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要殺他,先殺我
百里傾雲如此迫不及待,端木搖曳顯然十分受傷,看向百里傾雲的眼神也變得滿是落寞、憂傷、哀怨,並且輕嘆一聲說道:「公主如此,真叫搖曳無地自容。搖曳不過是情不自禁而已,果真如此十惡不赦,令公主避之唯恐不及?」
「呃……」百里傾雲心中大為後悔,也覺自己的反應實在太強烈了些,不由有些訕訕然,「殿下誤會了,妾身絕無此意,只是不希望耽誤了殿下的金玉良緣……」
「公主對搖曳如此不屑,搖曳的金玉良緣是耽誤定了。」端木搖曳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令人不忍直視,「搖曳也知不該奪人所愛,可情之所至,請恕搖曳也無力阻止自己為公主沉淪。但請公主放心,搖曳絕不會強迫公主,只希望慢慢感動公主……」
「太子殿下這是何必?」百里傾雲苦笑,「妾身雖也知情之一字不受理智左右,但總該顧忌幾分世俗和禮教吧?無論如何妾身已是他人之妻,就算有心於殿下,也絕無可能罔顧世俗禮教……」
「這個公主無須擔心,」端木搖曳搖頭,精神振作了些,「金鼎國民風如何搖曳自是不知,但烏蘭國中絕不乏一女二嫁之事,因此絕不會有人因此說長道短。公主,搖曳不要您立即做出決定,橫豎搖曳還要在金鼎國盤桓一些日子,公主盡可慢慢考慮。倘若到搖曳離開之時公主依然決定拒絕搖曳,搖曳只好……獨自一人返回烏蘭國便是。」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百里傾雲只得起身告辭:「如此,妾身不便打擾太久,這便告辭了。」
「公主慢走。」
一路返回安逸王府,百里傾雲知道自己絕無可能改變決定,何況端木搖曳既然親口許諾絕不會逼迫自己,那麼此事也就無需過多擔心,只盼著端木搖曳儘快離開金鼎國,那就萬事大吉了。
宇文瀟正在府中等得心焦,好不容易看到百里傾雲迴轉,忙上前詢問究竟。聽到端木搖曳依然不肯改變決定,他自是惱怒異常,但聽說他不會強迫百里傾雲,若等他離開之時百里傾雲還是不肯答應他便主動放棄,宇文瀟才稍稍放了心,暗中決定這段時間決不能讓他與百里傾雲單獨見面,免得橫生事端。
可是不幾日,端木搖曳那邊倒是不曾生出什麼事端,宇文瀟自己這邊的事端倒冒出了頭,而且事情還不算小。
這一日,宇文瀟正在房中處理公務,就見初弄影滿臉怒意,咬牙切齒地闖了進來,揚聲尖叫:「瀟哥哥!我有話跟你說!」
「我沒話跟你說。」宇文瀟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便走。
初弄影大怒,竄過去攔在他的面前:「瀟哥哥!你別太過分!我對你已經夠寬容了!但是我發現你根本不知好歹,不但不感激我的寬容,反而處處給我難堪!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管有多厭惡初弄影都好,她手中畢竟握著無數人的性命,宇文瀟只得停住腳步,皺眉問道:「你要做什麼?」
「做王妃!」初弄影倒也痛快,噼噼啪啪地說著,「瀟哥哥,你不知道府中那些侍女有多可惡!近幾日我食慾不好,不過就是吩咐廚房給我做些清淡點兒的稀粥,結果他們就在背後亂嚼舌根,說我不過是跟他們一樣的侍女,居然擺什麼主子的架子,連王妃都沒我這麼頤使氣指等等之類,說了很多混賬話!因此,我必須做你的王妃,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主子!」
為這個?那是你活該!平日里還不知怎麼趾高氣昂,旁人不曾當著你的面議論,就算是給足我面子了。
宇文瀟極為不耐煩,皺眉說道:「他們願意議論,就讓他們議論好了,你還能堵得住他們的口?況且你平時若是謹言慎行,莫要留下把柄,旁人就是想議論也找不出話題。否則你幾曾聽到有人在背後議論傾雲?就算議論,也只會說她的好……」
「那賤人就會做戲,假惺惺地裝好人!」初弄影惱羞成怒,喘著氣怒吼著,「總之我不管!我再也不要受那些賤婢的窩囊氣,瀟哥哥,我要做你的王妃!我要名正言順地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你必須立刻娶我為妃!哪怕是側妃也可以!」
「如今事務繁多,我沒空陪你胡鬧。」宇文瀟強忍怒氣,忍得眉心緊緊皺成一團,額上青筋都一跳一跳的,足見他已瀕臨憤怒全面爆發的邊緣,「弄影,你先出去吧,我很忙……」
「再忙也不如這件事重要!」初弄影冷笑,竭力控制著自己,「瀟哥哥,我想你大概忘了,我手裡……」
「我沒忘,」宇文瀟咬牙,面無表情地說著,「否則我早就一掌把你劈死了,何必在這裡聽你這些廢話?你當我這堂堂的安逸王是個軟柿子,誰都能拿起來隨便捏嗎?!我告訴你初弄影,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連累安逸王府!若這個秘密只能要挾到我,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
儘管知道宇文瀟絕對不敢此時就殺了自己,初弄影還是被他臉上那濃烈的殺氣嚇得倒退了好幾步。然而緊跟著想到那些侍女的議論,她便不顧一切地說道:「你……你知道就好!你若不想連累安逸王府,最好照我的話做,立刻娶我為妃!否則我就把那個秘密揭穿,大家一起死算了!」
「你……」宇文瀟怒極,卻偏偏毫無辦法,只得耐著性子解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如今還不是時候……」
「這些話我不要聽。」初弄影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兒,冷笑一聲打斷了宇文瀟的解釋,「瀟哥哥,你再也別拿那些借口來搪塞我,也別說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之這一次,你必須立刻娶我為妃,而且現在就要點頭,三天內就要與我成親!如果你不答應,我寧願玉石俱焚!」
宇文瀟驟然冷靜下來:看來,她是鐵了心要做自己的側妃了。成大事者必須做出犧牲,何況是娶一個根本不愛的女人?橫豎她的目的只是想擺擺主子的架子,就算娶了她又如何?等到大事完成的那一天,再好好跟她算算這筆賬!
淡淡地冷笑一聲,宇文瀟施施然地坐了下來:「你真的決定了?」
雖然宇文瀟的語氣十分溫和,臉上甚至還帶著微微的笑容,初弄影卻偏偏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整個人都後退了好幾步:「我……是!我決定了!我一定要做你的王妃!」
「不後悔?」
「我不後悔!」初弄影用力點頭,「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你的新娘……」
「那麼,聽我說。」宇文瀟冷冷地打斷她,自動忽略她臉上故意裝出來的嬌羞,勉強忍著噁心的感覺,「如今我的大事正在緊要關頭,我必須將全副精力都放在此處,因此縱然你成了我的側妃,我也不會碰你一根指頭。」
「你說什麼?」初弄影臉色一變就要發飆,「你不碰我?那我們算什麼夫妻?」
「挂名夫妻。」宇文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只怕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若是不願,誰也休想勉強我碰任何人。莫說是你,就連當初傾雲嫁入府中的時候,我又何嘗碰過她一根頭髮了?況且如今你逼我娶你,我心中對你已只剩厭惡,若要我碰你……想必你也知道那是強人所難。」
宇文瀟如此直言不諱,初弄影更加覺得難堪,忍不住瞪著他咬牙切齒:「瀟哥哥,你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可我若一定要與你做真正的夫妻,你又如何?你敢拒絕我嗎?你不怕我……」
「我怕。」宇文瀟點頭,神情清清淡淡,怎麼看都看不出怕的樣子,「但你也要知道,我隱忍這麼多年,不可能什麼防範都沒有,莫非你以為我真的只能任你宰割了嗎?」
聽得出他話中有話,初弄影不由臉色一變:「你說什麼?你……你如果早有防範,為什麼還要顧忌我?」
「那是因為不到萬不得已,我依然想堂堂正正地奪回原本屬於我的天下。」宇文瀟淡淡地笑了笑,笑容雍容華貴,頗有幾分君臨天下的氣勢,「你也知道,我此生必須完成的事情有兩件,一是誅殺百里曦照,為我父皇母后復仇。二是奪回父皇的天下,還父皇一個公道。但是如果你逼我太狠,我只得在保住安逸王府所有人的前提下,只完成第一件事,也可告慰父皇母后在天之靈了!」
萬料不到宇文瀟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初弄影登時臉色大變,更加底氣不足起來:「你……你說什麼?保住安逸王府,殺死……皇上?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宇文瀟又笑了笑,氣定神閑,「我謀劃了這麼多年,總會有幾個屬於自己的秘密基地吧?幸好當初對你留了一手,沒有把一切都告訴你。因此如果你一定要把事情做絕,我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安逸王府內的所有人安全轉移出去,讓他們易容改扮之後化整為零,重新開始生活!雖然從此之後不能再以真面目示人,但那是為先皇盡忠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們絕不會有任何怨言!至於我……你認為憑我的身手,想要偷偷刺殺百里曦照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嗎?」當然不是。初弄影的臉色十分難看,原本以為早就將宇文瀟所有的軟肋都抓在手中,他只能任自己宰割了,如今才知道,宇文瀟遠不如她想象得那麼簡單!
