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管事,近日裡有多位大臣上書,言新衛手段過於激烈。引得京城之中,混亂不堪,大量商戶不敢經營,人人自危。」
「以至於,京城之中百姓都難以生息,內城外城,怨聲載道,可有此事?」
皇宮,乾心殿。
皇帝召見季管事,隔著個帘子。
話語中,像是在問罪。
但相關參奏季管事和新衛的奏牒,卻被擺在了季管事身側。
而季管事一來,就被賜座。
季管事低頭恭敬著,等著皇帝說完話,
然後抬起些頭,望了眼那些奏章上的署名,
再起身,朝著皇帝回道,
「回稟陛下。我等奉命追查旬報眾人下落,雖然聲勢浩大,但所追查詢問之人,皆是和流民有關聯之人。
是和先前試圖救濟城中流民之人相關。
京城之中,那和旬報有關聯的隱藏勢力,必然潛藏其中。
此刻必然受到影響,再在我等逼迫之下,露出馬腳來。就是將其連根拔起的時機。」
季管事言語中的意思就是,新衛所查的,都是相關之人,
至於那些不相關之人,就和新衛動作沒有關係。
「嗯。既然如此,就繼續有勞季管事和新衛了。」
皇帝點頭,只是這樣應了句,就沒再追問,
「動靜大些沒有關係。只要網張得大些,必然有落網之魚。要務必將這些人給朕揪出來,不然朕,坐立難安。」
皇帝說著話,眼裡再流露出一些厲色。
「是,陛下。」
「嗯,不要怕牽扯的人大。有如此力量隱藏在京城中,必然有些人牽扯。」
皇帝再說了句,然後,再提起另一件事情,
「京城之中,瘟病嚴重,而瘟病之中,又流民最為嚴重。」
皇帝轉身,拿起了一張旁邊的奏摺,
「朝廷之中,有不少人上奏,建議將京城之中流民,乾脆驅逐出城。季管事以為如何?」
皇帝展開奏摺,看了眼又再放下,轉頭再看向季管事,
「……回稟陛下,全憑陛下做主。」
皇帝聞言,沉默良久。
這些上書將流民驅逐的奏摺,恰好踩到他最疑慮的地方。
他對這些城中流民,一直抱有忌諱。
他就是想讓這些流民逐漸死了。
免了他心腹之患。
可偏偏好像和他作對,這些流民就是死不幹凈。
這會兒更有瘟病在流民中肆虐,
更是讓這些流民像是長了刺。
再想到那隱藏的勢力,似乎想要收攏流民之心,說不得就要利用流民再做些什麼。
皇帝每每如鯁在喉。
「管事,朕和你起於微末,冒了多少危險,才成就大事。管事對我來說,如師如友,有些肺腑之話,我也不想隱瞞管事。」
「朕對城中流民,是有些忌諱。一是流民確實危機京城百姓之安危。二是,朕心難安。」
皇帝緊盯著季管事如此說道,
「所以,季管事有何想法,不妨直言。」
「……陛下,將城中流民驅趕出城,也是不錯選擇。如此流民雖然數萬,但終究不在京城內部,要再想擾亂京城,就得先攻破禁軍這一關。」
季管事停頓了下,然後回道,
「只是陛下,城中那旬報之人可能會趁這時候同樣離開京城。」
皇帝聞言,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他也想到了,但是他沒有提。
「管事,朕如若約束城中各處流民,分批出城,再派禁軍在城外接應,管事以為如何?」
皇帝再問道。
而什麼禁軍接應,怎麼接應,
不過是分批誅殺而已。
季管事聞言,有些沉默了。
「陛下,如此恐有傷天和。再有,如若如此,恐有些禁軍會染上疫病,到時更不便處理。」
季管事再躬身說道。
皇帝聞言,看著季管事,許久未曾說話。
「那就將城中流民驅逐出城,仿先前流民營,在城外一處安置流民。直到瘟病停止,不然流民不得離開,免得致使瘟病傳播。」
皇帝再如此下令道。
「季管事,就有勞你繼續追查城中那隱秘力量。如若他們想在城中利用流民做些什麼,此次朕將流民驅逐出城,說不得他們會想辦法阻攔。」
「是,陛下。」
季管事低頭應聲。
……
皇宮之中,
另一邊。採購房小院。
諾大的地方,此刻僅季梁一人。
院子里,在那砸塌了的牆邊,
季梁正躬身拿著些菜苗和鋤頭,栽種著。
不時再盛些井水以澆灌。
將最後一顆菜苗栽種下過後,季梁直起身,抬起頭,望向遠處的夜色停頓了陣。
這些天,京城裡。
朝廷的瘋狂的確對季梁等人有些影響。
各處衙門如此亂抓人,難免真抓到他們的人。
但影響並不太大。
他們的人做事只會比尋常人更小心謹慎,
雖然先前救濟流民,動用了不少力量。
但表面上看,反而不可能看到什麼聯繫。
即便有人偶然被抓,也不過是被索要去些財物,就再救了出來。
此外,誰說衙門中就沒有他們的人呢?
