敬猷不忘勸說弟弟：「三弟該讓著二兄，哥哥以後定不會虧待你。」

「呸，小時候被你忽悠過那麼多次，我早就吸取教訓了！」李敬真並不上當，但終究吃了年紀小體弱的虧，落在了後面。

「哼，你們今日書讀完了嗎？」

一聲冷哼，李敬猷、李敬真全都閉上了嘴。他們的父親活著時長年在外為官，和他們一起生活的李勣也就這一兩年才漸漸有時間教導孫輩，平日里全靠李敬業看管。俗話說長兄如父，他們還是很敬重年長的李敬業的。

至於讀書，哪有玩樂來的開心，兩人是如今已經是長安城有名的紈絝子弟了。

見李敬業又要變得和李勣一樣喜歡說教起來，李敬猷連忙說明來意：「大兄早前讓我們留意的事我們發現了！」

聽到這話，李敬業也沒心思教育弟弟了，他一直很好奇李勣在和誰合作對付李義府，但每當他問起李勣只笑而不言。李勣的模糊態度讓李敬業心生好奇，此前他把「李津向長孫延索取七百貫謝禮」的消息告訴李勣，出來時正巧見了兩個弟弟正玩耍胡鬧，本著聊勝於無的態度發放了任務。

「阿翁今早出門見了人，我們好不容易才查到是誰……」李敬真絮絮叨叨，就是不說是誰，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原本還想著背刺的李敬猷見李敬業沒不耐煩的拒絕，也知道有戲，瞬間和弟弟團結起來。

李敬業又好氣又好笑：「我許諾給你們的，你們每個人都有。」

「都是從東宮拿出來的嗎？」李敬猷問道。

「是太子殿下親手送我的，快說是誰！晚一點一個都沒有了！」別看李敬業說的凶，其實是他專門為兩個弟弟討要的，東宮最不缺哄孩子的新穎東西。

「是上官相公！」李敬真搶著說。

上官儀是去年新任的宰相，在為相之前，官職一路從秘書郎至秘書少監，侍奉在皇帝身邊。其有文才，詩文綺錯婉媚，頗得皇帝欣賞。

上官儀常為皇帝起草詔書，素來是李治的近臣。如今當了宰相，有些重要的詔書李治仍會交給上官儀起草。

看起來兩個宰相合流謀划李義府沒什麼問題，但了解情況的李敬業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去年的時候，李勣就已經不去政事堂了，就連朝會都只是點個卯。早在數年前，皇帝已經特意賜了李勣一匹可以在皇宮中騎著的小馬——中書省、門下省，及朝會所用的太極殿等地都位於皇宮之中。

也就是說，李勣理應和上官儀沒什麼交集的，而在上官儀入相之前，身位宰相的李勣也是不宜同皇帝身邊秘書省的近臣有多少聯繫的。

李敬業瞬間想到了兩人之間最可能的紐帶，那個能讓許久對朝政不太關心的李勣做事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