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途徑路上
曲曲折折的官道上,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行駛著。在路人看來,一行三輛馬車,兩隊護衛。想是官宦人家的富貴人,遊山玩水來著。不然,有誰會在官道上走的如此緩慢。只是,搞不明白,這荒郊野嶺的,有什麼可看的。
有什麼好看的,自然沒什麼好看的。三輛馬車沒一輛掀起帘子的。看什麼呢,看那些人快馬揚鞭,絕塵而過,看那周邊景象過了半個時辰也一點沒發生變化,
術千沉陰著臉,靠卧在馬車內感受著平穩無顛簸的速度,氣得肺都要炸了。原本他是打算快馬加鞭趕回京的。可現在按這種腳程,莫說是回京了,就是天黑都不一定能趕到下個城鎮。
另一輛馬車內,李沁倚靠車壁著閉目養神。車廂中間則安置著一張軟床,軟床的人雙眼緊閉,可微顫的睫毛已經暴露出了他的裝睡。
「醒了,就睜眼吧!你裝了這半天也不嫌累?」李沁拿腳背蹭蹭柳清澄的大腿,柳清澄縮了一縮隨即做了起來。
「王爺,坐了半天累著了?下官可得把軟榻讓出來。」柳清澄說著作勢要起,卻被李沁壓了下去。
「你老老實實的給我呆著吧!諾!水!」李沁遞過一個水袋給柳清澄,柳清澄剛伸手去拿卻被李沁給捏住了手背。他皺了皺眉道:「王爺?」
「柳清澄,你能說話了?不是說這藥效至少半月才能退?怎麼一覺醒來,你就給忘了?」
「這個……下官不知。要不回去找千面郎君問問?」柳清澄一邊誓裝無辜,一邊試圖將手給抽出來,無奈李沁越捏越緊也越捏越上,從手背改抓手腕。
「這個問題,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已經問過了,人家指天發誓的向本王保證藥效不會退。」
柳清澄一陣無語,只能幹笑道:「王爺,先讓我喝口水?」
「話講清楚了,再喝也不遲。這兩天你昏迷之時,本王常常喂你喝水。想必現在不喝也無事。」
「昏迷之人能喝的下水?」柳清澄表示懷疑。
李沁勾起嘴角,單眉一挑道:「自然不能,不過本王自有辦法。先不說這個,柳清澄這麼些日子過去了。你是不是要本王一個交代?」
「什麼……交代?」柳清澄下意識的打算迴避,卻被李沁用力一扯整個身子都傾向了李沁懷中。
李沁的唇貼在柳清澄的耳廓邊,低語著:「那夜,為何輕薄本王。」
柳清澄此時有一種被人逼近懸崖的感覺,要麼乖乖就範要麼轉身尋死。一時衝動果真是害人不淺。不過害人害己的是他柳清澄一向做的得心應手,所以他抬起頭,一頂腰便湊到了李沁的頸脖間伸出舌頭惡作劇式的舔了一下。李沁的身子顫了一下,心也驚了一下。他可不曾想過柳清澄會幹這事。這一驚之下,便鬆了手勁。柳清澄就脫離了他身體的禁錮。
還未來得及反擊,就看見柳清澄低笑著問:「王爺,說的可是這種輕薄?」
「你……唔?!唔……」李沁還沒開口表達一下他的驚訝,讓他更震驚的事就發生了。柳清澄兩手攀住他的脖子,臉湊了過來。等他回神的時候,唇齒之間已經被柳清澄給完全佔領。他的唇被輕咬著,舌尖被柔軟的挑逗著,嘴裡迅速彌散開的唾液如甘露一般讓人迷醉。不由自主的想要得到更多,可是掛在他身上的人卻因為無力往下下滑,潛意識的攬住柳清澄的腰不曾想卻被他反壓倒下。
砰的一聲,後腦勺撞在了車板上。
柳清澄手撐著車板,低頭凝視著身下的李沁,莫名的笑了。
眼眉上揚著,唇紅齒白的彎著嘴角,眸子里一片清明。這樣的笑容在李沁眼裡總多了幾分魅惑,讓他忘記推開眼前的人。
然而眼前的人的笑卻越發止不住,直到笑的脫力躺在他胸口,李沁才想起來問:「你笑什麼?」
柳清澄慢慢的收了笑聲,靠在李沁的胸口貼著耳朵聽著那強有勁的心跳聲悶聲說:「覺得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他居然會對這個人動了感情。他活了十八年,十四年都在仇恨中度過。每日每夜想的都是如何將上位的那個人拉下來。為了這個目的,他誰都可以利用。哪怕是他自己,他也下的去手。