反倒是現在,
京城中不少商戶不堪其擾,只能閉門歇業,
如此大環境下,反而給了他們的人撤離的遮掩。
季梁再頓了下,
拿起水瓢,再給這小塊菜地潑灑了些井水。
……
「你就是祛疫堂的掌柜?」
「是是,不知道大人有何事?」
一個衙門捕頭,挎著刀,領著幾個捕快,走進了祛疫堂。
祛疫堂里雖然病人良多,但除了些明顯富貴人家的,大多數都避讓著這捕快。
祛疫堂的掌柜見狀迎了上來。
「我聽聞你們祛疫堂不少大夫都去了流民堆?為什麼?」
捕頭蠻橫地挪著步,出聲問道,
「我還聽聞,你們祛疫堂經常給人看病都不要錢?這世間豈有這樣的道理,說,是不是背後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捕頭有些不講理地吼道,
祛疫堂里的病患,此刻都不禁望向那不講理的捕快,忍不住有點火氣。
這說得是人話嗎?
「……大人您這說得哪裡話……我們當醫生的,治病救人,救死扶傷,哪還需要什麼理由?」
掌柜賠笑著,
「呵,這麼說起來,你們倒是好人,都是發慈悲的菩薩啊?」
捕頭嗤笑一聲,
「個個都是懸壺濟世的大菩薩啊?開個葯堂,錢不賺,虧本,就為了治病?」
「也不是虧本,就是微利。」
「哼!我倒是沒見過什麼菩薩,也沒見過如此多菩薩,我看你們就是不安好心!」
「……那位官爺,你能不能講些道理……這大夫給我們瞧病,怎麼還瞧出錯來了。」
捕頭伸手推了一把那掌柜,
一下祛疫堂里的病人都有些群情激憤,有人藏在人群中忍不住說了句,
然後其他人都七嘴八舌說了起來,都是類似的話。
「嗯?朝廷執法,也是你們能夠議論的!」
捕頭眼睛一瞪,轉過頭,祛疫堂里的病患大多不敢說話了,
只剩下一些明顯富貴人家的人還在那兒嘀咕。
不過,這捕頭也不管他們,只是抬起手對著帶來的捕快衙役說,
「搜,給我搜!我倒是要看看,這大慈大悲的祛疫堂,究竟是怎麼個勾當……」
祛疫堂又是一陣混亂,那捕頭,神情再逐漸難看起來。
「……頭兒,什麼也沒搜到,只有些各種藥材。」
「哼,我看你們這祛疫堂,就是不安好心。來人,給我把祛疫堂封了!」
這捕頭像是惱羞成怒,
將祛疫堂給封了。
祛疫堂里來往的病人忍不住再有些群情激憤,
但最後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只能悲憤地離開。
而看著幾個捕快忙碌,
那捕頭再一臉兇惡湊近那掌柜面前,似乎在說什麼威脅的話語。
「……你們也準備撤離吧。」
「嗯。你萬事小心。」
「無妨。」
而在祛疫堂被查封過後,沒多久。
就又再有朝廷的人來,但面對的,只有已經被查封的祛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