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是來自獸族殘部的動亂。

與此同時，露明在北宮的大殿外，望著兩點鐘方向三十四里處，她身旁跪著一如既往單腿跪地的魔界將軍，低沉的聲音響起，露明皺著眉聽：「這次的動亂來自獸族殘部，以統領大人的實力應該可以鎮壓，你不必擔心。」

魔界的畫面在露明的瞳孔里映著，她不想再看，於是閉上眼轉過身，心想：當年薜檸一統魔界時，獸族與人界並沒有什麼瓜葛，完全是兩個獨立的世界，並且獸族統領風光一時，幾位霸氣地單獨佔領著一大塊魔界的地，並且對魔界中人施了許多壓迫與驅逐的手段。然而轉機發生了，在薜檸到來后，她憑著一把劍刺入獸族統領的心臟，直接用數天時間剷平了獸族的所有土地與微風。獸族的居民被迫離開到四方，有的還在魔界苟且偷生，有的去了人界任人宰割，總之下場很是凄慘。

半跪在地上的將軍似乎看出了薜檸在想什麼，低聲補充道：「薜檸畢竟是仙界僅次於首席弟子的仙官，她不管是墮魔還是留在仙界，都不會平凡。既然來了，選擇留下，那便捲起萬丈波瀾。如今薜檸的實力只增不減，你不必擔心。」

她向前走了兩步，對將軍說：「也對，薜檸能壓它們一次，就能壓它們第二次，只是這次對於獸族殘部，應該是一場搏命的殊死一戰。」

將軍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事，對露明的話表示贊同后便行禮告退。

露明看著遠處，心一凜，便也快步走下台階。隨後她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見沒有什麼發了瘋進攻到北宮的獸族殘部后，便乘風而起，前往北宮兩點鐘方向。

她在路上很緊張，因為她不會忘記小時候見到獸族居民渾濁布滿血絲的的黃色眼眸中那份毫不掩飾的殺意，不會忘記獸族的一隻豹子在自己腿上留下的抓痕，更不會忘記一隻獸族的老虎為了報復薜檸而把她叼走，扔進獸族以前最恐怖但現在卻破敗不堪的牢獄中。

回憶漸上心頭。

鐵制的牢門重重關上，監獄的內部滴著粘稠的不知成分的渾濁黏液，牢房的每一個角落都銹跡斑斑，濃郁的腥臭味逼得露明無法喘息，無助看向門外，那裡坐著兩隻凶神惡煞的熊，這間只有一平米大小的牢房竟然沒有在薜檸的劍下被毀掉，雖然這座恐怖的監獄已然大大不及當年，但這裡面仍舊隱藏著許多薜檸疏忽的地方。

這時一陣陰風不知從哪個在薜檸劍下破開的角落吹進來，也不知是蜷縮在角落裡的露明的心理作用，還是真真實實發生的，竟然有一種可怖的聲音自地下的最深處傳出。那聲音露明無法忘記，時而覺得像是無數近在身旁的鬼魅的嚎叫，時而又覺得像是露明上一世身邊至親之人的哭號。無數詭異的聲波侵入她的大腦，侵入她內心的最深處，侵入就連她自己都無法進入的神秘之地，刺骨的寒冷深入她的皮肉骨髓，她的眼睛變得惘然、迷茫，直至在無盡的痛苦中昏迷。

在絕望中她腦海里不斷地響起一句深邃的話：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露明在心底也無意識地說：「對啊，這麼久了，薜檸還沒有來救我，我也聽過她的事，那是一個何等洒脫無情之人，我沒有任何理由成為她偏愛的人，薜檸手下的魔界軍隊都是死士，不論是誰遇險她都不會停下腳步。或許在她心中，我也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她繼續陷入昏迷。

沒過多久，叮叮噹噹的聲音響起，她熟悉，那是薜檸的劍正在拆牢房的聲音。打臉總是來得如此措不及防。

聽得出來，長劍的劍尖以極為密集的頻率砍在鐵制的牢房上，這座監獄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瓦解、分崩離析。露明耳畔的鬼魅嚎叫瞬間輕了很多，疲憊的眼睛睜開，她墮入薜檸的安全的懷抱。

露明隱隱約約聽見薜檸並不怎麼擔心反而還有些幸災樂禍的話語：「不錯嘛小朋友，這殺了多少人的監獄都熬過來了。」

後面她好像還說了什麼，可惜露明極度緊繃又放鬆的神經經歷了大起大落後終於讓她睡著了，沒有聽見薜檸的話語。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她對薜檸的警惕少了許多，但並沒有完全的信任，這樣一個在零下寒冬敢穿著紅裙殺敵的瘋子，露明在佩服中仍舊保留著懷疑。

儘管她對她很好。

是那種破例的好。

…………

與此同時，在一片荒地中，薜檸終於找到了一個勉強可以藏身的鐵皮，盤著腿坐在了後面。她並不擔心孟旭的安危，畢竟能常年跟在她身旁的人，儘管其貌不揚，但實力還是有的。

她近幾年都從來不會擔心什麼，畢竟仙界的弟子，不論在哪裡都要保持著骨子裡的傲氣。

閉眼，凝神。

頃刻間，數百隻雜亂亂的動物便把她團團圍住，然而這一群獸族的殘部中薜檸竟然看不出首領是誰。

俗話說得好，擒賊先擒王。但如果沒有王，那多耗點時間提升一下自己的武力，薜檸自然也是願意的。

這支獸族殘部的隊伍不斷變化著隊形，緩慢卻極有壓迫感地向盤坐在鐵皮後面的薜檸靠近。可薜檸彷彿沒有察覺到一般，繼續閉著眼。沒有人知道她在幹什麼，或許是休養一下實力更好迎戰？又或許是在腦海中做著各種推算？

都不是。

在仙界時她就被稱為「瘋子」，這聲瘋子可不是白叫的。

她願意拿性命作賭注去完成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她願意前往未知之地去探尋一個傳說的真實，她願意為了自己的心之所向拋下一切……

就像她現在被許多獸族動物包圍之時還在閉著眼睛，她什麼都沒有想，這只是為了表示對於面前這群動物的蔑視。

僅僅是為了表達不屑。

並不是所有強者都像薜檸一樣，但像薜檸這樣的一定是強者或是瘋子。

也可能是強者中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