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水漫飄渺
煙波浩渺騰騰而起,激流水聲嘩嘩作響。
青褐色的石岩,寒氣撲騰散開,流水一浪接著一浪的溢出。純白色的寒霧漸漸被黑煙吞噬,清澈透明的水流緩緩染上了陰冷的墨色。寒煙瀰漫之處,萬物頓失生機,百草枯萎,千花凋零。流水蔓延而過,土地凹陷,岩石消融。
「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還不出來?還不出來?」石洞口,綠藤與嬌花糾纏點綴,洛涯站在石洞口,焦躁的來回踱著步,時不時的往裡面張望,嘴裡不停的念叨。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走來走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終於受不了的陽芷嬅不耐煩的瞪著洛涯,低喝著。
「都兩個時辰了,為什麼了還沒有出來?」洛涯煩躁的抓了抓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陽芷嬅。
「你問我,我問誰?」陽芷嬅沒有好氣的回了一句。
「不要吵了,以免打擾到他們。」月如風冷淡的瞟了二人一眼。而後眉頭一皺,「這是什麼味道?」
「好臭啊!」月如風一問,陽芷嬅立刻深吸一口氣,那一股惡臭,頓時讓她胃裡一陣翻滾,立刻捏住鼻子。
「你們快看!」洛涯也捂著鼻子,驚訝的將手指向石洞之上纏繞的樹藤。
月如風與陽芷嬅望過去,頓時瞳孔一縮。那些翠綠欲滴的蔓藤,以他們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迅速枯萎壞死,最後變成細黑的一條絲,附在青褐色的石壁之上,像極了猙獰的枯骨!而這種枯死還在蔓延,沿著整個山脈一絲絲的蔓延,但凡有生機的花草樹木,都在一寸寸的枯萎老死,而後一條條流光飛躥而出,朝著石洞內奔涌而進。
就好似有什麼將他們所有的生機都瞬間吸走了一般。
自然,這個奪萬物生靈的人便是伊水雲。
此刻的伊水雲在山洞之內,一絲不掛的半個身子沉在寒氣裊裊的寒潭之中,雙手貼在容夙光潔而又結實的後背,一雙藕臂在寒煙裊繞之間,近乎透明,筋脈可見,一條一條的銀絲如同調皮的小魚從伊水雲的血脈遊走到她的掌心,順著她的五指,一條條的滑入容夙的身體。
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黑如碳的容夙同樣不著一物的背對著她,狹長的雙眼虛弱的閉著,頭也無力的偏垂著,只有漆黑的雙唇時不時的顫動一番。
銀白璀璨的水明珠高懸在他二人頭頂,旋轉著,一圈圈奪目的銀輝揮灑而下,無數的如果髮絲般纖細的流光從石洞湧入,在石洞之內盤旋,最後有序的一點點的被水明珠吸收。
二人身下的寒潭早已經漆黑如墨,隱隱之間甚至有一股惡臭。
容夙臉上的黑氣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散去。而與之相對的,伊水雲清雅秀麗的臉上血色一點點的褪去,原本紫光熠熠的眼眸,也一點點的暗淡。
漸漸的,容夙頭頂有黑煙從體內逼出,伊水雲見此,暗淡的雙眸也緩緩的有了一絲鬆動。
容夙跳下弱水河之前,她眼疾手快的用紫金凰鈴將二人密不透風的包裹住,然而她早在開啟兩儀九宮陣的時候身體內的靈源就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根本支撐不了她動用紫金凰鈴,為此容夙不惜將所有的靈源渡給她。可容夙跟她不同,那弱水河有著多少屍骨,就有多少屍氣,原本就屍毒為去的容夙,在被凝聚了千年的屍氣侵噬,又為她耗盡了自己的護體靈源,本就是殘魂之體的容夙對這些多些東西更加沒有抵禦之力,可想而知,容夙的身體遭受了怎樣的毒害……