「所以,」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宇文瀟接著說了下去,「我並不像你想象得那樣無能,只能受制於你。但我還是那句話,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願讓那麼多人從此只能生活在黑暗中,而我也不能奪回我的天下。因此只要你給我留一分餘地,我還是願意等到問鼎天下的那一天。」
宇文瀟的意思很明白,初弄影若願意與他做挂名夫妻,他便等著奪回本該屬於他的王位。但初弄影若一定要與他做真正的夫妻,他便放棄王位,只選擇復仇。總之無論如何,他絕不會碰初弄影一根指頭!
面對宇文瀟的決絕,初弄影根本無可選擇。因為事實很明白,她是宇文瀟的師妹,一旦百里曦照得知安逸王府的秘密,她根本也活不成!就算她是告密的功臣又怎樣?百里曦照有的是借口將她殺死,譬如說,你既然早已知道這個秘密,為何直到今日才來告狀?
因此她如果非要與宇文瀟做真正的夫妻,那麼他們根本連假夫妻也做不成。與其落個身首異處,還不如暫時先做挂名夫妻,至少先威風一下,教訓教訓府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再說!
想到此,初弄影不甘不願地點了點頭,恨恨地說道:「好,我們畢竟是從小的情分,我也不願逼你太緊,就先做個挂名夫妻好了!以後等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你就會……」
「好,」宇文瀟打斷她的話,提出了第二個要求,「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況且師傅師娘俱都不在,就算你要與我成親,我也不可能大操大辦,最多也就是買對紅燭拜堂了事,你可願意?」
我願意才有鬼!
初弄影怒不可遏,氣得雙眼赤紅,渾身都在發抖!想當初百里傾雲那醜八怪嫁入王府之時,整個京城都為之轟動,府中的達官貴人、親朋好友更不知來了多少,熱鬧得不亞於皇帝大婚!
可是如今輪到自己,居然只是一對紅燭了事?宇文瀟,你也太侮辱人了!若是府中那些賤婢看到自己就這樣成了宇文瀟的側妃,那他們背後的議論可就多了去了!
「我不願意!」緩過一口氣,初弄影跳著腳地大喊,「瀟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我知道我並非什麼公主,出身不如百里傾雲高貴,但你別忘了我們初家對你有救命之恩,如同你的再生父母,你怎能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女兒?你只願與我做挂名夫妻,我依你,可你怎能讓我這般灰溜溜地嫁給你?你太侮辱我了吧?」
「不是我侮辱你,是你自取其辱。」宇文瀟冷冷地看著她,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金鼎國曆來的規矩,王爺立側妃之時根本無需大操大辦,只需王爺本人一句話,確定側妃的人選即可。沖著師父的面子,我願意與你當眾拜堂了,你還想怎樣?」
「你……」
初弄影氣憤不已,卻偏偏無話可說,最終只得咬牙說道:「好,依你,什麼都依你!總之無論你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我必須成為你的側妃!瀟哥哥,既然只是需要買一對紅燭,那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就……三日後吧,三日後我們拜堂成親,我還來得及去做一身紅嫁衣!你好好準備吧,我這就去做嫁衣!」
說完,初弄影揚長而去,宇文瀟頭也不抬,半晌之後狠狠一拳捶在了桌面上。實木的桌面上立即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紋,他卻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因為身體上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心裡的刺痛。
傾雲,我對不起你。但你放心,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改變過。
第二日一早,百里傾雲便發覺了事情的不對勁。原本與宇文瀟之間的情形便足夠奇怪、足夠亂了,誰知道昨日端木搖曳又來橫插一腳,令情形變得亂如一鍋粥,簡直分不清彼此。
吃過早飯,百里傾雲猶豫著要不要再去找宇文瀟詢問一番,卻又不敢直接去颯然居,只得在府中漫無目的地瞎逛,逛來逛去,居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離開纖羽閣是要去做什麼了。
「公主,您想好去哪裡了嗎?」月無淚無奈地開口,一臉抓狂。
「啊?」百里傾雲停步抬頭,一臉茫然。
月無淚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公主,您已經在這裡來來回迴轉了幾十圈了,究竟想去哪裡啊?您沒瞧見這塊地上的螞蟻都要被您踩得死光光了嗎?」
啊?螞蟻?百里傾雲低頭瞅了瞅自己的腳下,繼而失笑:「你這丫頭……」
便在此時,侍女柳兒自一旁走了過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居然放著一些大紅的喜燭,明晃晃的十分吸引人的眼球。看到百里傾雲二人,她忙屈膝見禮:「奴婢見過王妃!」
「不必多禮。」百里傾雲含笑點頭,「柳兒,這些喜燭是……」
「回王妃的話,後天王爺便要立初姑娘為側妃,」柳兒渾然不知其中玄機,兀自說得興高采烈,「因此初姑娘命奴婢準備了些喜燭……」
「什麼?立側妃?!」一聽這話,百里傾雲只是刷的變了臉色,接著緊閉雙唇一言不發,而月無淚則又是驚訝又是憤怒地叫了起來,「王爺怎能這樣?不行!絕對不行!公主您……」
「好了,」百里傾雲緩過一口氣,沖柳兒笑了笑,「柳兒,你去吧,不要耽誤了王爺和初姑娘的好事。」
「是。」
看得出月無淚神情不對,柳兒不敢再多說話,匆匆施了一禮之後離開了。月無淚氣得上躥下跳,一把抓住百里傾雲的衣袖:「公主!快去阻止王爺!好好的立什麼側妃?他不知道初弄影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百里傾雲眉頭微皺,沉吟片刻之後點頭說道:「去是自然要去的,不過先不忙著阻止,問清楚再說。我總覺得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初弄影是什麼樣的人王爺應該比誰都清楚……走,去颯然居!」
二人一路趕到颯然居,百里傾雲命月無淚門外等候,接著直接推門闖了進去:「王爺,我有事跟你說。」
宇文瀟正坐在桌前出神,聽到開門聲,他卻只是回過了頭,淡淡地說道:「來得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看來我們要說的是同一件事。」百里傾雲緊盯著宇文瀟的眼睛,慢慢地說著,「王爺,聽說你要立初姑娘為側妃?」
宇文瀟心中一痛,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面無表情地點頭說道:「不是聽說,是事實,後天我便立初弄影為側妃,我要跟你說也是這件事。」
雖然曾經主動提議立初弄影為側妃,可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百里傾雲卻突然覺得一股錐心的疼痛席捲而來,令她的身軀微微有些蜷縮起來。咬牙忍過最初的心痛,她淡淡地問道:「為什麼?之前我曾數次建議王爺立初姑娘為側妃,王爺都堅持對她只是兄妹之情,為何突然……」
「是你說的,感情是會變的。」將百里傾雲的痛苦看在眼中,宇文瀟心中的痛比她只多不少,卻故意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看似十分悠哉地說著,「你不是說了嗎?兄妹之情也會變成男女之愛,一開始是兄妹之情,不見得一輩子都是兄妹之情……」
我說過那麼多話,怎麼你就只記得這一句嗎?
百里傾雲的心更加劇烈地疼痛起來,不得不微微喘息著問道:「王爺的意思是說,你對初弄影的感情已經並非兄妹之情,而變成了男女之愛,因此才決定立她為側妃的?」
怎麼可能?我對初弄影,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不會是男女之愛,甚至連原本那絲兄妹之情也被她折騰得分毫不剩了!可是,要我如何向你解釋?
