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第150章 富郡大縣
第150章富郡大縣
無錫城西便是太湖。
整個無錫最富庶的田地,也都集中在太湖岸邊。
五十餘個皇親帶著厘地的工具行將進村時。
卻是被人攔在了村外。
「哪來的赤佬,敢來我們村鬧事!」
被攔在村外皇親聞言便炸了鍋。
「我等皆是天潢貴胄!高皇帝血胤,奉旨厘田,還不速速滾蛋!」
「就是皇帝來了也不成,你們往裡進一個試試!我們家吳員外……」
話音未落,那些皇親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百餘騎驟然在村頭現身。
「我等奉南都守備廳軍令,協佐皇親辦差,爾等讓是不讓?!」
被一眾佃農簇擁著的老財瞠目結舌的看著面前的眾人。
「汝等是哪個衛所的兵丁?常州衛百戶以上都與老夫是舊識。」
那老財面色一怔,徹底傻在了原地。
「老爺,這是蘇州的兵,咱們讓還是不讓啊?」
不待那老財回過神來,便聽得那校尉高喊道:「我們是蘇州衛的!不管皇親究竟辦何差事!老子只數到三,讓是不讓,自己看著辦!」
「一!」「二!」「三!」
那土財主立道:「這是無錫鄒家的地,你們不能……」
不待那地主說完,那校尉便高聲道:「統統踏死!」
「喏!」
就在騎兵上前的那一刻,原本簇擁在老財身旁的佃戶跟僕人立時閃開。
只有那地主帶著兩個傻兒子被踏死在明軍的馬蹄下。
兩京一十三省,幾乎每個省都在上演著這樣的一幕。
想知道他們兜里有多少錢,永遠比從他們兜里拿錢要難得多。
——
就在城外踏死縉紳之後不久,報信的書吏也已然趕回了縣衙。
那書吏將消息通稟成國公府的家丁后,那家丁聽清后又是徑自跑進了后衙。
「稟僉憲,湖畔秦堰村……踏死三人。」
寧玦聞言「噌」的一聲站了起來,寧玦猜到會死人,但是寧玦萬萬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死人了。
「踏死人了?沈府的那些皇親敢踏死人?」
只有坐在後堂上的顧可學揮了揮手中的信筏。
「我調的兵。」
「兵?哪來的兵?」
「蘇州的兵。」
「那常州的兵呢?」
「調去蘇州厘田了啊。」
顧可學卻是搖了搖頭解釋道:「但凡是真想厘田的官員都會這麼做的,而且必須要快,慢了便是大勢去矣,要出大事的。」
「死十個,總比殘上一千個要好吧?」
寧玦看著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的顧可學。
「老先生既有此等大才,為何屈居南都。」
顧可學聞言卻是笑道:「但凡是眼下朝中食君之祿逾十年的,不會有人不知道這點事。」
「只是他們少了這個。」
顧可學將信筏遞給寧玦,寧玦這才發現那信筏下面蓋的是自己的印。
「我也就是試了試,沒成想守備廳竟是這麼快就批了。」
「老夫在南都五年,這是頭一次見守備廳反應這般快,還是得朝中有人啊。」
這麼辦,確實是能把事辦好。
事辦好以後呢?
眼下反正是以寧玦的名義辦差,天塌了都有寧玦頂著,這些帳最後都會被鄒望算到寧玦的頭上,顧可學也便懶得畏首畏尾了。
整個人也隨之殺伐決斷了起來。
也就是在當天,無錫各村的財主便抬著一具具屍體來到了縣衙外「討說法」。
而城中的商戶也隨之行動了起來,紛紛在自家門口貼出了同一各式的告示。
傍晚時分,成國公府的家丁便走了進來,向二人拱手稟道:「僉憲,無錫商賈,罷市了。」
「外面的鋪面,全都關了,都是說家有喪事,停業七日,回家守頭七去了。」
顧可學好似料到了此事一般,看向了寧玦。
「克終,意下如何?」
「老先生怕是已有破局之法了吧。」
聽到寧玦這麼問,顧可學亦是一笑:「老夫先謝過克終了。」
顧可學兀自起身,站到了那家丁面前。
「知會各皇親,不必另尋他法。」
「貼出告示去,罷市抗法,其罪當誅,寧僉憲有權先斬後奏,自西關街北第一家鋪面開始殺。」
這下寧玦總算是知道什麼叫報仇雪恨了。
這老頭是真莽啊!
「老先生,總不能就硬殺吧?硬殺直接斬了鄒望不好嗎?」
「鄒望等的就是你我去拿他,畢竟是沒有親自露面,查無實據且又捐了一個按察司八品的冠帶,殺他且要扯皮,等到幾輪公函走下來,這朝里朝外早就被他們安排完了。」
「眼下就是要圖一個快字。」
「自西關入城后北街前十家,表面上各有字型大小,實際上都是鄒氏之產業,其餘商戶,皆是被鄒氏裹挾。」
「死了人還擋不住,這些商戶也算是對鄒家有個交代了,不能讓人家難做。」
寧玦啞口無言。
而顧可學兀自起身,沉吟片刻之後,繼而吩咐道:「告示下面再補一句,自即日起,厘田皇親跟寧僉憲,還有老夫,只吃無錫的糧油肉米。」
「商戶一日不復市,我們便日斬一賊,跟他們耗到底。」
說罷,顧可學又在那家丁耳旁低聲吩咐了兩句。
及至次日正午時分。
便有一個掌柜打扮的人,被兩個成國公府的家丁捆進縣衙,徑自朝著后衙走去。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我回家守孝都不成嗎?這大明朝還有王法嗎?!」
寧玦本還想替顧可學擋一下。
只是不待寧玦起身,那掌柜便一眼看到了顧可學。
而後便好似見了鬼一般。
早TM說這事伱顧可學跟著攪和了啊!