如果她不能將他體內的屍氣除盡,那麼就算救下了容夙的命,他的這一生也廢了。她是那麼的了解他,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如果他這一生連衣食住行都不能自理,他一定會結束自己的生命,不會讓她日日看著這樣他,內疚痛苦自責……
這個結果,她無法承受,如果沒有了他,她生而有何意?如果是當年,她尚且還能締造來生,可如今,可如今……
她輸不起,真的不輸不起……
想到這裡,伊水雲眼中紫光再度亮起,而她的臉已經近乎透明,在真氣流動之下的青絲,飄飛之間漫上了一絲雪色……
容夙臉色的黑氣一點點的散盡,最後一股濃郁的黑氣被逼入容夙的眉心。然而,那漆黑的一點,似乎將容夙整張臉的黑氣都吸到了那一點,時淡時濃。
洞內流竄的靈源越來越少,水明珠的光暈越來越淡,旋轉的越來越慢,而伊水雲的臉已經近乎慘白,一瀑的青絲早已雪白。
可那一點漆黑卻無論如何都逼不出去。
直到山洞最後一絲靈氣被水明珠吸收,直到水明珠緩慢的轉動兩下,暗淡的掉落下來,躥入伊水雲的口中,直到伊水雲一口熱血噴在容夙的後背,那一點漆黑頓然一亮,而後沒入容夙的眉心。
倏地,容夙雙眸一睜,燦華流轉的紫眸深處有一絲黑氣一閃而過,而後雙目又無神的閉上。
三千青絲成華髮,一顆心碎恨難平!
伊水雲伸手抱緊容夙軟到的身體,雪白的髮絲飄垂到容夙的心口,在漆黑的冰水之中漂浮,蒼白沒有血色的唇角緩緩的綻開,手撫上容夙俊美絕倫的臉,輕柔的摩挲:「阿夙,好好的休息,我等你醒來……」
緊緊擁著容夙,伊水雲唇角含著一縷淡淡的笑意,也似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伊水雲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伊水雲身上一道紫光如火山一般噴薄而出,頓時間照亮了整個山峰,衝天而起,直射蒼穹,霎時九域之內,所以生靈一顫,花朝著這一邊彎腰,獸朝著這邊匍匐。尚在九天山的明隰等人,靈魂莫名的一顫,霍然起身,看人紫光衝天的那邊。
站在山洞口站在門口的陽芷嬅三人瞬間陷入一片蒼白的紫光之中,等到紫光褪去,他們三人的眼睛短暫的失明。
「你們在這裡守著,不許入內,也不許任何活物入內。」眼前仍然是白花花的一片,那動聽綿軟的聲音不高,卻含著無盡的威壓。
讓月如風等人情不自禁恭敬的回了一個字:「是。」
等到他們恢復清明看清之後,都感覺到一陣莫名,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方才……方才是若水的聲音……?」陽芷嬅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聲音極小,好似生怕驚動了洞內的人。
「她出去了。」三人之中當屬月如風修為最高,月如風的語氣之中卻帶著一絲遲疑。
「我……我們還是守著吧……」洛涯心裡還在咚咚直響,那一種懼怕讓他現在還回不過神來。
然而,清楚的聽到伊水雲的話的三人不敢踏入石洞一步,卻不知道石洞內,兩個傾心相戀的人兒緊密相擁,他們似乎沉睡著,兩人唇角都揚起淡淡而又甜蜜的弧度,然而,青絲與華髮的絞纏,卻纏綿之中泄露了絲絲悲愴的凄涼……
而另一邊,經歷了方才那一番變化的明隰,看著九峰山半邊山峰的花草樹木都瞬間枯萎,頓時心頭浮現出一陣陣的不安。