一顆心因為劇痛而劇烈地抽搐著,宇文瀟覺得自己幾乎已經撐不下去,卻不肯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淡淡地說道:「是與不是並非重點,重點是後天初弄影便會成為我的側妃。傾雲,上至王侯將相,下至黎民百姓,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你又一向懂事明理,想必不會阻攔、計較吧?」
百里傾雲身軀一晃,幾乎有些站立不住,勉強抓住桌角才重新穩住了身體,慘然一笑說道:「王爺不必拿話擠兌我,我也從未想過阻止、計較。今日過來只不過是瞧瞧王爺是否有難言之隱,這才不得不立初姑娘為側妃的。既然這是王爺一心所求的事情,那我便無需多說了,王爺儘管安心做你的新郎官便是。」
說完,百里傾雲轉身便走,宇文瀟更是臉色慘白,險些控制不住撲上去將她摟到懷裡的衝動!我是否有難言之隱?自然有啊!可是要我如何對你說……
「對了,」走到門口的百里傾雲突然回頭,輕輕地笑了笑,「後天我會去喝杯喜酒的,並祝你和初姑娘琴瑟……和鳴,白頭到……到老。」
佳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門口,似乎還有一縷若有若無的嗚咽。宇文瀟癱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冷汗如雨:「琴瑟和鳴,白頭到老?我和初弄影?好大的諷刺……傾雲,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請你等等我,再等等我,我一定會儘快完成大事,到時候我定會好好……好好疼你,愛你,再不讓你受絲毫委屈!求你了,一定要等我……」
宇文瀟要娶初弄影的消息傳開之後,府中下人早知道他們青梅竹馬,因此均沒有太大的反應。初寒醉倒是嚇了一跳,找上宇文瀟詢問原因,宇文瀟卻什麼都不肯說。再去問初弄影,她也只是說早該如此,倒叫初寒醉好一陣疑惑。
得知宇文瀟即將立初弄影為側妃的消息,兩日來百里傾雲都呆在纖羽閣發獃,哪裡也不去,若不是月無淚強行逼迫,她甚至連一口水都不想喝。是以僅僅兩日之後,她整個人便以驚人的速度憔悴下去,原本就沒有多少肉的臉蛋兒越發瘦得沒有人樣了。
「公主,你總這樣怎麼成喲!」月無淚砰的一聲將晚飯甩在桌子上,氣鼓鼓地過來,「不吃不喝不睡,話也不說,你這是要鬧哪樣啊?你要不就去將王爺搶到這裡,不要讓他娶任何人。要不就好吃好喝好睡,活得有滋有味,讓王爺知道離了他你照樣活得很精彩!你現在這樣……到底算怎麼回事嘛!」
百里傾雲怔怔地回過頭來,嘆了口氣說道:「王爺此時正在與初弄影拜堂吧?今日是他們洞房花燭之夜,你可要安分些,千萬莫要去打擾。」
「奴婢懶得理會他們!」月無淚恨恨地說著,「公主,您不是說要去喝杯喜酒?還去嗎?」
「去什麼?」百里傾雲苦笑,「你當我是神仙嗎?可以面不改色地祝我的夫君與別的女人琴瑟和鳴?」
月無淚白了她一眼,惱恨之餘又覺得萬分心疼:「那您以前還攛掇王爺娶夜妖嬈和初弄影,還親自為王爺做媒?如今王爺照您說的做了,您又這般生不如死……」
百里傾雲又苦笑了一聲,扶額說道:「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不是想讓王爺開心?可是……」
「可是如今王爺倒是開心了,您呢?」月無淚越發心疼得肝兒顫,「公主,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您多想也無益,不如吃點東西,早點歇息吧。」
百里傾雲搖頭:「如今這樣子,你要我如何睡得著?無淚,我覺得此處憋悶得很,不如我們出府走走吧?」
「現在?」月無淚有些為難,瞅了瞅往外的天色,「公主,天色已晚,只怕……」
「不妨事,你功夫好,足以保護我。」百里傾雲笑了笑,起身取過披風披在身上,「何況我雖不懂武功,卻好歹精於用毒,尋常歹徒也奈何不了我,走吧。」
說著,她轉身便往外走。月無淚無奈,只得隨後跟上。可是走了幾步之後,百里傾雲卻又腳步一頓,略一沉吟之後取出冷少情所贈的玉笛,這才離開了纖羽閣。
儘管此時夜色已晚,但百里傾雲畢竟是安逸王妃,想要離開王府並非難事。主僕二人滿懷心事,步履沉重地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秋風已涼,大街上已見不到幾個人影,越發顯得空曠寂寥。
走著走著,二人已來到一座位於街邊的涼亭。百里傾雲嘆了口氣,走到涼亭中站住腳步,仰望著夜空中的一輪圓月出了會兒神。片刻之後,她取出玉笛放在唇邊,一曲《梁祝》悠悠揚揚地在夜色中回蕩起來。
因為心緒不佳,這首《梁祝》中哀婉憂傷的一面被無限制地擴大了,聽來令人忍不住潸然淚下。吹到一半,笛聲戛然而止,百里傾雲一手捂著心口,痛苦地喘息著。
「傾雲。」
夜色中陡然響起了一聲溫柔的呼喚,百里傾雲猛然回頭,才發現一道頎長的白色身影就站在自己身後,亮若燦星的眸子說不出的動人:冷少情。
陡然見到冷少情那張俊朗如滿月的臉,百里傾雲只覺鼻頭一酸,剎那間有了一種如見親人的感覺。是以下一刻,她便行動先於意識地猛然撲入了冷少情的懷中,緊緊摟住了他的腰身,委屈地直落淚:「少情,你相信嗎?我……我似乎無處可去了……」
冷少情薄唇微抿,輕輕擁著百里傾雲顫抖的身軀,片刻之後低聲說道:「安陽王府離此不遠,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先隨回去再說。」
百里傾雲點頭,三人立即往安陽王府而去。
進入府中,冷少情帶著百里傾雲回到自己的居所,吩咐下人奉上熱茶,然後倒了一杯端到百里傾雲面前:「先喝一點暖暖身子。」
百里傾雲點頭,顫著手接過杯子喝了幾口,卻依然無法遏制渾身的顫抖。冷少情嘆了口氣,輕輕握住了百里傾雲的雙手,將一股暖陽般的內力緩緩送入了她的體內。片刻之後,百里傾雲便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舒適,那股深入骨髓的顫抖總算慢慢止住了。
「傾雲,發生什麼事了?」冷少情收回雙手,悄悄感受著指尖殘留的細滑柔軟。
百里傾雲一聲苦笑,眼圈卻有些發紅:「王爺今晚……娶初弄影為側妃。」
「哦?」冷少情聞言先是一怔,繼而瞭然地一揚雙眉,笑得高深莫測:宇文瀟,你終究還是不得不接受初弄影的要挾了嗎?真是難為你了!不過抱歉得很,我暫時還查不到初弄影所謂的「同謀」是誰,只好讓你繼續委屈下去了……
「少情你笑什麼?」看到冷少情嘴角的笑容,百里傾雲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不由有些赧然,「你笑我小肚雞腸、善妒矯情,是不是?我也知道,男子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何況初弄影與王爺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他們早就該在一起了。」
冷少情不答,看著百里傾雲滿臉的苦澀,他偏偏往人家的傷口上撒鹽:「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何還要大半夜地跑出來,哭得肝腸寸斷?」
「我……」百里傾雲更加手足無措,忍不住反駁,「我哪裡哭得肝腸寸斷了?不過就是有些……有些難受而已。對了,少情,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的?」
「笛聲。」冷少情指了指一旁的玉笛,微微地笑著,「你所處之地離安陽王府不遠,這玉笛又是我最心愛之物,因此你一開始吹奏,我便聽出是這支玉笛的聲音。何況《梁祝》一曲本也無人會吹,自然是你。」
原來如此。百里傾雲恍然,略一猶豫之後站起身來:「少情,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打擾你休息也非我所願,我……」
「傾雲,」冷少情站起身,打斷她的話,嘴角浮現出一抹令人不安的,邪氣的笑容,「宇文瀟另娶他人,你對他可是失望得很?」
百里傾雲一怔,抬頭看著冷少情俊美無雙的臉,尤其是那雙比窗外的夜色還要幽深的眸子,竟令她無端有些害怕起來:「少情,我……我不……」
「不?不覺得失望?」冷少情逼問,毫不放鬆,「就是說,你一點兒都不在乎他另結新歡?你並不想讓他只屬於你一個人?」
「我……」
廢話,我自然希望!你不知道,我本是個來自現代社會的人,講究的是「一夫一妻制」,我才不要我的男人三妻四妾,享什麼齊人之福!可……
冷少情突然冷笑,目光犀利:「怎麼,在我面前不敢說實話?我認識的那個敢作敢當、心裡有什麼便說什麼的五公主百里傾雲哪裡去了?已經消失了?」
百里傾雲一震,居然不再迴避冷少情的目光,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哪裡消失了?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少情,我就是我,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不會變的。」
「很好。」冷少情點頭,「那麼,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宇文瀟另結新歡,你真的不介意?你不希望他全部屬於你?」
「我介意。」百里傾雲苦笑,語氣卻十分堅定,「少情,我曾經對王爺說過,如果不能擁有他的全部,我寧願一分都不要。我是個很固執的人,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尤其是在情之一字上,更是如此。否則我若真的不介意,何必大半夜地跑出來像孤魂野鬼一樣滿大街遊盪?」
冷少情笑,笑容越發「不懷好意」:「容不得一粒沙子?可如今,宇文瀟已經在你眼前放了一粒奇大無比的沙子,你打算怎麼辦?是容忍還是……」
「我忍不了。」百里傾雲苦笑,「若我的餘生必須在這粒沙子面前度過,我寧願一走了之,落個眼不見心不煩。」
彷彿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冷少情慢慢走到了百里傾雲面前,逼視著她的眼睛:「那麼,傾雲,如果我可以保證你會成為我此生唯一的『沙粒』,你可願意留在我的身邊?」
什麼?一旁的月無淚聞言自然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搶上一步:「安陽王!您……」
「莫慌,我要聽傾雲的回答。」冷少情一揮手,阻止了月無淚的舉動,一雙眼眸卻始終盯著百里傾雲,「傾雲,你可願意?」
百里傾雲同樣受驚不小,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少情,你不要……開玩笑……」
「我很認真,」冷少情逼上兩步,始終與百里傾雲保持最近的距離,「我對你的心思,一直都不單純,想必你也看得出來。但若宇文瀟對你始終不渝,我自是願意祝福你。可是如今他既不懂得珍惜,我願傾盡全力守護你。傾雲,你可願意?」
「少情,你……」
百里傾雲徹底慌了!冷少情對她的心思不單純,她的確看得出來,但她卻依然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如此直白地說出來!
儘管宇文瀟另娶他人讓她十分失望,她卻從未想過離開他。不為別的,只為五公主對宇文瀟情根深種,因此對於佔據了五公主軀體的百里傾雲來說,自然也不能違背五公主的意願!
