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番外:太白與青蓮的二三事(上)
「今日有一名新的金丹圓滿修士加入丙字營,真人是否要見一見?」
侍女將一枚玉簡輕放在太白至妙真人的桌上,像被燙著了一般地迅速退開。
其實不是這位元嬰真人容貌醜陋、或是脾氣不好。
太白至妙真人的容貌自是完美無瑕,雖然不像一般坤修那般溫婉柔弱,還喜做男裝打扮,但她那種凜然、颯爽的風姿儀態,也令許多人傾倒。
關鍵是她身上那股如有實質的殺意,哪怕是稍稍靠近,都讓人手足冰涼,血液將要凝固似的。
侍女低下頭,掩飾著自己的小情緒,殊不知,僅僅只是築基境的她,各種心思、情緒,在太白至妙真人面前宛如透明一般。
太白至妙真人那白璧無瑕的手按在玉簡上,想了想,點頭道,「你先帶這位安頓下來,我明日再見她。」
等侍女退下后,太白至妙真人握住玉簡,很快就以神識照見其中的信息,瀏覽完后,迅速梳理了一遍。
她若有所思地放下玉簡,鍾靈毓秀的臉上,看不出喜樂,「倒是一個可憐人……」
資料顯示,這位金丹圓滿的青蓮真人,乃是出生於北方的一個小城中的小型修真家族,身具天靈根,資質不凡。
才二十齣頭的年紀,那個小城就被妖族攻陷,全家淪為妖族的口糧,她僅以身免。
弱小無助的她成為了散修,為了修行功法和資源,周旋於一些築基、結丹修士之間,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還因為靈根優秀,數次險些淪為魔修的獵物。
一路坎坷,直至如今兩百七十餘歲,才成為金丹圓滿,實在配不上她那天靈根的資質。
那些出身更高、或有名師的修士,若有天靈根,往往百餘年就能結嬰。
嘆息過後,太白至妙真人就將此事丟開了。
人間界大半淪陷,比這青蓮真人更慘的,不知凡幾。
青蓮真人就算吃過再多苦頭,現在也即將結嬰,比起那滿地的白骨,那些淪為妖族口糧的凡人,幸運了太多、太多。
次日,做男裝打扮的太白至妙真人在大帳中接見青蓮真人。
饒是她已經看過此女的影像,此時親見,還是不得不暗贊一句:真是我見猶憐。
卻見這青蓮真人,人如其名,宛如一朵水中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素雅恬淡,又有一段天生的嫵媚,藏於行止之間。
「見過太白真人。」她盈盈拜倒,有千萬種風情,濃縮在這一拜之中。
「起來吧。」太白至妙真人不動聲色地招呼她坐下。
簡單交談幾句后,太白至妙真人突然問道:「據說在你年輕時,家族被某支妖族所滅,只有你一個人逃出來?」
青蓮真人微笑著,看似毫無異色,但眼裡卻藏著一抹悲傷,「回真人的話,確實如此。」
太白至妙真人點點頭,「有人說,你可能是妖族的姦細,否則難以解釋,城破族滅之下,你一個弱女子如何逃出生天。」
青蓮真人的聲音柔柔弱弱,卻也頓挫分明,語氣沒有起伏,就像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小女子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或許是運氣好吧。這一路走來,審查也經歷了許多,真人若是想對小女子再審查一遍,也無不可。」
「再說吧,」太白至妙真君話鋒一轉,「丙字營雖是精銳之軍,但也並非人人都要上戰場。聽說你的陣法造詣不錯?煉丹術也有幾分火候?你可選擇留守後方做後勤,也可隨我一起四方征戰斬殺妖族。你如何選?」
「小女子自是願意隨真人南征北討,還望真人成全。」
太白至妙真人模稜兩可地說:「我再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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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至妙真人是北宸閣會議下屬精銳修士部隊「丹墀」的一員,乃是丙字營的主帥。
修士大多閑雲野鶴,不喜拘束,難以適應紀律森嚴的軍隊模式。
但是在目前人族生死存亡之秋,亡族滅種的邊緣,也由不得修士們隨自己喜好行事了。
「丹墀」的建立,便由幾位合道、步虛大能強行推動下來。
若要讓太白至妙真人自己抉擇,她會對青蓮真人委以重任,賜予資源,幫助後者迅速結嬰。
但上頭有令,說青蓮真人畢竟有妖族姦細的嫌疑,必須再次進行審查,而且不是走過場地問幾句話,必須得長時間地盯防,確認其並非姦細后,才允許使用。
而且不得賜予結嬰靈藥。
太白至妙真人無語至極,既擔心人家是姦細,就別編入「丹墀」啊!
