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仙子好慘
不是我拿了什麼，而是這件東西本就是我家的！
信息量極大的一句話，讓李長林和陸羽半天沒說話，目光落在那枚通紅如血的玉簡上。
玉簡，修仙界最常見的東西，白玉製成，可用靈識記錄信息。
這枚玉簡通體血紅並非是紅玉做的，而是多年被人握在手中盤出了包漿，因此呈晶瑩血紅色。
玉簡里到底寫了什麼？
「築基丹煉丹實錄，這是下卷。」姬茯苓聲音飄渺，稍稍仰頭望著屋頂房梁，一雙美眸中泛起淚光，「這不是離陽劍門的，這是我姬家祖傳之物，我只是拿回了我自己的東西。」
「……。」陸羽驚訝無聲。
「姬家？」李長林忽然想起了什麼，「你是玉林谷姬家的人？」
「是的。」
姬茯苓擦了下眼淚，淚水卻已止不住。
「玉林谷姬家？」陸羽看向李叔，感覺記憶里有一點這個名詞的影子。
李長林嘆氣，「我明白了。」
多年前，玉林谷姬家在長鋏界修仙世家裡也算鼎鼎大名，這是一家罕有的兩千年世家。
修士子女有靈根的也是少數，幾率只是比凡俗人高很多罷了；一個修仙世家傳承幾百年容易，延續兩千多年就難了。
據說姬家本是上等界域家族，為何兩千多年前來到長鋏界就無人得知了。
姬家曾出過金丹修士，那時風光無量堪比天心宗、離陽劍門這樣的大宗門，不管是正道魔道還是邪修妖國都無人敢惹。
不過姬家秉承祖訓一向與人為善，不做錦上添花之事、也不行落井下石之舉，從不摻和宗門間明爭暗鬥，自守玉林谷一方保境安民，因此在修仙界口碑極好。
然而有興就有衰，跟大多數宗門世家一樣，近幾百年來姬家也沒落了。
不過即便沒落姬家也始終有築基修士支撐，依祖訓不招災不惹禍，日子過得也算安穩。
二十年前突然傳來消息，玉林谷姬家一夜大火，全族無一倖免，修士們都知道這是被滅門了。
具體因為什麼無人知曉。
「就是因為這《築基丹煉丹實錄》。」姬茯苓長長嘆息，「爺爺他交友不慎，讓姬家上下幾百口慘遭毒手。」
三十年前，姬家族長在外遊歷時遭遇數頭玄級妖獸襲擊，雖為築基期修為也難以逃脫，危難時被三名築基修士救下，從此成為好友。
起初姬家族長也有戒心，時間長了關係越來越好就成了無話不談的至交，一次酒後說出了姬家的最大秘密。
姬家以劍道、傀儡道為傳承，本不擅長丹道，千年前那位金丹老祖卻是位罕見丹道天才，另闢蹊徑祭煉出了築基丹。
築基丹之所以稀缺一來是因為丹方中有兩種關鍵藥材極為稀少，二來是只有修仙宗門擁有祭煉之法。
姬家老祖才華驚艷，用獨特祭煉方法以六種常見藥材代替了那兩種稀缺藥材而築基丹功效不改，這也是姬家兩千年來始終有築基修士的原因。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姬族長為自己乃至全族種下了禍根。
二十年前姬家過重陽節，那三個築基修士應邀參加，暗中在酒里放入無色無味的毒藥。
那毒藥遇酒發作封閉丹田氣海，三人趁機發難，逼迫姬族長交出姬家獨門《築基丹煉丹實錄》，最終全族一百多口連同兩百多奴僕家丁慘遭毒手。
唯有姬茯苓僥倖逃過大難。
那一年她只有八歲，那天與族中姐妹們玩捉迷藏玩的十分開心；世家子弟從小修行，資質好的六七歲就進入鍊氣期，捉迷藏找人也是用靈識。
因為宗祠裡布有靈識隔絕陣法，她就藏進了宗祠靈位后的地窖里，結果玩得太累導致在地窖里睡著了，半夜餓醒了鑽出地窖，才發現姬家已成一片瓦礫。
萬幸被遊歷長鋏界尋找玉竹筍美味的師尊救下，帶回了落英界玄真宗。
「這些事是師尊告訴我的，她老人家抓住了三名兇手中的一個，以搜魂法得知了真相。」
舊事重提，姬茯苓淚流不止。
一旁的陸羽好生心疼，不敢把肩膀借給姬仙子，只得悄悄遞過白手帕。
聽完一段悲慘經歷，李長林長長嘆息一聲。