情急之下,百里傾雲步步後退,語無倫次:「少情你……別……我……我不能……」
「不能?」冷少情繼續緊逼,已將百里傾雲逼到了牆邊,嘴角的笑容邪魅之極,「是因為不願而不能,還是因為想要卻不能?」
後背一涼,百里傾雲知道自己已經退無可退,只得緊緊貼著冰冷的牆面,咬牙說道:「都不是,是因為不配而不能!」
冷少情一怔,繼而微笑:「不配?我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你!」百里傾雲繼續咬牙,盯著冷少情的臉,「我已是他人的妃子,如何還能再與你在一起?你纖塵不染,氣質如蘭,誰忍心給你半點玷污?」
這句話對冷少情而言,無疑已是極高的評價,冷少情心中震動,面上卻依然絲毫不動聲色,淡然一笑說道:「縱然我纖塵不染,你又何嘗不是冰清玉潔?若你這樣的女子還配不上我,那這世間便沒有配得上我的人了。」
冷少情此語對百里傾雲而言,更是從未聽到過的讚揚,自然令她更加心旌神盪,勉強保持鎮定搖頭說道:「少情,你未免他誇張了,我已是他人之妻,說什麼冰清玉潔……」
「想騙我?」冷少情冷笑,打斷了百里傾雲的話,「傾雲,你當我不知你和宇文瀟之間的秘密?」
百里傾雲聞言心中一跳:「你說什麼?」
冷少情詭異地一笑,突然一把抓住百里傾雲的手腕,另一隻手將她的衣袖刷的擼了上去,露出了如剛出水的蓮藕一般的手臂,一粒守宮砂嫣紅如血,美得宛如情人的眸。指著那粒守宮砂,冷少情淡淡地笑著:「守宮砂宛在,證明你與宇文瀟之間還清清白白,說什麼玷污不玷污?何況我既然想要你,便不會在乎你曾經是誰的人。」
「你……」想不到冷少情會突然有如此親密的舉動,更想不到他會當面與自己提及這樣**的話題,縱然百里傾雲的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卻依然羞得滿臉通紅,用力想要掙脫冷少情的手,「少情你放手!你這樣……成什麼樣子?快放手……」
「答我的話,我便放手。」冷少情緊緊抓著百里傾雲的手腕,霸道得宛如君臨天下的帝王,與他平日的淡雅如蘭大相徑庭,「傾雲,若我一定要你,你可願與我在一起?」
月無淚已經急得快要吐血,雖然她深信冷少情對百里傾雲絕無惡意,但百里傾雲畢竟是宇文瀟的王妃,他居然如此不避嫌疑地抓著她問這樣的問題,是否太不合時宜了?
想到此,月無淚終於忍不下去了,踏上一步說道:「安陽王……」
冷少情並不回答,卻突然揮了揮手,月無淚只覺一股凌厲的指風風馳電掣一般射到了面前,整個身體登時無法動彈分毫了:隔空點穴?好功夫。月無淚真箇是「欲哭無淚」,臉蛋兒憋得通紅,只剩下了瞪眼的份兒。
「無淚!」
「別怕,我只是點了她的穴。」冷少情微微地笑著,「傾雲,可以回答我嗎?我並未要你現在就跟我走,只是一個假設而已。或者我可以這樣問:如果沒有宇文瀟,或者說你認識我在前,認識宇文瀟在後,那麼你會為我動心,會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若是這樣問,便比較容易回答了。
是以百里傾雲立刻點頭:「是,我願意。如果沒有王爺,或者說我認識你在先,而你又不嫌棄於我,那麼我求之不得。」
冷少情一怔,繼而萬分溫和地笑了起來:「是嗎?那就好。多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時。傾雲,宇文瀟得妻如此,是他的幸運,若他不懂得珍惜,有他後悔的時候。就算他有苦衷,也不該……但無論如何,只要你與宇文瀟兩情相悅,我發誓絕不會奪人所愛,你不必擔心。」
說著,他慢慢放開了抓著百里傾雲手腕的手。被冷少情滿臉的失落打動,百里傾雲只覺得十分心疼,顧不得理會手腕的疼痛急急地說道:「少情,你別這樣,世間好女子千千萬萬,你何必為我浪費感情?像你這般的男子,本該得到上天的庇佑……」
「我不稀罕。」冷少情搖頭,一向挺拔的身軀居然微微有些佝僂,「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我說過不會奪人所愛,便一定不會。」
百里傾雲心中越發難受,嘴一張便要接著勸說幾句:「少情你……王爺?」
一股熟悉的清新之氣驟然湧入鼻端,百里傾雲愀然變色,霍然回頭,身後卻空無一人。難道……自己的嗅覺出了問題?可那股清新明明就是來自宇文瀟……
「你沒聞錯,就是他。」冷少情突然笑了笑,揚聲喊了一句,「宇文瀟,你也聽得差不多了,還不進來?」
果然,一道雪白的身影接著便一閃而入,慢慢走到了兩人面前,臉色陰沉如水,不是宇文瀟是誰?
百里傾雲有些心虛,不由後退了兩步:「王爺你……你怎會來的?」
「找你。」宇文瀟淡淡地開口,卻難掩語氣中的憤怒和顫抖,「傾雲,你……你很好啊!」
很好?我什麼都沒做!情知他又誤會了自己,百里傾雲連連搖頭解釋:「王爺你誤會了!我沒有……」
「我知道你什麼都沒做。」宇文瀟打斷她的話,雙拳倏地握緊,「可你為何不想想,你方才說了什麼?哦,忘了告訴你,方才你起身告辭的時候,我正好趕到。」
起身告辭的時候?這麼說後面那些絕對不能被他聽到的話他全都聽到了?
百里傾雲臉色大變,惶急不已:「王爺!我並非……我……少情,你倒是說話呀?」
「說什麼?」冷少情凝立當地,臉色不變,「說你方才那些話只是為了哄我開心,並非實情?」
這……
這可如何是好?說剛才那些話是實話,宇文瀟必定生氣,說那是假話,又會傷冷少情的心,何況那本來就是實情……
百里傾雲渾身僵直,終於知道了何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便在此時,她突然看到宇文瀟抬手往腰間摸去,不由臉色大變,因為她知道宇文瀟的長鞭就纏在腰間,難道他要對冷少情動手?
「不要!不要傷害少情!」幾乎是出於本能的,百里傾雲撲過去攔在了宇文瀟面前,將冷少情護在了自己身後,「要殺他,先殺我!」
「要殺他,先殺我」六個字聽在宇文瀟耳中,簡直不亞於六聲驚雷,震得他兩耳轟鳴,好不難受!天知道他方才根本不曾打算對冷少情做什麼,卻想不到將百里傾雲的真心話給誆了出來。
而冷少情則同樣被這六個字震得一哆嗦,眸中登時展開了一絲溫暖的笑意:行啊傾雲,你居然願意如此維護我,看來平日我對你的付出也並非全無收穫。
身軀不自覺地晃了晃,宇文瀟咬牙忍過最初的暈眩,冷冷地問道:「傾雲,你方才說什麼?」
「我……」百里傾雲臉色蒼白,咬著牙不肯後退,「王爺,是我不該三更半夜到處亂跑,與少情無關!你……你不能傷害他!何況我與他根本什麼都沒做……」
宇文瀟點了點頭,突然笑了笑:「我知道你們什麼都沒做,可是傾雲,你以為只有身體的背叛才算是背叛嗎?那我不妨告訴你,比之身體的背叛,心的背叛才……更殘忍。你剛才那些話,我會記住的。」
說完,宇文瀟扭頭便走,很快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色中。情知自己根本不可能追上他,百里傾雲徒勞地叫了一聲:「王爺……」
冷少情一揮手,解開了月無淚的穴道,疲憊地說道:「傾雲,去看看宇文瀟,別讓他出了什麼事才好。他一身系天下之安危,出不得半點差錯。」
太過擔心宇文瀟,百里傾雲竟沒有發覺「一身系天下之安危」這幾個字用得不合時宜,忙不迭地轉身欲走。
「等等!」冷少情叫住她,一伸手拿起了玉笛,「你的玉笛,莫要忘了拿。」
百里傾雲腳步一頓,搖頭說道:「少情,如今王爺已經誤會你我頗深,我不能再要你的東西。何況這玉笛本就是你心愛之物,你還是收回去吧。」
冷少情臉色一變,拿著玉笛的手突然握緊:「你說什麼?你要我將玉笛收回來?」
「是。」百里傾雲點頭,「雖然你我都問心無愧,可總要避嫌……」
「送出去的東西,我從來不會收回。」冷少情笑了笑,打斷百里傾雲的話,「既然你如此不屑於要我的東西,那就毀了它吧。」
毀了?百里傾雲吃了一驚,還未來得及勸阻,就見冷少情揚手將玉笛拋到了半空,待它稍稍下落之後一掌拍了出去,竟是要將這罕見的寶貝徹底粉碎!
「不要!」百里傾雲想也不想地撲了過去,堪堪將玉笛搶在了手中。冷少情見狀大吃一驚,百忙中拚命將內力一收,卻依然不可避免地擊中了百里傾雲的肩頭!