這種不安是他十多年從未有過的冷悸。縱然不知道這種感覺有何而來,然而,他還是果斷的選擇速速離開九域。
他一走,自然與他一道而來的人,紛紛跟隨,血色曼陀羅花固然誘惑極大,可明隰說不過不許觸碰,他們可沒有陌臨與久克那麼大膽,敢和明隰對著干。
然而,他們才一動身,一股冷風瞬間襲來,山峰之上飄飛的大雪瞬間停止了,不是雪停了,而是飛雪的狀態停了,整個山峰的空氣停歇了,凝滯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夜宸眼中上一抹凝重之色。因為他敏銳的察覺到了空氣流動得越來越緩慢,緩慢得讓他呼吸都越來越艱難。
回答夜宸的是一片恐懼的慘叫之聲。
順著聲音望去,夜宸眸光一顫。
被困在伊水雲禁制之中的宗門弟子,一個個爆體而亡,飛血四濺,斷肢殘臂橫飛,剎那之間,艷紅的一片浸透了一方雪白。
看得明隰都沉了臉。
「雲若水……」盛淺音不由的退後一步,絕美的臉一冷。
「雲姑娘,這是何意?」明隰目光凝在前方一點。
那一方一個妙曼的身影頓時顯現出來,當一瀑垂至伊水雲腳踝的銀絲呈現在眾人眼前,當那清雅秀美的容顏面無表情,漆黑瀲灧的水眸死一般的沉寂的看著他們,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借明少主火明珠一用。」伊水雲聲音很柔很軟,卻冷得可以將人的靈魂都凍僵。
明隰身子一震,目光頓時一冷:「你要用我的命去救他?」
伊水雲冰冷的眼睛始終不曾轉動:「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后原物歸還。」
「若我不借呢?」明隰唇瓣一揚,勾起一抹冷笑。
「我,不想殺你。」伊水雲一字一詞,都帶著濃濃的殺氣。死寂的眼睛終於盪起一圈紫光。
隨著那眼眸一動,明隰等人四周掀起一陣冷風,冷風如刀,任他們幾人身手再如何矯健敏捷,那無孔不入的利刃還是瞬間在他們身上割下一道道血痕。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明隰看著手臂之上,純白的衣袍滲出點點殷紅,清亮沉寂的目光看著伊水雲,又驚又怒!
這裡,只有明隰的修為才看出了眼前的伊水雲是伊水雲的魂,而不是伊水雲的人!靈魂禁制,那是世間不可擺脫的禁錮。然而,威力越大的東西,所要付出的代價自然越大,此刻他一眼就能看出伊水雲的靈源已經近乎枯竭,靈魂已經近乎渙散!
他從來都是處變不驚的人,這麼多年他看盡了佛仙一水裡面骯髒的勾心鬥角,前一刻還是恩愛夫妻,極盡纏綿,下一刻就會反目成仇,拔刀相向。昨日還是患難兄弟,生死與共,今日就可以白刀變血刃,親手了結對方的性命!
他從不相信這世間有牢不可破的所謂真情,全部都不過都是在彼此沒有利益衝突之下的虛情假意。
然而,就在昨日他固有的觀念被打破,那個他視為一生對手的男人,竟然可以為了一個女人奮不顧身的跳下弱水河。他是一代帝王,那一刻他沒有想到他身為帝王的責任,他們想到他若死去,東雲千萬百姓將會面臨怎樣的災難!他的眼中只有一個女人,一個可以為了她不惜一切,拋卻一切的女人!
而今天,這一個女人,卻用了同樣不惜一切的辦法回報他!
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施下靈魂禁制,就為逼著自己交出火明珠,來挽救他的生命!
他不願意相信,卻不得不相信,不覺得不可思議,卻又忍不住的羨慕!
如果有那樣一個人,一個可以為了你不惜一起,眼中只看得到你,心中只容得下你,這將會是怎樣的滿足與美好?