只是軍令如山,她也無法可想,只能暫時將青蓮真人放在身邊,做個文書、侍女使用。
還好青蓮真人性情溫柔,也沒叫苦喊屈,每天在太白至妙真人身邊轉悠,把一盡小事安排得井井有條,似是樂在其中。
久而久之,太白至妙真人甚至覺得有點離不開她了。
妖族勢大,哪怕大聖和六階妖皇層次輕易都不出手,可架不住它們族群甚多,而且不需要苦修,只要吞食修士血肉滋補,血脈進化就可晉階,所以在五階以下的數量,也是遠超人族。
反映在戰場上,就是人族節節敗退,人間界淪陷了十之七八。
戰況一日比一日激烈,一日比一日血腥。
許多天賦較強,有著化神、步虛之姿的修士,根本等不到成長起來,就半途夭折。
此消彼長之下,人族的滅族亡種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北宸閣會議的高層已經在悄然討論「火種」計劃,準備將一部分人口、各大宗門的傳承遷入到小世界里。
一些零散消息也漸漸傳入元嬰修士這一層面。
不管上面的風向怎樣,太白至妙真人卻是一心殺敵,堅定不移。
她作為萬法宗的真傳,本可以待在安全的後方。
可她總是衝殺在最艱險的地方,一柄飄雪劍不知飲了多少妖族的心頭熱血。
飄雪劍,也被許多人稱呼為飄血劍。
太白煞星的名頭,響徹戰場。
有人敬之,有人畏之,太白至妙真人從不理會他人的目光。
一襲白衣,在戰場上飄忽來回,飛劍宗要飲血而回,戰後拂衣而去,從不多做停留,瀟洒之極。
只有青蓮真人知道,太白至妙真人每回從戰場回來,都要痛飲美酒,徹夜達旦,似乎只有美酒的醇香,微醺的片刻,能讓她稍稍忘卻戰場的血腥。
這日,太白至妙真人從戰場返回,一身揮之不去的血腥味異常刺鼻。
「拿酒來。」她斜坐在墊子上,一雙細長好看的眼眸不如平時明亮。
青蓮真人無聲地走進,遞上一壇梨花白,憂慮地看著太白至妙真人,咬了咬下唇,卻沒有開口。
太白至妙真人沉默地自斟自飲,一壇酒很快就見了底。
「再來。」
青蓮真人笑道:「有酒豈能無樂舞?小女子為真人舞上一曲吧。」
太白至妙真人默然半晌,點點頭,「也好。」
朦朧的目光望過去,只見青蓮真人嫣然一笑,皓腕抬起,翩然舞動。
不知從何而起的絲竹之聲,縹縹緲緲,若有若無。
像是在耳畔流淌的清泉,又似是和月光一起,從月宮中落下的天籟。
太白至妙真人不太懂音律,現在身處亂世,也很少有閒情逸緻去聽曲。
但她活了幾百年,哪怕數年聽一次,也聽得耳熟,有著基本的音樂素養。
那樂聲宛如高山流水,純凈而高潔。
乃是青蓮真人以法力奏響。
所謂樂聲如心聲,想必青蓮真人也是一位高雅純潔之人吧。
妖族的姦細,如何能有這樣的心境?
太白至妙真人張目望去。
見青蓮真人的舞蹈也是優雅而舒緩,音樂的每一個節拍,都與她的動作無比契合。
絲竹聲漸漸低沉,帶著一絲憂鬱和深沉,青蓮真人的舞姿也變得內斂而含蓄。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彷彿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她旋轉著,跳躍著,忽而玉臂輕輕放下,忽而長腿舒張,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曼妙,又那麼悲傷。
太白至妙真人的目光望過去,透過那舞動的美麗精靈,彷彿看到了自己在戰場上縱橫無敵,殺戮無數,心如鐵石,卻暗藏寂寞和憂傷的樣子。
她一揮手臂,營帳的頂棚便被掀開,月光灑落,照耀在青蓮真人身上。
青蓮真人那清純中帶著一絲魅惑的面孔,在月光下是如此聖潔。
太白至妙真人的目光凝固了。
醉里不知年華限,月下舞蹁躚。
樂聲逐漸歡快,似是懷春少女激烈的內心獨白,青蓮真人的動作也越發奔放,若有若無地挑逗,卻又不含一絲淫邪意味。
那種種柔韌到極致的身體才能做出的動作,像邀請,又像是欲拒還迎。
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在展現美,女子的柔美,女子的青春活力,女子傲人的曲線,都彷彿鍾天地靈秀一般,就連月光也在痴纏著她。抑或是她在追逐著月光?
當樂聲停歇時,青蓮真人正好倒入太白至妙真君的懷中,嬌喘微微,吐氣如蘭,四目相對,呼吸相聞。
只剩兩個心跳,兩個寂寞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