「砰」的一聲,半分內力也沒有的百里傾雲被冷少情一掌打飛,直飛出幾米遠之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為了保護玉笛,她不得不放棄了對自己的保護,以至於右側肩膀狠狠著地,半分緩衝都沒有。
右肩著地,左肩中掌,雙肩齊齊劇痛之下,百里傾雲忍不住「啊」的一聲慘叫起來,痛得渾身劇顫。
「傾雲!」
「公主!」
冷少情和月無淚雙雙嚇得臉色大變,撲過去救護。冷少情的動作畢竟更快一步,因此搶先將百里傾雲抱了起來,急聲問道:「傾雲你怎樣?!你傻嗎?為了一支玉笛,居然連命都不要了?」
劇痛之下,百里傾雲臉上的冷汗很快匯流成河,嘩嘩地流著,咬牙強忍劇痛,她喘息著搖頭:「少情別……別任性,這玉笛是你……心愛之物,豈能……隨意毀壞?」
「玉笛再珍貴,又怎比得上我的心意?」冷少情勉強克制著心頭的痛苦,淡淡地說著,「你既不屑於接受我的心意,我留著這玉笛又有何用?」
「別這樣說……你的心意比這玉笛珍貴無數倍……」百里傾雲痛得眼前陣陣發黑,意識漸漸飄離,「我……我不配接受你的心意……」
「先別說了,」冷少情心中一痛,卻迅速冷靜下來,「來,我先抱你上床,看看你的傷勢。」
百里傾雲還要反對,卻實在抵不過雙肩的劇痛,只得點點頭任他將自己抱了起來。
幸虧冷少情這一掌只用了三成功力,且在最後關頭將內力收回了一些。而百里傾雲雖不懂武功,五公主卻從小研究毒藥,並經常以身試毒,便在不知不覺間增強了體質,因此這一掌只是傷了皮肉,並未傷及筋骨。
催動內力替百里傾雲將肩頭的淤血揉散了一些,冷少情才收回手,抿著唇不說話。片刻之後,他突然伸手去拿百里傾雲一直抱在懷中的玉笛。百里傾雲吃驚,本能地大叫:「不要!」
冷少情一怔,苦笑搖頭:「莫慌,我只是要將玉笛收起來。你不是不肯要了嗎?」
「可你……你不能毀了它。」百里傾雲極不放心,就是不肯鬆手,「否則這一掌我不是白挨了嗎?」
冷少情不答,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片刻之後開口說道:「傾雲,你不肯要這玉笛,僅僅是因為怕宇文瀟介意,還是這完全是你的意思?」
「我就是擔心王爺加深對你我的誤會。」百里傾雲苦笑,「方才你也看到了,我以為他要傷害你,所以衝口說什麼『要殺你,先殺我』,他一定以為我跟你……所以我怎能再要你的東西?」
「好。」冷少情點了點頭,「那麼你還是將玉笛拿回去,倘若宇文瀟果真介意,你便告訴他,這玉笛留在你的手中,早晚有大用處。他若一定要你將玉笛還給我,我保證將來他一定會後悔。」
大用處?一支玉笛而已,除了可以吹奏曲子,還能有什麼用處?
百里傾雲將信將疑,卻看得出冷少情絕非故意哄騙自己,只得點頭說道:「好,那我便拿回去。不早了,我真的該走了,還不知王爺……」
冷少情並未強留,小心地扶著她走到門口,突然開口說道:「傾雲,若剛才宇文瀟真的要殺我……」
「如果他真的要殺你,我阻止不了。」百里傾雲嘆氣,苦笑不已,「但前提是,他必須先踏過我的屍體才可以。少情,我這樣做並非因為男女私情,只是因為你很無辜,我決不能連累你。」
冷少情不置可否,吩咐下人準備馬車,將主僕二人送回安逸王府。目送著馬車漸漸遠去,冷少情突然笑了起來:「宇文瀟,你這樣怎能擔當大任?不過為了區區一個女子,居然就如此方寸大亂?對不住,我方才那些話,就是故意要讓你聽到的,好讓你明白傾雲這樣的女子有的是男子垂涎,你可要看好她啊!」
自昨晚從安陽王府回來之後,她便在思考著如何才能向宇文瀟解釋清楚對冷少情說的那些話。然而思來想去,她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解釋。
說什麼「若我的餘生必須在這粒沙子面前度過,我寧願一走了之,落個眼不見心不煩」,說什麼「如果沒有王爺,或者說我認識你在先,而你又不嫌棄於我,那麼我求之不得」,說什麼「要殺他先殺我」……
哪一句對宇文瀟而言不是莫大的侮辱?哪一句是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所能忍受的?
宇文瀟沒有當場給自己寫下一紙休書,便算是給了自己天大的面子,又怎會有心思聽自己解釋?何況他都親耳聽到了自己的話,就算解釋,也只會越描越黑吧?
雙肩的劇痛一直未能緩解,百里傾雲又滿腹心事,是以一夜未能合眼,直到第二日早上,才感覺肩上的疼痛稍稍輕了些,卻依然不敢亂動。
「公主,您不去跟王爺解釋一下?」月無淚坐在百里傾雲對面,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比她這個正主兒還要著急,「再這樣下去,王爺對您的誤會會越來越深的。」
「你要我如何解釋?」百里傾雲嘆氣,苦笑,強忍著傷處的劇痛,「話王爺親耳聽到了,我再說什麼他都不會信的。」
月無淚無言,越想越覺得此事簡直麻煩透頂,不由埋怨了一句:「公主您也真是的,為何說那樣的話?還說願意跟安陽王……王爺能不生氣嗎?」
百里傾雲一個頭兩個大,忍不住抱著腦袋呻吟起來:「我原也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想安慰少情一句,誰知道那麼巧,王爺居然就在那個時候趕到了?不對!少情應該早知道王爺在外面,那他為何不說?害得我……少情啊少情!你可把我害慘了!」
月無淚除了嘆氣,也是毫無辦法,不經意地一抬頭,她突然看到宇文瀟和初弄影正結伴而來,趕緊推了推百里傾云:「公主!快!王爺來了!不過……是和初弄影一起來的!」
初弄影……和宇文瀟?對了,他們昨夜洞房花燭,想必是恩恩愛愛、甜甜蜜蜜……可這一大早的他們跑到纖羽閣來做什麼?向自己秀恩愛嗎?
剛剛想到此處,宇文瀟已經邁步進了纖羽閣,俊朗的臉上有一絲含義不明的微笑:「傾雲,你起來了?」
「是……」百里傾雲慌忙起身行了一禮,「妾身見過王爺……嗯……」
這一行禮,不可避免地牽扯到了肩上的傷,痛得她低聲呻吟起來。宇文瀟早就見她動作不甚靈活,起身之時還微微聳著雙肩,擺明就是肩上有傷。此時聽到她的呻吟,他不由更加擔心,搶上一步問道:「你的肩膀……」
「沒事。」百里傾雲忙微笑著回了一句,不願多生事端,「昨夜睡覺的時候姿勢不對,想是有些落枕了。」
撒謊。
宇文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卻明白她是不想讓百里曦照多問而沒有再開口說話。她的傷明明在肩上,居然說什麼「落枕」?你家落枕落在肩膀上?
片刻之後,宇文瀟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你的肩膀到底怎麼了?」
「不妨事。」百里傾雲苦笑,「不過是不小心跌了一跤,磕了一下。」
「同時磕到雙側的肩膀?」宇文瀟皺眉,明顯不信,「你這一跤跌得倒有水平,過來我看看。」
「不要了!」百里傾雲猛的後退了一步,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的肩膀其實是被人打傷,「真的不妨事,何況我自己就是大夫,完全可以……」
「哪那麼多話?」宇文瀟不耐,抓著她的手腕便將她的衣袖擼了上去,低頭一瞧就變了臉色,「什麼磕到了?這分明就是被人打傷的!說!是誰?!是不是少情?我去找他……」
「王爺!」百里傾雲慌了,不顧肩上的傷痛一把抓住了他,卻痛得不停地吸氣,「哇……好痛……王爺你不要激動,那只是個意外……」
生怕讓她傷上加傷,宇文瀟不敢強行掙脫,冷哼一聲說道:「意外?冷少情身手卓絕,怎會發生如此低級的意外?傾雲,究竟怎麼回事?」
「這……」百里傾雲嘆氣,乾脆轉移了話題,「王爺,你找我有事?」
有事?啊!是了!不提冷少情,還想不起此來的目的呢!傾雲,既然你如此不拿我當回事,也就不要怪我心狠了,是不是?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乎我還是不在乎我!
想到此,宇文瀟立刻放下了肩傷的問題,嘴角重新浮現出一抹奇怪的笑意,一把拉過一旁的初弄影說道:「自然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傾雲,昨夜是我與弄影的洞房花燭之夜,從今日起她便是我的側妃,與你是真正的姐妹了,你……你開心嗎?」
我?我開心個p!
百里傾雲愕然之餘,卻也猜到宇文瀟這是在故意報復自己,不由心下苦笑:王爺,我和少情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而且我的心也不曾背叛你,你這又何苦呢?自然,如果你對初弄影的確是真心,那我無話可說……
不過你既對我無情,休怪我對你無意!你既如此絕情絕義,那我也只好對不起你了!
暗中嘆了口氣,她露出一絲看不出真假的微笑:「王爺得償所願,終於能與初姑娘締結連理,我自然為王爺高興。祝王爺與初姑娘從此舉案齊眉,夫唱婦隨,白首一生!」
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順暢,竟像是真心為兩人高興一般。見她居然是這樣的反應,臉上半點難過之色都沒有,宇文瀟心中愈發痛苦,竟升起了一絲恨意:傾雲,這是你的真心話?你真的不在乎我另娶他人?或者說,這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好以此為借口要我寫下休書,你好去找你真正喜歡的人?