有你顧家給朝廷帶路,我們還折騰甚了!
只是還不待叫出聲來。
寧玦便聽到「咔吧」一聲脆響傳來。
那掌柜的下巴便已然被那家丁給拽脫了臼,那掌柜只能是面露驚恐的望著顧可學「阿巴」「阿巴」了起來。
「克終不必擔心,我吩咐的,我這張老臉駭人一點,少死些人嘛。」
方才還自己走進來的掌柜,出去時,卻是被硬拖出去的。
甚至褲襠都被什麼東西給浸濕了。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看到了顧可學的那張臉,就意味著斷不可能活命了。
想要喊兩聲,卻連聲音都已經發不出來了。
這一幕幕,在街頭百姓們的眼裡,便成了分外詭異的一幕。
鄒家的掌柜氣宇軒昂的被帶進縣衙,出來時卻已然是屎尿齊出,嚇得路都走不動了。
問題是這寧僉憲長得也不嚇人啊!
聽著院牆外躁動的鄉音,顧可學輕聲道:「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先聖誠不我欺啊。」
就這麼連斬了兩名鄒家的掌柜后。
西關街北第十一家商鋪的商戶終於頂不住了。
就在那鄒家第二顆人頭落地之後,直接將門口的告示給揭了下來,重新打開了鋪門。
他開了門之後,就輪到第十二家慌了。
就這般折騰下來,城中其他商戶還沒動靜,這西關北街已然是除了鄒家的產業之外,全數開張了,甚至北街的這幾家還往縣衙送了些米、肉。
——
鄒家。
眾香堂中花團錦簇,四季鮮花陳列,每種百餘布列檐下,以使眾香堂四季花香縈繞。
各種名貴香料懸挂屋舍內外,方一入內便是馨香沁脾。
只是匆匆趕回無錫的鄒望已經笑不出來了。
「老爺,西關北街的那些商戶全都開張了,實在不成咱們也開了罷!」
鄒望的面色陰沉的嚇人,只是坐在堂上不做聲。
「東湖,實在不成,咱們先將買賣開了罷!」
鄒望一拍桌子,低聲道:「開?你可知道他們先去厘的哪裡的田?」
「全都是上上田啊!就緊鄰著的中上田,那些皇親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是無錫本鄉本土的人,也不應當對我錫山了解如此之甚啊!」
厘田,不僅要厘地,還要將田地的等級做好區分,上田稅重而下田稅輕。
而厘田最難的一點便是各處田畝的等級。
起初鄒望想的還是實在拖不下去了,便走走門子,將自家這三十萬畝全都定成下田。
能省一點是一點。
誰成想這些天潢貴胄到了先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直接將自家底牌給抽了去了。
「東湖!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沒看清楚嗎。」
「即便是這罷市罷下去,真的沒有一戶敢賣給縣衙米,又能如何?當真將那寧克終跟那群天潢貴胄餓死在縣衙里?」
「厘田還得要把尺子呢,他們若是真的餓死了,朝廷只要一本黃冊便可了啊!」
鄒望敲著茶几咬牙低吼道:「我鄒家的田他們隨便厘啊!可……海月你是知曉的啊!」
說到這裡,鄒望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些田產、家業可不全都是鄒家的啊!
達官顯貴想要田產,但家門口的田產又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離得遠的田產,疏於打理空有那麼一張地契也收不上租子。
鄒望、華麟祥這些人,也便抓住了這個商機。
太湖兩岸土壤肥沃、魚米之鄉,不少的達官顯貴想置田,鄒望、華麟祥又有攀附之意。
自是臭味相投,成了達官顯貴們在富郡大縣的代理人。
為應付徭役諸事,這些田產也便直接落在了他們幾人的名下。
那些達官顯貴倒也不怕鄒望等人侵吞了他們的財產。
只要他們還當朝,鄒望便不敢怎麼樣。
若是失了勢。
即便是討回來那千里之外的田產也沒有用了,土地又搬不走,跟鄒望關係好些的便直接賤賣給鄒家,若是關係一般的,也就認了這個啞巴虧了。
這件事對於鄒家來說,難便難在了這裡。
土地的賦重了,你是問那些貴人多要不多要?問誰多要,問誰不多要?
光是這個虧空,就夠鄒望肉疼的,經年累月下來,多大的家業遭得住。
「告訴城中的商戶,他們想復市復便是,我鄒家的產業接著罷。」
「死了人城裡的商戶們是對我鄒家是有交代了,但我鄒家總得多死些才能對貴人們有交代啊!」
「我錫山富郡大縣也!有的是殺不完的人!」
「二百兩銀子一條命,有的是人搶著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