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給寶珠喘口氣,皇后再度登門拜訪。寶珠不得已披起一件外衣,匆匆跑去接駕。

皇后忙不迭的扶起寶珠,親熱的挽著她手直說免禮免禮。寶珠也只能擠出笑意,陪著皇后演戲。

待到坐定,皇后大手一揮,流水似的布料補品都被端進了攬月閣。

「你呀,病了這些日子,本宮很是擔憂呢。」皇后不咸不淡的說著,隨即招來一個小宮女,端著的是上好的山參。

「這是給你補身體的,你還年輕,可不能落下病根啊。」

寶珠看著臉上表情始終看不出什麼破綻的皇后,扯出一個不出錯的笑。

東扯了一會西扯了一會,皇后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寶珠有些倦怠了,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皇后不動聲色的抿了一口茶,其實連嘴唇都沒碰到水面,隨即又打開了話匣。

「昨日陛下來到瑤華閣,說著鏡湖邊,如今百花盛開,風景甚是好。」皇后的眼睛低垂,搖晃著手中的團扇。

「邀請本宮明日一起去踏青賞花,可惜啊,本宮這身子今日實在不宜過多走動。要是擾了陛下的興緻,可就不好了。」

寶珠的心中咯噔一聲,這話是說著寶珠聽的。

「是,娘娘也要多注意休息。」寶珠一邊說,一邊握了握皇后的手。

皇后的目光移動著和寶珠對視上,眼中滿是精光。

「好,本宮也就不叨擾你了,先回去了。」像是得到了答覆,皇后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看著皇后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走遠,寶珠無奈的嘆氣一聲。該來的,始終是躲不掉的。

第二日,寶珠早早地起身,讓月奴前往藥局取來百花花瓣,鋪滿整個浴桶的水面。

寶珠踏入浴湯,渾身都忍不住打了一陣寒顫。

月奴不解的幫寶珠擦拭著胳膊,「貴嬪,為何如此早就要沐浴,還要用那麼多的花瓣。香味好濃,整個攬月閣都是。」

一片水汽中,寶珠的眼眸霧蒙蒙的,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泊。

寶珠深呼吸一口氣,後仰著躺在桶沿。「月奴,昨日皇后說今日陛下會去鏡湖。」

月奴頭也不抬的嗯了一聲,好似還不知寶珠的意圖究竟何為。

「月奴···」寶珠喃喃著開口,像是問月奴,又像是在問自己般。「你想不想,離開行宮?」

月奴恍如大夢初醒般的抬起頭來,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寶珠,帶著些顫音般的說道:「我···奴自然是想的,可是無奈是陛下的旨意。」

寶珠長舒一口氣,獃獃的望著頂上的壁畫。「月奴,就快結束了這樣的日子。」

鏡湖邊。

驪國的帝王是在國破家亡之際被推崇上位的,那個時候的啟鈞策,不過是個閑散的王爺。

一朝即將國破,不得已作為長兄擔起了家國。也不愧是在戰火中淬鍊出來的帝王,手段凌厲毒辣,這些年驪國猶如異軍突起般在諸國中佔據了主導地位。

而彌亘國更是從盤踞一方的霸主,成為了驪國的附屬之地,不得已的像絕對的軍力前低頭。

此刻的啟鈞策已年過不惑,卻身姿依舊挺拔偉岸,站在鏡湖邊猶如青松矗立。

歲月也在這樣的帝王臉上留下了痕迹,可啟鈞策弱冠時,哪怕是只在都城中漫步策馬,還是會有源源不斷的荷包香囊從四面八方而來。

只是在蒼梧城一戰中,被蒼梧城主偷襲的一刀將左眉劈開了一半,留下了一道似月牙的疤痕。

倒是給這位帝王留下了不怒而為的形象,常年的不苟言笑,總讓人覺得有些許陰鬱。

啟鈞策背手站在鏡湖邊,許久未來這浮鱗行宮,當初嫌這裡花草稀疏。冷落了這些年,倒是瘋漲了不少。

花花綠綠的湊在一起,也是莫名的好看。

避開煩擾的國事,能安安靜靜的看會花,對於啟鈞策而言,是難得的奢侈。身邊的近侍連大氣都不敢出,怕擾了帝王的雅興。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曼妙的歌聲像是從天際悠揚的傳來,風也乍起,吹皺這平靜的湖面。

啟鈞策環顧四周,皺著眉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身邊自幼侍奉的內官馬東當即自告奮勇的說去趕走唱歌的女子,卻被啟鈞策揮手拒絕。

啟鈞策順著歌聲,慢慢走進百花叢中。

將面前遮擋的花枝撥開,百花叢中的一方草地正背對著啟鈞策坐著一個粉紫色衣裳的女子。

身邊環繞著紛飛的蝶,女子唱的是繾綣的情歌。烏黑秀麗的發就那樣的隨意散開,頭上帶著薔薇花織就的花環。

啟鈞策慢慢走近,看著手上還在編織花環的女子,似乎自己的後宮沒有這般人物。

咔嚓—,啟鈞策的腳步頓住在踩碎了一段枯枝,那女子的歌聲也戛然而止,慢悠悠地轉過頭來。

一抹陽光恰巧破開雲層,均勻的灑在那女子的身上。溫柔的鍍上一層金光,照著女子瓷白的肌膚,絕世的臉。

饒是看過許多鶯鶯燕燕的啟鈞策,竟有呼吸一滯的感覺。

寶珠看著有些愣住的啟鈞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隨即歪著頭,眼中滿是純澈。

「你是誰呀?」寶珠的聲音像是珍珠落在玉盤中,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砸進了啟鈞策的心中。