四歲那年,他的父親教會了他「薄情」二字,往後的那幾年裡他的師父教會了他如何運用這兩個字,而他正如師父所說的那樣將這兩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每一步都踩著算計,讓人看起來是重情重義的算計。唯獨,眼前的這個人出了偏差。
「的確……不可思議!」李沁閉上雙眼,這一路上的事如走馬燈在眼前閃過。還記得第一次見柳清澄的時候,胸口總噴薄著一股撒不玩的怒氣。可誰曾想,當初揚言但凡柳清澄敢有不軌之舉便殺之而快的他,如今卻在這狹小的馬車之內擁著這個人不想撒手。
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莫名其妙的這一切就發生了。就好像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陷進去的,所以他已經不打算去追究柳清澄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接受了他。眼下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在自己身邊。
想到這裡不由的抱緊懷裡的人,低聲道:「柳清澄,是你自己投懷送抱的,所以別怪我以後不放你走。」
柳清澄的心咯噔一下,臉上的笑容一滯。儘管只有一瞬間,卻還是被李沁捕捉到了。
「怎麼,你後悔了?」
「唔……有點!」柳清澄從李沁身上爬了起來,半開玩笑道:「萬一,王爺這次回京丟了命。我豈不是要守寡?」
「本王怎麼會丟……」李沁話說到一半,便沒了下文。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這次回京恐怕還真是有人想要他的命。
「哈哈,王爺怕了嗎?放心,有我柳清澄在,王爺一定長命百歲。」
柳清澄
「怎麼,你打算給本王煉個長生不老葯?」
「這個……學藝不精。回頭別煉出個毒藥就謝天謝地了。王爺還是斷了那心思比較保命。」
「那你怎麼保我長命百歲?」
「給你立個長生牌位唄!」
兩個人說話間,車隊已經進了城,在一家客棧停了下來。
車簾被撩開,探進來一張似曾相識卻又略顯滄桑的冷臉。
沈彤陰著一張臉,透著一股子的煩躁。皺著眉道:「兩位是打算說說笑笑著下車,還是衡統領打算繼續裝死躺著讓人抬下去?不過,就剛才馬車裡的動靜,恐怕衡統領得睜著眼睛走出去了。」
這話里話外的諷刺,任誰都聽得出來。沈彤原本只打算一個人在車隊後面隱秘的跟著這二人。暗中保護即可,可無奈柳清澄一病他不得不伴成馬夫貼身跟著。
近身跟著,還需易容。更不用說這一路上都得被人吆五喝六的,沈彤實在是煩躁到極點了。原本就這麼在馬車上巔著曬著淋著就算了,好歹車裡兩個人還都安靜。一個昏迷著,一個痴痴的守著,總之不用他服侍著。他只需要盯著有心來窺視的人便好了。
可今天這兩位在馬車裡倒是生龍活虎起來了,沒少給弄出點動靜來。相應的外面聞聲過來「拉家常」的蒼蠅就多了。他沒少趕,這馬車不過就隔個帘子木門,裡面乾的那些事他一聽就能猜出來。更別提那些有心人了。
沈彤對此很煩躁,心中不斷的問自己為什麼要跟著後面受罪,這兩人還不給他省點心。
又沒好氣道:「兩位打算一直呆在馬車裡?」
柳清澄自看見這似曾相識的馬夫之後,便有些微愣。待聽了這兩句話之後,才認定此人是沈彤。望了一眼李沁,李沁微微點頭算是默認。而柳清澄也在李沁臉上捕捉到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待李沁扶著他下車時,他悄聲問道:「怎麼了?」
「他?被人纏上了。」李沁說著撇了下嘴,柳清澄順著方向望過去只看見沈彤正拉著馬車停在那被一個類似車隊統領的人訓斥著。
話聽不太真切,但是沈彤臉上絕對是可以掉冰渣子的了。
「一直忍著?」
「恩,一直忍著!」李沁簡直快要笑出聲來。
柳清澄默默的轉過臉,感嘆道:「想不到,鬼神童子也有今天。」想當年在鬼庄,沒少被這廝奚落。現在看來……很解氣啊!