壓下心頭的痛苦,宇文瀟故意裝得滿臉愉快:「承你吉言。傾雲,你與弄影既是姐妹,務必好好相處,不可無事生非。弄影,你是側妃,在傾雲面前千萬記得禮數,萬不可壞了規矩,知道嗎?」
初弄影穿著一身紫紅色的新娘裝,滿頭環佩叮噹,臉上塗脂抹粉,而且滿臉嬌羞。自然,這滿臉的嬌羞都是故意裝出來的,只有她最清楚昨夜所謂的「洞房花燭」只有「花燭」,並無「洞房」。
儀式一舉行完,宇文瀟便人影都沒有了,一夜都不曾回來,今日一早卻又突然叫自己跟他來纖羽閣,真不知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此刻聽到宇文瀟的吩咐,她故意裊裊婷婷地上前行了一禮,嬌聲嬌氣地說道:「弄影見過姐姐!從此以後咱們姐妹二人要好好照顧瀟哥哥,以後還請姐姐多多照顧。」
「應該的。」百里傾雲淡淡地笑了笑,看都不看宇文瀟一眼,「初姑娘與王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就該成雙配對,如今終於償了心愿,本宮也為你們高興。不過……倉促之間本宮也沒有像樣的見面禮送給初姑娘,喏,這是當日王爺所贈的玉指環,本宮便……」
說著,她居然一抬手,要將一直戴在手上的玉指環摘下來送與初弄影。宇文瀟臉色大變,猛地衝過去握住了她的手,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微笑著:「見面禮的事稍後再說。弄影,無淚,我有話對傾雲說,你們兩個先出去。」
「嗯……嘶……」宇文瀟下手還真是不留情,百里傾雲只覺得自己兩隻手都被他捏的十分疼痛,雙肩上的傷更是劇烈地發作起來,忍不住直抽涼氣。
看到百里傾雲的動作,初弄影原本心中暗喜:她早就想將這玉指環奪過來了!只可惜……宇文瀟的話她不敢不聽,只得恨恨地隨月無淚一起退了下去。
「王爺放手……」百里傾雲用力掙扎了一下,疼得臉色發白,「好痛……」
宇文瀟倒也聽話,立刻放開了她的手,卻冷冷地說道:「痛也是你自找的!我問你,你方才要做什麼?要將這玉指環送給初弄影?」
「是啊!」百里傾雲摩挲著手上的指環,笑得很冷,「初姑娘是王爺的新歡,同時也是舊愛,王爺自然萬分疼愛於她。我身為王爺的正妃,自然不能顯得太小氣,必須送上一份厚禮作為賀禮。不過我想來想去,初姑娘似乎什麼都不缺,唯獨對這枚指環還算喜愛,因此……」
誰知百里傾雲不解釋還好,這番解釋一出口,更把宇文瀟氣得險些吐血,咬牙說道:「她喜歡,你便要送給她?那我呢?她若是喜歡我,你是否也要將我送出去?」
百里傾雲冷笑:「王爺是個人,不是一件東西,由不得我想送便送。王爺,初姑娘既然出去了,那便請王爺將這指環……」
「百里傾雲!」宇文瀟陡然一聲怒喝,顯然是動了真怒,「你若敢將這玉指環取下來,便是同我徹底斷絕關係,你我之間從此恩斷情絕!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百里傾雲的動作登時一僵,果真猶豫起來。恩斷情絕?她如何捨得?會有這樣的舉動,還不是因為宇文瀟另娶他人嗎?
「我知道你怨我另結新歡,」宇文瀟啞聲開口,語含苦澀,「可你背著我對冷少情說那些話的時候,可曾想過我的感受?傾雲,要說背棄,是你背棄我在先,我背棄你在後!何況我娶初弄影根本不是因為情愛,而是因為……總之你考慮清楚,我不會逼你留下這枚指環!」
說完,宇文瀟扭頭衝出了門,方才一個不小心,險些將實話說出了口,若是再留下去,事情還不定會鬧到什麼樣的地步!
百里傾雲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卻也有些后怕。這玉指環不僅是她與宇文瀟的定情信物,更是帶她穿越至金鼎國的關鍵。若是送給了初弄影,自己將來如何穿回去?簡直是胡鬧!被宇文瀟氣昏頭了!
見宇文瀟怒氣沖沖地離去,月無淚自是無比擔心,立刻沖入房中查看動靜,並且百般詢問百里傾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百里傾雲身心俱疲,搖頭不語,第二次興起了尋找「香川」穿回現代社會的念頭,而且這一次的**尤其強烈。
可是不等她將這個念頭付諸實施,便見柳兒再度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啟稟王妃……」
又慌張成這副模樣?難道又是百里曦照來逼自己嫁給端木搖曳了?
百里傾雲煩躁不堪,剛要找借口推脫,卻聽柳兒接著說道:「……那烏蘭太子來了!就在颯然居!」
什麼?!烏蘭太子?這下好,連媒婆都省了,正主兒直接上場。太子殿下,你也太迫不及待了吧?你不是說絕不會強迫我嗎?
百里傾雲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一扭頭說道:「不見!柳兒,你去告訴太子,說本宮身體不適,不便見客……」
「可……可……」柳兒氣喘吁吁,一著急越發語不成句,「可王爺命奴婢來請王妃,說是給人瞧病來著,而且病得還挺凶,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王爺的命令?瞧病?難道是端木搖曳病了?病了宮中自有御醫照顧,找自己做什麼?難道是……中毒?
一念及此,百里傾雲不敢耽擱,命月無淚背著自己的藥箱,快步往颯然居而去。邁步進入房中,果然發現端木搖曳正急得滿地轉圈,而宇文瀟就陪在一旁,臉上雖說不是多麼難看,卻也沒有一絲笑容,顯然是在強忍心中的不快。
顧不得理會房中洶湧的暗流,百里傾雲直接衝到了端木搖曳面前:「太子殿下哪裡不舒服?快快請坐,容妾身為殿下瞧一瞧!」
百里傾雲此舉倒並非因為對端木搖曳有什麼私情,僅僅是因為他身份尊貴,若真的在金鼎國出了意外,則兩國之間不但不能結盟,反而會變成敵人,她怎能不急?
誰料端木搖曳接著便搖頭說道:「公主誤會了,受傷之人並非搖曳,而是搖曳的貼身侍衛無痕。自然,若只是皮肉之傷,搖曳絕不敢來打擾公主,只是無痕所中暗器上淬有劇毒,搖曳實在解不了。無痕雖是搖曳的侍衛,卻與搖曳情同手足,搖曳又知道公主精於用毒,萬望公主施以援手!」
最後一句解釋根本多餘,醫者父母心,並不因人的出身地位而區別對待。百里傾雲不及多問,立刻點頭說道:「太子殿下請放心,妾身必定竭盡全力!」
端木搖曳大喜:「多謝公主!」
百里傾雲點頭為禮,立刻趕到床前查看無痕的傷勢。這一身黑衣、面目俊朗的年輕男子雖已中了淬有劇毒的暗器,但神智居然一直保持著清醒。看到百里傾雲,他微微點了點頭,喘息著說道:「有勞公主……」
「不要說話,保存體力。」百里傾雲輕聲囑咐,「傷在何處?」
「右後肩……」無痕輕輕抬手指了指,「只是傷處必定醜陋不堪,公主恕罪……」
「無妨,再重的傷勢本宮都見過。」百里傾雲安慰了一句,讓他面向里側躺,輕輕解開了他的衣服,很快露出了右後肩的傷處。果然,傷口周圍的肌膚都已經泛黑,並且開始腐爛,不過血已經止住,看起來倒不如何恐怖。
用指尖輕輕捻起一點血跡放到鼻端輕輕一嗅,百里傾雲臉色微微一變:「魂斷離恨天?」
魂斷離恨天?什麼意思?