「汝,又是誰?」啟鈞策很快就回過神來,眼神淡然的看著前面的寶珠。

寶珠沒有回復他的話,而是順著啟鈞策低垂的眼眸看向了地下,呀的一聲,讓啟鈞策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這時啟鈞策才發現,自己踩到的不止是一根枯枝,還有一株盛發的薔薇。

寶珠從地上起身,面上強裝鎮定繼續對視著這驪國的帝王,可心中其實慌亂不已。

「你踩到我的花了。」寶珠故作嬌嗔的說道,嘴角也嘟了起來。

這下子倒是讓啟鈞策對這個小姑娘好奇極了,這是許多年來第一次有女子敢這般和他說話。

「吾是無心的,難不成你想讓吾賠給你不成,你可知吾是···」啟鈞策的話還沒有說完,月奴的呼喊聲適時的響起。

寶珠裝作慌亂環顧著四周,將手中編織了一半的花環往啟鈞策的懷中一塞。

嗔怪的說道:「少了那一株,也編不成了,送你了,以後不要隨便踩人家的花。」

還未等啟鈞策回過神來,寶珠提起裙擺,帶著那紛飛的蝶群,跑開了。

啟鈞策抱著滿懷的清香,來不及喊住寶珠,那一抹俏麗就這麼的消失在了眼前。

啟鈞策情不自禁的笑起來,這時馬東一行人也跟了過來,看著這樣威嚴的帝王懷中卻抱著花環,感到十分的驚奇。

啟鈞策哼笑一聲,將花環又轉塞給馬東。「去,查一查,剛剛唱歌的那個女子是誰。」

寶珠和月奴匯合后,匆匆地往攬月閣走去。寶珠的心幾乎都要跳出來了,忍不住地喘著氣。

月奴擔憂的扶著寶珠前進,忍不住的問道:「姑娘,這樣就可以了嗎,可是陛下都不知道你是誰。」

寶珠頓住腳步,咬著下唇。其實她也沒有十全的把握,作為一個什麼女人都見過的帝王,是不能用庸脂俗粉來引誘他的。

最好的,就是讓啟鈞策主動上門。若是啟鈞策能主動找寶珠,那麼寶珠就成功了一半。

「月奴,不管如何,為了我們的未來,都要奮力一搏。」寶珠說罷,就大步流星的回了攬月閣。

回到殿中,阿宴正在擦拭花瓶,看著匆匆跑回來的寶珠有些訝異。

「貴嬪這是去了哪裡,這般的匆忙。」阿宴關切的詢問著。

寶珠抓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茶水將剛才的慌亂一併壓了下去。

寶珠還是忍不住的悸然,回過身來看著阿宴。「阿宴,你說陛下是什麼樣的人呢?」

阿宴有些不知所措的嚅囁著,寶珠心領神會的一笑。「沒事,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且告訴我吧。」

聽著寶珠的話,阿宴才敢繼續說下去:「奴才覺得,陛下是一個···念舊的人。」

寶珠有些驚訝阿宴的話,「哦?這從何說起。」

阿宴抿了抿唇,繼續擦拭著手上的花瓶說道:「那又春苑的容妃娘娘,起初是陛下最想立的皇后的。」

寶珠八卦的心瞬間被阿宴跟點燃,立馬搬著小凳子,坐到阿宴的旁邊。

「我竟不知有這樣的事情,快告訴我。」寶珠的雙眼都在發光,看得阿宴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容妃娘娘,最開始是太后的養女,全家因幫陛下征戰而戰死,和陛下,是青梅竹馬的情誼。」阿宴說道。

寶珠捧著臉,「噢,年少情深啊。」

「後來不得已娶了現在的皇後娘娘,但容妃的寵愛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哪怕是···」阿宴停頓了一下,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

「哪怕是容妃最後犯下死罪,但還是沒有忍心處罰她,只是移居別宮,嬪妃的待遇照舊。」

阿宴說罷,寶珠想起瘋瘋癲癲的容妃,心中也難免百感交集,原來竟是如此嗎。

寶珠原本還想繼續聽下去,海棠匆忙的從外面跑進來,告訴寶珠馬東內官來了。

寶珠恭敬的跪地,聽著馬東的宣傳的口諭:「今夜陛下在不夜月設宴,請宋貴嬪一同赴宴。」

寶珠有些五味雜陳,一來這意味著陛下已經知道了她就是剛才那個女子,二來,寶珠就不得不闖入那寂寂深宮中了。

寶珠深呼吸一口氣,「臣妾多謝陛下!」

抬起頭,看到馬東笑眯眯的臉,皺巴巴的臉上還帶著諂媚。

「宋貴嬪啊,您的福氣可在後頭呢。」

丟下這句話,馬東一行人離去。除了知情的月奴,海棠她們都是一臉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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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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