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沒有餘地
許鳴恍然。
陳玄崇雖然看起來性格古怪,有的時候還會十分刻板嚴厲,可到底來說,還是見慣了大風大浪,按理不應該如此失態。
陳希慈微微一笑:「來就來唄,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反正我們陳家,可不是誰都能捏的。」
陳玄崇乾咳兩聲:「我已經讓人靠過來了,實在不行,就只能和他們硬碰硬。」
許鳴眉頭緊鎖:「其實這次可以暫避鋒芒。便是我們強求,也未必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還會傷筋動骨。」
陳希慈沒有說話,但那個表情,顯然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現如今他們處於劣勢,看得出來,不僅是曹軾吳嬴,其他人也都是很贊同這個做法的。
這意味著他們是孤立無援的,哪怕陳老爺子勉強算是民心所向,依舊是螳臂當車,不值一提。
可一旦退一步,那就是真正的海闊天空,天高任鳥飛了。
畢竟他們背後是一位戶部侍郎,倘若沒有把柄在對方手中,下一次還能東山再起。
再者現在陳希慈也利用自己的廣闊人脈開始調查這些「中飽私囊」的貪官,一旦證據確鑿,遞給自家二叔,要想贏,就變得很簡單了。
但其實兩人心知肚明,正因為是陳玄崇,所以這件事情看似退一步對自己很好,實則一點都不好。
老人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或許這是最後一次機會,為北邊盡一份綿薄之力。
陳玄崇這輩子讀書不少,但真要說學問有多大,那到未必,畢竟行萬里路這件事情上,就沒做多少。
陳玄崇沒有說話,而是獨自走進茅屋,只留下兩個站在原地的年輕人。
陳希慈喟然長嘆:「也不知道我爺爺這股子情懷是怎麼來的,畢竟再怎麼說,嚴格意義上,老爺子都沒見過北方的黃沙萬里。」
許鳴沒有說話,而是回頭看了眼外面,心中感慨萬千,希望能趕得上吧。
從茅房走出來的陳玄崇雙手負后緩緩而行:「不論這次成不成,先做了再說,如果你覺得一件事情把握不大,就去放棄,那你會錯失多少本該屬於你的東西?」
「這次糧草,我會再試試,如果可行,才能心安理得幾分啊。」
跟在身後的兩個年輕人都沒有說話。
迎面走來一個身材高挑的貌美女子,手上端著一壺水,水汽蒸騰,估計溫度不低。
就在雙方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這名女子卻「不小心」撞在了陳希慈肩膀上。
她哎喲一聲,身形踉蹌倒退兩步,剛好在陳玄崇身旁倒下,手上的熱水瞬間灑出。
許鳴一把抓住陳玄崇的肩膀往回拉,勉強避開了這一炙熱的熱水。
「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大人您那裡被灑到了,奴婢這就幫您擦乾淨!」
女子滿臉惶恐,只是在靠近的瞬間,許鳴已經攔在雙方之間,臉色冰冷,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態:
「趁我還沒發火之前,趕緊從我的視線消失,否則…」
那名女子顯然有些猶豫,只是權衡利弊以後,連連點頭稱是,快步離開。
陳玄崇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前進,這點小伎倆,在他面前算不得什麼,不值得大驚小怪。
只是很快,那名女子不僅去而復返,並且還面露凶光,不再隱藏自己的那股子殺意。
她順著廊道極速前進,讓得行走在這條道路上的人臉色一滯,還不等騷動起來,她已經來到陳玄崇身前。
在旁邊的許鳴微微眯了眯眼睛,剛準備動手就有一道身影擋在老人面前,正是那名有洞府境修為的女子。
「公然動手,找死不成?」女子護衛冷笑連連,甚至都不見手上有任何兵器,只是一記手刀過去,就將這名來勢洶洶的刺客給擊倒在地。
女子護衛猶不罷休,一腳踩在對方的腦袋上,出言譏諷:「是誰派你來的?這般下三濫的小伎倆,虧你後面的人想得出來!」
女子被死死壓住腦袋,咬緊牙關,竟是沒有說話,只是那抹帶著怨恨的眼神就要化為實質。
就好像,這個風評還不錯的老人在他眼中就是惡貫滿盈的仇敵,雙方之間,唯有不死不休。
陳玄崇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讓她起來說話。」
女子護衛二話不說就如同拎小雞一般將其拎起來,「老實點!」
「有什麼想說的?」陳玄崇淡然道:「如果沒有,那你就能安心上路了。」
女子往老人身上吐了口口水:「惺惺作態,最是討厭你們這些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讀書人!」
「放肆!」女子護衛一巴掌打過去,大概是沒有控制好力道,所以留下了一個極其明顯的手印,並且女子的臉色也變得渙散。
陳玄崇沒有生氣,倒是陳希慈往前一步,同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親眼所見這一幕的許鳴嘴角抽搐,這位陳大公子是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和身份啊。
陳希慈冷笑連連:「就你個小婊子,也敢對我們讀書人評頭論足?要不是本公子現在有事在身,非得好好調教調教你,讓你知道什麼是讀書人。」
陳玄崇朝著原來的包廂走去:「把人帶走,動靜不要太大。」
女子護衛點頭答應。
「喲?這是發生啥事了?我大老遠就聽到動靜了。」曹軾正巧在這時候出現,看到眼前這一幕,疑惑問道。
陳玄崇臉色不太好:「進去再議。」
曹軾卻搖搖頭,腳步有些踉蹌,顯然是喝醉了:「不說了,這次出來就是私底下和兄弟們說一聲,到時候發布通告的時候不至於被大傢伙抨擊。」
「陳先生,此事休要再提,已經是塵埃落定的事情了。」
陳玄崇沉聲問道:「當真要做的這般決絕?」
「陳先生不也如此?此前可曾給過我們幾分餘地?正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陳先生治學本事不差,倒是不太懂我們這些人的心思。」
言罷,拿著一個酒壺的曹軾就此離去:「也不知道為啥,今天就是有些不勝酒力,沒得辦法,換做平常,非得把你們這些傢伙殺得丟盔卸甲不可。」
許鳴喃喃自語:「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陳希慈自嘲一笑:「既然已經拉不回來了,拿著飯,還有吃的必要?」
許鳴咧嘴一笑,摸著肚子說道:「別的不敢說,至少我吃飽了。這頓白嫖得明明白白。」
陳玄崇嘆了口氣,神色複雜:「我們和郡守打聲招呼就先回去吧。外面不安全。」
許鳴沒有異議,甚至對於兩人而言,現在這個結果還好,起碼沒有正面爆發衝突。
只是看樣子,就算現在他們退這一步,對方也不打算放過他們了。
這是要逮著陳家往死里摁,看來這些年被陳玄崇以背後勢力欺壓的不行。
也不知道曹軾這幫傢伙是怎麼傍上那條暫且還不知道來歷的大腿。
不然陳玄崇對這次糧草一事,也不至於這般有心無力。
要知道,放在以前,他陳玄崇的建議可不單單是只需要考慮考慮了,還需要很多人商討,哪怕最終拒絕,也會給出一個折中的方案。
但這次,則是直接拒絕,沒有給任何面子了。
歸根結底,還是後台硬了。
吳郡守有心挽留,其他人也是如此,只不過陳玄崇執意要走,也沒辦法。
出了真鳳樓,晚風迎面吹過來,讓幾人的心情稍微平靜了幾分。
陳玄崇咳嗽了兩聲,有些劇烈。
陳希慈皺了皺眉頭,卻沒說什麼。
「走,我們回府。」陳玄崇率先邁步。
許鳴一隻手按住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