他冰冷二十多年的心第一次有了跳動的感覺,從來無欲無求的他,第一次有了渴望與艷羨……
「如果少主不願,那麼……」伊水雲面無表情的看著明隰,聲音很輕很輕,如果不是風雪被凝滯,或許她的聲音會淹沒在風雪之中,「所有人都一起——死!」
最後一個字鏗鏘有力的落下,恰似三尺寒芒直射心口。
頓時一道道冷風化作利刀,如同傾盆大雨一般朝著明隰等人飛射而去。
「住手!」對著密密麻麻沒有一絲空隙飛射而來的風刀,明隰一雙眼看著眼前腳下已經一片透明的人兒,不知為何心頭一震扯痛。
一雙眼眼中紫光一劃,所有風刀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對上明隰可謂怒火中燒的雙眸,依然雲淡風輕的說道:「少主答應了?」
明隰的雙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深吸了一口氣,才閉了閉眼看向伊水云:「我不會借火明珠給你,但我答應用火明珠替你救他。」
明隰的話讓伊水雲眼波一動,靜靜的看了明隰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點頭:「好,你跟我走。」
說完,伊水雲身影一閃,明隰也身子一晃跟上。
盛淺音腳步一動,想要跟上,伊水雲冰冷的聲音卻在半空之中傳來:「風漪沫犯下的錯,一死不足以平我心頭之恨,北辰風家,三族以內除婦孺以外,皆要以命相抵。」
盛淺音腳步一頓,臉色刷白,身形一轉,就朝著九域之外飛掠而去。
夜宸與蕭逸遠兩人則對視一眼,目光極為複雜,轉身也朝著九域之外而去。
等到所有人,都立刻了九天山弱水河邊之後,一道黑影出現在河邊,懸浮在弱水河之上,伸出手劃出一股濃烈的黑氣灌入弱水河之中,很快一抹身影從河中漂浮了起來,那一抹透明的身影正是風漪沫!
「桀桀桀桀,跟我走吧,我會讓你得到永生,讓你講你所有仇恨之人碎屍萬段。」陰陽怪氣的聲音飄蕩而出。
黑色的身影漂浮而去,而風漪沫也隨之而去……
那一邊,伊水雲帶著明隰回到石洞之後,對著明隰道:「我將阿夙交給你,若有半分損傷,我定要與佛仙一水死無葬身之地,哪怕是同歸於盡……」
伊水雲的話不可謂不狂妄,震得原本就因為看到兩個伊水雲而呆若木雞的陽芷嬅三人腦袋一空,他們的大腦已經被伊水雲刺激得不夠用了!
「芷華,麻煩你把我的身體帶到血色曼陀羅最近的地方。」伊水雲沒有理會他們怎麼想,而是輕聲對陽芷嬅說道。
陽芷嬅似是接到了指令一般,本能的點頭。
「五公子,勞你為明少主把關。」見到陽芷嬅答應,伊水雲再度對月如風道。
「好。」不用伊水雲交代,月如風也會這樣做,先不說容夙,就說明隰的性命可是牽扯到佛仙一水的興衰,更遑論明隰還是他的親哥哥,雖然佛仙一水那地方根本沒有什麼血肉親情可言。
伊水雲對著月如風點了點頭,而後看向洛涯:「帶著火狐,守住我的身體三日,不能讓我的身體有絲毫損傷。」
「你要去做什麼?」不等洛涯回答,陽芷嬅便先出聲問道。
初時的驚訝過後,陽芷嬅也就冷靜了下來,自從與伊水雲在天香國之中遇到了風絕華,陽芷嬅回到佛仙一水就好好的補習了一番關於裂魂之術的一切,在佛仙一水雖然不能像伊水雲這般理解透徹,但是也足夠她知道夠多,所以她知道此刻伊水雲是離魂了。
而且伊水雲再一次讓她見識到了什麼是變態,正常的人都無法主宰自己的靈魂,除非是怨念極重,否則人死如燈滅,一切都化作灰。
但是伊水雲的靈魂比一般人強大,不,應該是她從未見過的強大,陽芷嬅想除了她出生至今都未見過的天主之外,怕是沒有人能夠如此強大,強大到可以主宰自己,甚至可以主宰一切,強大到伊水雲的靈魂只是站在她的面前,她就有些喘不過氣來。