端木搖曳與宇文瀟不由對視了一眼,接著將目光轉向了百里傾雲。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百里傾雲簡單地解釋道:「魂斷離恨天乃是塞外奇毒之一,毒性霸道猛烈,中毒之後若不及時解毒,則全身氣血逆流,接著整個人便會爆裂而死,屍首碎成無數殘片,場面慘不忍睹!」
「啊!這……」
經百里傾雲一解釋,眾人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副血腥殘忍的畫面,居然齊齊驚呼起來。畢竟事關自己兄弟的性命,端木搖曳搶上一步問道:「公主,無痕所中之毒時間並不算長,是否還來得及救治?」
百里傾雲展顏一笑:「來得及。殿下放心,妾身雖不懂武功,對毒藥卻頗有研究,這位兄弟所中之毒妾身可以解。」
「真的?太好了!」端木搖曳大喜,「那就煩請公主快快為無痕解毒!若無痕的命可以保住,搖曳必定重謝!」
重謝就免了,只要你肯從此收回成命,不要再逼我嫁給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百里傾雲苦笑,卻不忍拿無痕的性命要挾端木搖曳,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毒再說。因此她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好,那就請太子殿下與王爺去大廳內稍坐,容妾身為無痕解毒。」
端木搖曳立刻點頭出了內室,宇文瀟走了幾步之後卻又停下來:「可要我幫忙?」
「不要。」百里傾雲的聲音有些冷淡,甚至連頭都不回,「王爺快出去吧,有無淚在這裡就可以了。」
你……宇文瀟心中惱怒,卻不願連累無痕喪命,只得恨恨地盯了百里傾雲一眼,不甘不願地出去了。
「公主,您何必……」
「先救人。」百里傾雲低聲阻止了月無淚,「無淚,點燃蠟燭,將刀子消一消毒,我要將傷處的腐肉剜掉。」
月無淚無奈,也知道此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只得乖乖按照百里傾雲的吩咐準備好了一切:「公主,可以了。」
「嗯。」百里傾雲答應一聲,穩穩地握著刀子微微一笑,「忍著些,若是痛得受不了,只管叫出聲來。」
「是。」無痕感激地笑了笑,「多謝公主。」
百里傾雲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然後將刀尖慢慢靠近了無痕右肩的傷處。傷口周圍的污血已經清理乾淨,露出了一個針尖大小的黑眼,顯然這暗器極為細小,發射之時令人不容易察覺。
抬頭看了一眼,無痕正咬緊牙關,準備承受剜肉之痛。百里傾雲想了想,命無淚取過一條幹凈的毛巾疊好,遞到他的嘴邊:「咬著,免得忍痛之時傷了舌頭。」
「多謝公主……」無痕喘息了幾口,搖頭想要拒絕,「無痕可以……」
「聽話!」百里傾雲低聲斥責,「萬一傷到舌頭,你下半生便只能做個啞巴了!你願意嗎?」
啞巴?我不要!無痕嚇了一跳,忙乖乖地接過毛巾咬在口中。百里傾雲滿意地點頭,再次拿起刀子穩穩地刺入了傷口周圍的腐肉之中。
「嗯……」儘管早有準備,這刀鋒入肉的劇痛還是令無痕渾身一僵,口中溢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百里傾雲心中自然也是不忍,卻也知道耽擱得越久,他承受的痛苦就越多,因此一咬牙一狠心,手腕迅速地旋轉著,以最快的速度清理著傷口周圍的腐肉。
「嗯……」
尖銳而劇烈的疼痛不斷傳來,直把無痕痛得渾身亂顫,雙手早已緊緊抓住了身下的床單,因為用力過猛,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都已經泛白。一旁的月無淚只覺得頭皮發麻,不由微微轉過了頭,不忍再看。
「乖,忍著些,馬上就好……」真是醫者父母心,儘管無痕一看就比百里傾雲大了幾歲,百里傾雲卻將他當作了孩子般柔聲哄著,顧不得擦一擦自己鼻尖的冷汗,「再忍忍,乖,就好了……」
或許是因為百里傾雲的聲音真的有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作用,也或許是因為她身上那種悲天憫人的潔凈氣息,無痕突然覺得傷口似乎不那麼疼了,整個人都漸漸放鬆下來。
很快的,百里傾雲便將傷口周圍的腐肉剜除乾淨,自傷口中流出的血已經變成鮮紅的顏色。輕輕舒了口氣,她將刀子放在一旁,並且洗凈了雙手,重新坐回了床前:「無痕大哥,如今暗器還留在你的體內,我必須將它吸出來,不過如今劇毒已經散入你的經脈之中,因此過程會十分痛苦,你要……」
「忍耐,無痕明白。」方才的劇痛已將無痕折磨得渾身汗如雨下,彷彿虛脫了一般,因此就連聲音都有氣無力,「可是公主千金之軀,怎能做這種事?無痕自己將暗器逼出來好了……」
「你逼不出來的,」百里傾雲微笑著搖了搖頭,「魂斷離恨天與平常毒藥不同,只有我才能將它吸出來,乖乖躺著不要動……」
「不!公主萬萬不可!」眼見百里傾雲俯低了身子,瑩潤的雙唇就要貼上自己的肌膚,無痕登時急得額頭冒汗,猛一翻身拼盡全力抬起雙手扶住了她的雙肩,縱聲叫了起來,「殿下!王爺!殿下!王爺快來啊……」
百里傾雲黑線。
帥哥,你嚎神馬?弄得好像我要非禮你一樣。
儘管無痕的聲音十分微弱,然宇文瀟和端木搖曳都是內息雄厚之人,又一直關注著內室的動靜,因此立刻便雙雙竄入了房中,異口同聲地問道:「怎麼了?這……」
這……這是神馬狀況?
百里傾雲雙手揪著無痕的衣衫,拚命想要鑽到人家的懷裡,而無痕則拚命抓著百里傾雲的雙肩,意圖阻止。這畫面瞧在眼中,分明就是……
宇文瀟當場火大,衝過去一把抓住百里傾雲的手腕將她拖了過來,厲聲斥責:「傾雲,你做什麼!」
「解毒,」百里傾雲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卻痛快地回答,「無痕大哥所中的暗器還留在體內,必須吸出來才可以,可他不肯讓我吸……」
「廢話!自然不能!你懂不懂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宇文瀟不聽還好,一聽這話火氣更旺,聲音也更嚴厲,「何況你根本一絲內力都沒有,如何將暗器吸出?這種事自然是要我或者太子殿下來做!」
「正是。」想不到百里傾云為了救無痕,居然肯做出如此犧牲,端木搖曳心中感動之餘,對百里傾雲的情愫更加異樣,卻也知時機不宜而勉強保持著鎮定,點頭說了下去,「無痕本是搖曳的人,還是由搖曳將暗器吸出來吧……」
「不行!」百里傾雲想也不想地拒絕,「王爺不可以,殿下也不可以!這暗器必須由妾身才能吸出來。」
此言一出,眾皆不解:「為什麼?」
「因為無痕大哥所中之毒並非一般的毒藥,」百里傾雲耐著性子解釋,「嚴格來說,魂斷離恨天並非葯,而是蟲。」
「蟲?」眾人更加驚訝,同時萬分不解,「什麼蟲如此厲害?」
百里傾雲也知不把事情說清楚無法解毒,只得嘆了口氣說道:「魂斷離恨天其實是一種體長一寸左右、細如毛髮的紅色小蟲,體有劇毒。將其裝在暗器盒中發射出來,一旦接觸到肌膚便立即鑽入人體,散入經脈之中,所過之處皆會留下劇毒。此蟲用內力根本逼不出來,也吸不出來……」
想到那紅色的細蟲正在無痕體內遊走,眾人不由一陣惡寒,各自感到一股嗖嗖的涼氣順著后脊梁骨竄了上來。宇文瀟縮了縮脖子,不解地問道:「既然如此,你又如何將其吸出?」
「葯。」百里傾雲簡單地回答,「魂斷離恨天雖不能被內力逼出,但會被一種名為『紅顏花』的植物吸引……」
「紅顏花?」宇文瀟忍不住皺眉,「此時已是深秋,紅顏花只有春天才有,且極為罕見,這豈不是……」
「正是。」百里傾雲點頭,「紅顏花雖為劇毒,但若運用得當,亦可救人。我嫁入安逸王府前幾日,研究毒藥之時不小心誤服了另一種藥草,不得已用紅顏花以毒攻毒,這才保住了性命,因此體內含有紅顏花殘餘的藥性,足夠將毒蟲吸引出來了。正因為如此,方才我才會說這毒能解,否則……無痕大哥才真的無救了。」
原來如此。眾人聞言不由恍然大悟,卻只有月無淚明白百里傾云為何如此熱衷於研究毒藥,並不惜以身試毒,想到此,她不由含義頗深地看了宇文瀟一眼。
宇文瀟皺了皺眉,接著說道:「無痕體內有多少毒蟲?」
「多少?」百里傾雲哭笑不得,果然隔行如隔山,「一條就足夠要了他的命了,還多少?此蟲如紅顏花一樣,罕見得很,並非遍地都是的。」
這樣?宇文瀟略略有些臉紅,忙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那……你要如何將毒吸出來?」
「很簡單的。」百里傾雲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無痕肩上的傷口,「我只需將唇貼在傷口上,無痕大哥體內的毒蟲感應到紅顏花的氣息,便會迅速往傷口處移動。等它爬到傷口附近,我便用銀針封住傷口附近的經脈,阻斷其退路,接著將毒蟲從傷口中挑出來即刻。」
如此一來,百里傾雲豈不等於與無痕肌膚相親了?宇文瀟大皺眉頭,怎麼想都覺得不甘不願。無痕身為男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宇文瀟在想些什麼,便苦笑一聲搖頭說道:「無痕萬萬不敢玷污公主,還是……還是算了吧。大不了無痕自己運功將毒蟲逼出來,若是逼不出來……人各有命,死便死了。」
「不要!」端木搖曳聞言大急,想也不想地哀聲請求,「無痕不能有事,公主,求你一定救救無痕!只要無痕能夠得救,搖曳願付出任何代價!」
「殿下!您……」
「不要多說……」
「可是……」
「夠了。」百里傾雲扶額,「妾身有說過不救嗎?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在妾身眼中,無痕大哥只不過是個病人,妾身又是大夫,難道要妾身見死不救?王爺本是不俗之人,想必不會計較這些吧?何況太子殿下乃是金鼎國貴客……」
宇文瀟相當憋氣。話都被你說完了,我又能怎樣?難道要我親口承認我俗不可耐?何況端木搖曳的確是金鼎國的貴客,不容有失。
點了點頭,他盡量不動聲色:「救人要緊。那……可需要我幫忙?」
百里傾雲略一沉吟,點頭說道:「方才本來也打算請王爺和太子殿下幫忙的。毒蟲往傷口處爬行之時,無痕大哥會感到渾身劇痛,難以忍受,因此借用王爺的內力護一護他的心脈,免得出了岔子。」
宇文瀟點頭,端木搖曳忙開口問道:「還是由搖曳來吧,不敢勞動王爺……」
「殿下不行。」百里傾雲搖頭,「魂斷離恨天乃是寒毒,妾身雖不會武功,卻能看出殿下修習的內功走的是陰柔一路,到時可能起反作用。而王爺修習的內功正好相反,屬至剛至陽,正好可以壓制毒蟲的毒性。」
如此?那就沒辦法了。端木搖曳有些遺憾,接著問道:「那……搖曳能幫上什麼忙呢?」
百里傾雲抿了抿唇,這才開口說道:「怕是也要借一借殿下的內力。妾身體內的紅顏花雖可以吸引毒蟲,但藥性畢竟微弱,因此請殿下將內力凝聚在掌心,然後將掌心貼在妾身後心處。一會兒妾身若可以成功將毒蟲吸引出來還好,若看到妾身舉手示意,殿下也好立刻以內力助妾身將毒蟲吸出來。」
「好。」端木搖曳神情凝重地點頭。
宇文瀟聞言,也知過程兇險,居然顧不得吃醋了,點頭說道:「既如此,這便開始吧,小心遲則生變。」
百里傾雲點頭,指揮兩人將無痕扶起,盤膝坐下,然後示意宇文瀟以內力護住他的心脈,接著自己則跪在無痕身後,示意端木搖曳凝聚起內力貼在自己背上,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唇貼上了無痕肩上的傷口。
一種前所未有的柔軟觸感猛的貼上了自己,無痕不由心中一盪,繼而暗罵自己一聲該死,立即收攝心神,摒除雜念。下一刻,他便突然感到經脈之中傳來一陣劇痛,果然痛到令人無法忍受!更令人抓狂的是,那劇痛居然在迅速地四處遊走,彷彿有一把鈍刀在他的骨頭上來回地銼動,那種痛苦,簡直已不是凡人能夠忍受的!