踏進客棧,發現裡面可以用人滿為患四個字來形容。
櫃檯前,掌柜的正低頭哈腰的跟領隊的道著歉,「實在是小的該死,原本房間都是空著的。可是前天您沒到,以為您改道了。就給讓出去兩間。所以……,所以要不幾位湊活著先住著?」
原本這位掌柜的是打算說:「要不您另找地方?」但是眼下估計城中除了他們這已經是沒有客房了,而且這些人是預先訂的。出手也大方,雖然遲了兩天才到,但是給的定金本身就夠付延遲五日的錢了。出手闊綽,再加上衛護眾多,即便是沒有表明身份,掌柜的也曉得這些人得罪不來。
可是……誰讓他誰也得罪不起呢?也不知道這幾天怎麼回事?江湖上各路人馬都往這裡聚集,說什麼要開武林大會共商剿除魔教之事。於是乎,搞得金銘鎮到處都是江湖人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有人的地方,就得有住的地方。所以,客棧人滿為患是很正常的。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掌柜的怎麼可能跟江湖大俠們叫板呢?所以,掌柜的覺得他能保留下兩間屋子已經是拼了老命了。
「還剩幾間?」術千沉綳著臉,看著滿客棧的江湖人士。自然知道現在的情形,只能暫時遷就。
掌柜的弱弱的舉起手指比了個數:「兩間上房,一間通鋪。」
「……」術千沉綳著的臉一下子垮了。
兩間上房?一間通鋪?
王爺必然是上房,他也應該住上房。問題是……他們還有個傷患。還有個比他還嬌貴的「朝廷欽犯」。所以這房間怎麼分?
「我同衡祺一間便是。」李沁這話誰聽著都覺得理所當然。
於是註定只能住通鋪的人開始看向師青游。
不過顯然,師青游一點朝廷欽犯的意識也沒有,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一甩袖子扔下一句話,便跟著掌柜的上樓了。
「我不喜與人同屋而睡。術老爺就另覓他處吧!」
「你……」術千沉若是能長鬍子,此刻定要抖上一抖,可惜他沒有。招手喚來一個隨從,低聲吩咐了句,便真的打算走了。
不過術公公人品不錯,前腳剛要踏出去,後腳便有位俠士高聲道了一句:「留步!」
「這位俠士……你能不能先放手?」術千沉猛的被人抓住臂膀,先是一驚再便是覺得……疼。他這次出京,身邊帶著的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內高手,然而這個人卻能這麼輕而易舉的就抓住他,可見功夫一流。
看來,今日這金銘鎮或許不宜行事?到底為何,短短几日,便有這麼多高手聚集在這裡?
這一個個的問題攪得術千沉實在是聽不進去「熱心」俠士的話。
「前輩?!前輩?!」
「恩?!哦!這位俠士有何事要同老夫說的?」
那俠士聞言,溫雅而笑。「在下看前輩似乎要出去找住處,所以才特請前輩留步的。」
「哦?怎麼說!」
「是這樣的。在下原是定了兩間房的,無奈朋友沒有來。自己的盤纏也有些緊了。所以,若是前輩不嫌棄,晚輩願讓出一間。」
「那價錢是?」術千沉可不信這人會平價讓房,畢竟人來人往這麼多,為何只偏偏選中了他。這人剛才一直坐在大廳,看那桌上的酒菜至少也做了小半柱香的時間了。恐怕是一直在找願意出高價的。
果然不出所料,那人比了一個和剛掌柜比的一樣的手勢。
「二十兩。」這價要的是臉不紅心不跳的,難怪坐那麼久也沒人要這個房間。
二十兩,都可買半間民宅了。可真是獅子大開口,術千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大胃口,譏諷道:「小兄弟,可真是會賺錢!」
「哈哈!見笑了,實在是盤纏快沒了。不然也不會出此下策。前輩若是不願意,便算了。只是,這民宅如今怕是也沒得住了。」
這話倒是讓剛要挪腳的術千沉停下了。躊躇了一下,只能甘心做個冤大頭了。
術千沉在樓下不甘的掏著銀子,樓上的柳清澄看著那位俠士越看越覺得眼熟,猛然間那人抬頭與柳清澄的對視了一眼,並抿唇狡黠的彎了一下嘴角。
「原來是熟人啊!」
「熟人?哪裡?」李沁往樓下張望卻未見有什麼熟悉之人,柳清澄打了個哈哈道:「唔,許是我看走眼了!」
說話間,想要關門。卻有群人你追我趕的擁了過來,是幾個江湖人士發生了先糾葛。幾個大漢追著一個姑娘跑了過來。
李沁正想出手幫忙,可一瞧那姑娘的臉,一下子幫忙的心就收回來了。
還真有熟人在這裡——言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