活得久，經歷的多，這等慘事已見慘不慘了。
姬前輩命運多舛，可在修仙界這種事並不罕見甚至說很平常，從前有，今後有，一直都會有。
相傳上古時期修仙界和諧太平，修士間少有爭端極少有打打殺殺之事，各種神通法術也只是修仙路上的點綴，不被修士們看重，更多是尋三五知己坐而論道交流心得感悟，共覓天機一同成仙。
不知從何時起，修仙界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修士與修士，世家與世家，宗門與宗門，各個居心叵測各懷鬼胎，殺人奪寶、慘遭滅門之事每一天每一時都在上演。
為了提升修為，修士們無所不用其極，早已背離了天人合一的修仙大道，與信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魔修們唯一差別就是一個放在心裡當偽君子，一個放在明處當真小人。
與天性單純的妖族相比，人族才更像妖族。
心中萬般感慨，李長林也不便多說什麼，輕聲道：「姬前輩，那唐如海……」
「他本名叫仇天傷，唐如海是假名字。」姬茯苓拭淚哽咽道，「另兩人一個是他弟弟——仇天害，還有一個薛德；這三人都是陸離界逃難來的修士。」
「師尊當年抓住薛德搜魂后正法，她老人家故意沒有理會仇氏兄弟，是為了讓我親手了結這段執念，否則我踏入金丹境界必定走火入魔，此番我回到長鋏界就是為報仇而來。」
「《築基丹煉丹實錄》分上下兩卷，仇天傷十五年前改名唐如海加入了離陽劍門，我推斷他就是用《築基丹煉丹實錄下卷》當成敲門磚，才成了離陽劍門的內宗長老。」
「殺他之時剛巧他正在把玩這枚玉簡，我認出這上面的姬家標記才知是我家遺物，就順手拿了回來。」
原來姬茯苓只想殺人，拿走《築基丹煉丹實錄下卷》只是個意外，卻引發了這麼大的事件。
可誰也不能說她做得不對。
陸羽道：「仇天害呢？」
姬茯苓搖頭，「還沒有查到，估計《築基丹煉丹實錄上卷》就在此人手裡；此事過後，仇天害更難找了。」
陸羽和李長林連連點頭，已品味出其中緣由。
不得不說，仇氏兄弟倆好算計。
各宗門鍊氣圓滿弟子比比皆是，但只能論資排輩等那一顆珍貴的築基丹，至於散修更不用提，給宗門賣命、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廉價版築基丹功效不改還能大批量煉製，對於任何一個宗門都有戰略意義，一旦拿到姬家獨門祭煉方法，統一長鋏界也只是時間問題。
仇家兄弟聰明之處就在於把《築基丹煉丹實錄》上下卷分開賣，都能保證賣個好價錢，還能讓宗門投鼠忌器不敢做出黑吃黑之事，只得被仇家兄弟分別牽制，自行從一卷中的丹道原理推導另一卷的內容。
「怪不得聽聞大長老這十幾年來閉關專研丹道，原來是這樣。」李長林連連點頭，「姬前輩，在下還有一事不明。」
「李叔不必客氣，直呼茯苓名字就好。」姬茯苓欠身，偷偷瞄了眼陸羽。
「好吧，我就不客氣了。」李長林微微一笑，「茯苓，以你天資為何不等幾年再來長鋏界？」
八歲家中慘案，二十八歲已是築基圓滿修士，這般天賦只要過幾年就是假丹大修士，那時殺唐如海易如反掌，何必冒這麼大風險。
「因為仇氏兄弟如今已兩百八十多歲了。」姬茯苓淡淡答道。
原來如此。
築基修士壽元三百年是極限，放到個人身上或許兩百六十歲就死了，她是擔心仇人壽終正寢來不及報仇。
李長林不再說話，背手踱著步子一籌莫展。
既然姬茯苓拿走的是《築基丹煉丹實錄》下卷，別管是不是物歸原主，離陽劍門擔心《實錄》流出去所以才封閉流葉坊。
東西不到手，大長老是斷不會開坊門的。
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