「嗯……啊……」
縱然是七尺男兒,無痕依然痛苦萬分地低聲呻吟起來,忍不住就要跳起身來。天哪!誰來行行好,乾脆一刀將他殺了算了?
「別動!」宇文瀟一聲厲斥,掌心內力一吐,早已將他的心脈牢牢護住,並且順便將他的身體定在了床上,「生死關頭,千萬忍耐,除非你想一次害死四個人!」
無痕渾身一震,滿頭冷汗頓時涔涔而下:如今四人幾乎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如果因為自己的失誤而連累他們無辜喪命,自己豈非萬死難贖?
百里傾雲其實也不好過。因為體內的紅顏花,毒蟲正拚命往傷口處爬行,帶來一陣陣凌厲的寒氣,幾乎要將她凍暈過去。片刻之後,那毒蟲終於靠近了傷口,就在即將被凍昏的一瞬間,百里傾雲猛的抬頭,早已捏在指尖的銀針跟著落下,瞬間封住了傷口周圍的經脈:「好了!王爺,殿下,撒手!」
二人渾身一松,各自緩緩收手。畢竟各自關心自己的人,因此同聲開口:「傾雲(無痕),你怎樣?」
「沒事。」百里傾雲搖了搖頭,小心地轉動著銀針,「無痕大哥也不會有事,毒蟲已經爬到傷口附近,待我將其挑出,再喂他服下解藥,休息一日之後便無大礙了。」
二人聞言頓時放下心來,便見百里傾雲鬆了手,重新取出一枚銀針,在傷口中仔細地尋找著。片刻之後,只聽她一聲輕呼:「在這裡了!」
接著,百里傾雲一咬牙,狠狠一紮,接著小心翼翼地將銀針拔了出來,針尖上果然挑著一根長約一寸、細如毛髮的紅色毒蟲:魂斷離恨天。
毒蟲一離開身體,無痕便呻吟一聲軟了下去。百里傾雲立刻下床,吩咐端木搖曳扶著無痕躺好,然後將挑著毒蟲的銀針小心地放入了月無淚準備好的瓷瓶中封好口,又取出解藥給無痕服了下去。
「好了。」百里傾雲舒出一口氣,「無痕大哥劇毒剛解,不宜活動,殿下若不嫌棄,便讓他在此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再離開。」
「這……太打擾了吧?」端木搖曳心中自是一百個願意,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此處乃是王爺居所……」
「無妨。」宇文瀟擺了擺手,基本的禮儀還是不能少的,「府中空房多得是,我與傾雲暫時住在別處即可。」
「如此,多謝了。」端木搖曳滿懷感激,一揖到底。
見無痕已經累得鼻息沉沉,幾人便收拾東西來到了大廳落座,宇文瀟才來得及問道:「太子殿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無痕為何會突然身中劇毒?」
「我們遭到一群黑衣蒙面人的襲擊。」端木搖曳嘆了口氣,簡單地解釋了幾句,「今日搖曳在雅清別院呆得有些悶,便與無痕一起出去散心。誰知走到一處僻靜的河邊密林之時,突然有一群黑衣人現身,一言不發便猛下殺手。搖曳自問身手還算不錯,卻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且又要分心保護無痕,更不願多造殺孽,便落了下風。結果一著不慎,無痕便被暗器射中,搖曳一見之下,只好施重手殺了十幾人,對方一看勢頭不對便逃走了。搖曳一見無痕所中劇毒蹊蹺,情急之下想起公主善於用毒,便冒昧前來打擾了。」
原來如此。宇文瀟緩緩點頭,抱拳說道:「讓太子殿下受驚,臣罪該萬死!臣一定儘快查明黑衣人的身份,永除後患!」
「不不不!此事並非金鼎國的錯,」端木搖曳面有慚色,竟不敢面對宇文瀟的目光,「雖然搖曳不曾看到對方的任何一張臉,但……但若搖曳所料不錯,他們應該並非金鼎國人……」
「並非金鼎國人?」宇文瀟吃了一驚,接著卻又恍然大悟,「殿下是說,他們是從烏蘭國來的?」
「還不確定,但十有**。」端木搖曳目光一冷,雙拳緊握,「宇文大哥,此事乃我烏蘭國家事,更是家醜,請王爺務必保密,不要讓皇上知道,搖曳自己會處理,絕不會連累金鼎國任何人。」
宇文瀟只好點頭:「殿下千萬小心,盡量不要再離開雅清別院。」
無痕既已脫險,百里傾雲便在月無淚的陪伴下回到纖羽閣休息。宇文瀟另尋其他住處,而端木搖曳則留在颯然居照顧無痕。
無痕這一覺一直睡了兩個時辰才悠悠醒轉,不過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不再如原先一樣滿臉黑氣,因而越發顯得唇紅齒白,俊俏得很,竟比端木搖曳差不了幾分。
見無痕醒來,一直守在床前的端木搖曳大喜,忙湊過去扶起了他:「哥,你醒了?」
「嗯,」無痕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卻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此處是安逸王府,不可亂叫,小心隔牆有耳!」
「哦。」端木搖曳乖乖答應了一聲,滿臉后怕,「都是你啦!好好的為何衝過來?你若不衝過來擋在我身前,你也就不會中毒了!幸虧公主精於用毒……」
「你是烏蘭國的太子,不能有事。」無痕微微笑了笑,眸中充滿父兄式的的慈愛,「此次出行,國君再三叮囑於我,務必保你平安無事,我決不能有負他的託付。」
「可你若出了事,誰來保護我?」端木搖曳哼了一聲,深不以為然,「同為父皇之子……」
「噓!莫要說這樣的話。」無痕搖了搖頭,唇邊一絲慘然的微笑,「太子,那些黑衣人一定是……」
「二皇兄,端木搖塵。」端木搖曳冷笑,目光陡然如刀鋒般銳利,「他想要我死在金鼎國,挑起兩國戰事,從而趁亂奪位!」
見事情果然如自己猜測的那般,無痕不由急得變色:「太子,趕快傳書回國,告訴國君……」
「沒用的。」端木搖曳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二皇兄精於偽裝,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個謙恭有禮、無心權勢的謙謙君子,誰會相信他居然做得出這種事?」
「那……那該如何是好?」無痕急得要命,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太子,不如我們即刻回國……」
端木搖曳剛要阻止,突然聽到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忙豎起手指噓了一聲:「快躺好!公主來了!一定是來瞧你的傷勢的!」
無痕聞言,忙乖乖躺好,片刻之後,百里傾雲果然敲門而入:「妾身見過太子殿下。」
「公主快快免禮!」端木搖曳目光熱切地上前相迎,動作卻是彬彬有禮,半分不敢造次,「公主救了無痕的命,搖曳正在想該如何報答公主呢!公主若有任何吩咐,但請示下,搖曳一定萬死不辭!」
行啊,我要你立刻收回成命,不要再提要我嫁給你之事,行不行?百里傾雲心中嘀咕,卻也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便提及這樣的話題,便微微一笑說道:「太子殿下嚴重了。有句話叫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妾身本就是大夫,治病救人乃是分內之事,絕不是為了貪圖什麼報答。妾身過來乃是為無痕大哥瞧瞧傷處,順便換一換藥的。」
「是,公主請。」
端木搖曳忙讓在一旁,百里傾雲來到床前,沖無痕點了點頭:「無痕大哥,可以起身嗎?若可以,請坐起身背對妾身。」
無痕聞言,忙起身背對著百里傾雲,解開了自己的衣衫。百里傾雲揭去傷口的紗布仔細看了看,滿意地點頭說道:「已無大礙了。待妾身給你換過葯,你再好好休息休息,明日便可下床走動走動了。」
「多謝公主。」無痕語含感激,微微側頭看了看百里傾雲,眸中有著淡淡的尊敬和親近之意,竟將他當作了自己人一般。
當下百里傾雲不再耽擱,立即動手為無痕換了葯。完事之後,她收拾東西站了起來:「好了,妾身不打擾無痕大哥休息。太子殿下,無痕大哥中毒在先,剜肉療傷在後,今夜極有可能高燒不退。不過殿下也無須擔心,一旦發現他體溫升高,請立即派人通知妾身便是。」
「是,搖曳記下了。」端木搖曳感激地點頭。
百里傾雲笑了笑,接著說道:「原本府中也有侍女侍衛,不過無痕大哥對太子殿下如此重要,想必也不願假手他人照顧,那麼這一夜只好辛苦太子殿下了。妾身告退。」
覺察到百里傾雲這句話似有深意,端木搖曳不由一怔,然而未等他反應過來,佳人已經飄然離去,只留一縷淡淡的芳香在鼻端飄浮。片刻之後,他突然深吸一口氣,邁步追了出去。
百里傾雲剛剛離開颯然居不遠,便聽到身後似乎有人靠近,耳邊同時響起了端木搖曳的聲音:「公主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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