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國公府

大約是厭煩了後宮的爭鬥，與武后性格不同，長得卻又幾分相似的韓國夫人吸引了李治的注意。乾柴烈火之下，生米煮成了熟飯，武后還能怎麼辦？她想要和王皇后蕭淑妃競爭，就必須得到皇帝的支持，因此，不管武后心中什麼想法，明面上她也只能默認了。

而李賢又生在武後去往昭陵祭拜太宗的路上，以武后當時的處境，即使李賢非親生，她也有把李賢當成親生的理由。同時，在懷胎十月時去祭拜太宗，實在是有些說不通，不怪後來會有流言傳出。

李弘不知道真相如何，起碼現在他還沒聽說這則流言。

韓國夫人的長子賀蘭敏之，長大時正是韓國夫人最受寵愛之際，是長安城中慣會眠花醉柳的紈絝子弟，如今沒了原本姓氏改為武姓，對這種天上掉下的餡餅，未必全是感恩的心思。

賀蘭氏南北朝時曾煊赫一時，到了李唐一代，終究是沒落了。

實際上，李弘三兄弟都不太喜歡武敏之。不過，究其根本，還是李弘的潛移默化，否則李賢與李顯未必會討厭慣會做樣子的武敏之。

相較於武敏之，他的妹妹賀蘭歆就要受歡迎多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孩子也不例外，而且賀蘭歆還是個能來事的性子，在皇子面前既不疏遠也不惶恐，就像是普通的表親。

就李弘的觀察來看，賀蘭歆這位未來的魏國夫人暫時應該還沒有效仿她的老娘，不然自家老娘可要頭疼一會兒了。

說起來，李弘也不希望賀蘭歆進宮，倒不是因為什麼情情愛愛，而是武後手上若是沾了外甥女的血，對他來說絕非什麼好消息。

等到李弘逗完上官婉兒，再想去找皇帝時，皇帝已經不見了，只是留了口信和侍衛讓李弘照顧好李賢和李顯。

聯想到上官府地處的位置，李弘哪裡猜不出皇帝去哪了，合著以前特意接韓國夫人進宮還不滿足，如今乾脆找上門來了。

「六郎七郎，你們多久沒見外祖母了？」自武敏之接了周國公的爵位，榮國夫人順理成章的和長女住在了一起，外孫去拜見外祖母，任誰也挑不出錯處。

假如真碰到了皇帝，那也只能說不巧了。

思及此處，徵集了李賢李顯的意見，李弘乾脆派了兩個翊衛去周國公府通報，即便不開大門也得多少讓裡面的人有點準備。翊衛原本就是以高官子弟充作皇帝侍衛，上門通報並不算失禮。

……

「李大郎，許大郎，今日作何說法？這周國公府誰先進？」狄仁傑收回觀察周國公府的目光，看向了他的兩個助手。

時人好友之間慣用姓氏加排行稱呼，是相當熟識的表現，狄仁傑年長一些，就更無礙了。

當然，能讓李敬業和許彥伯接受這個稱呼，最關鍵的還是狄仁傑本身的能力和為人處世。

否則跟大理寺丞或太子家令差不多品級的官多了，豈是人人都能喚他們做「大郎」的！至少他們祖父在時，都得叫聲「郎君」。

就在兩個時辰之前，狄仁傑得到一則消息，郭行真在被帝后奉為座上賓之前，一度在曾經的韓國夫人府上盤桓過很長一段時間，但說來奇怪，郭行真在與皇帝皇后搭上線后，反倒與如今韓國夫人所在的周國公府沒了什麼聯繫。

就連將郭行真引薦給帝后的李淳風，明面上都和韓國夫人這一家沒啥關係。

看起來充滿了疑點。

「許大郎，今日就看你的了！如何？可有膽氣？」李敬業左顧右盼。

雖說為太子辦事，可他們面對的是實實在在的外戚，就算是李敬業也得猶豫一下。

但許彥伯成年後一直被許敬宗手把手地教著，哪裡會受這麼簡單的激將，反激道：「你李大郎平日里不是自詡膽子大嗎，今日是怎麼了？」

他們兩人說歸說，但都沒提讓狄仁傑先去。他們都很清楚，同為勛貴的拜訪和官員上門查案是兩種概念。

李敬業終究是李敬業，一咬牙，一跺腳，說道：「殿下託付重任於我等，豈可辜負殿下信重？今日便由某為殿下打草驚蛇！」

雖說李弘提供的訊息很少，但在調查的過程中，三人的確覺察到了某些存在的蛛絲馬跡。

線索指向周國公府，從明面上看，韓國夫人與王伏勝和郭行真都有接觸的機會，韓國夫人與皇帝的關係從來都只是不能說的秘密，議論皇帝的小道消息從沒停過，否則武三思還活著，本身就是無罪之身，周國公之位就算是皇后的家事也不至於什麼風浪都沒掀出來。

且不說經驗老道的狄仁傑，即便是李敬業和許彥伯都不相信周國公府在其中會扮演著幕後角色。

然而最大的線索既然來了，他們也不願意束之高閣，李敬業打頭陣，正要去叫門當個惡客——有大理寺在，想找個道士的麻煩不算難事。理由都是現成的，有個囚犯供出了往日曾受過郭行真的指使犯過罪，這不論真假，身位大理寺丞總得驗證一下吧！

「先等等！」許彥伯拉住了李敬業，指著剛到周國公府門前的兩個翊衛，「瞧，聖人的親衛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除了狄仁傑，剩餘的兩人很快想起了那個只能意會的秘密，皇宮的城牆從來都是透風的。

「既有翊衛出現，就只能擇日再來了。」現在的狄仁傑在京中已經不是初來時的兩眼一抹黑了，還要再說，突然覺得如芒在背，一回頭，發現數人手執刀柄盯著他們，他們留在後面的隨從已經全被制住了，連聲警告都沒發出。

……

「所以，這就是你們被百騎捉住的原因嗎？」

李弘望著意外出現的三人，雖然明知道不能笑，但他實在有些忍不住。

皇帝出宮本就是臨時起意，到周國公府更不用多說，偏偏讓三人碰上了。

好在三人雖有些形跡可疑，但終歸不像刺客，否則說不得還得吃一番苦頭。畢竟皇帝正在周國公府，誰知道「你」窺伺的是誰呢！

三人被抓后立刻表明了各自的身份和來意，負責護衛皇帝的百騎也找不出兩個宰相的長孫和一個大理寺丞有窺伺聖駕的理由，稟明皇帝之後索性就把他們送回到太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