既然伊水雲靈魂如此強大,為什麼她不自己守著她的身體?陽芷嬅知道伊水雲是要利用血色曼陀羅滋養她靈源已經枯竭的身體。這是多麼的重要,一個不慎伊水雲就會成為孤魂野鬼,而且無論靈魂有多麼的強大,除非遇到極品靈源滋養,否則七日之內都會散去。
如今伊水雲卻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洛涯,這意味著什麼?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伊水雲冷淡的說著,目光看向洛涯。
「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個口氣,就絕對不會讓人傷到你半分!」迎上伊水雲的目光,洛涯心口一震,一臉嚴肅的保證。
伊水雲能將性命交到他的手上,讓洛涯心口一熱,從來沒有人如此看重過他,也從來沒有人這樣相信過他。
伊水雲漠不關心的點點頭,而後回頭目光眷戀,溫柔的看了一眼靜靜躺著的容夙,身影一閃,便已經消失在了眾人的面前。
風漪沫是個聰明的女人,她聽懂了伊水雲最後留給她的話,所以她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北辰趕去,然而她再快,能快得過伊水雲?
褪去了肉身的束縛,伊水雲的靈魂那絕對可以堪稱目前整個大陸無人能夠出其右!
北辰與九域極近,然而正常的人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是需要三日才能到達北辰境內,當然要進入北辰帝都起碼還需要六七日的時間,然而伊水雲卻只需要短短的一個時辰就從九域出現在了北辰帝都。
飄渺山,飄渺聖宗,在百年前是佛仙一水監視北辰一舉一動的護國宗門,就如同東雲曾經的玉清宗一樣,他們自然還不在天下九宗之內。然而,他們的百年根基也自然不可以忽略。
百年的興盛,不僅讓他們根基牢固,也讓他們不再甘心屈居人下。有了動搖之心的飄渺聖宗在盛淺音的利用之下成為了牆頭之草,一邊繼續為佛仙一水所用,一邊為盛淺音暗地培植勢力,故而在北辰可謂呼風喚雨。
這也是為何盛淺音處處幫著風漪沫最根本的原因。
伊水雲漂浮在上空冷冷的看著底下規格宏偉,氣勢浩大,建造奢華的一棟棟亭台樓閣,琉璃瓦在日光之下泛著淡淡的金光,白玉階梯玉潤光滑,九轉長廊,廊腰縵回,曲曲折折。美臂長裙廣袖,飄飄嫋嫋。除了浮華一片,伊水雲根本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清修之像。
一路暢通無阻,伊水雲很快就到了飄渺聖宗的禁地,來到這裡伊水雲才感覺到了一股濃郁的靈氣,順著竹林一路飄飛而去。
伊水雲看到的竟然是數百個身著灰色長袍的弟子盤膝修鍊,這些弟子無一不是已經踏入密宗的初級高手!然而,這個數量讓人無法不驚訝!想來九宗之中這樣多的密宗也怕是不常見吧?
驚訝之色一閃而過,伊水雲頓時感覺到一股濃郁的靈源,水光瀲灧的眼眸之中紫色的光亮猝然亮起,不出意外的看到一絲絲銀色的靈氣如同薄雲在所有修鍊的宗門弟子之上浮動,一點點的徐徐滲入他們體內,滋潤著他們的五臟六腑。
伊水雲眸光一動,櫻花般的唇角緩緩的勾起,手腕攤開,一股濃郁的黑氣如同火焰一般在她小小的掌心張揚著。
緩緩的,她低下頭,柔軟的唇瓣對著那一團黑氣輕輕的一吹,那黑氣如同粉末散開,與空氣之中的靈氣混合,隨著那麼宗門弟子的吐納,而進入他們的身體。
滿意的看著所有宗門弟子臉色開始出現黑氣,伊水雲莞爾一笑。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是她素來最喜歡的報復!
盛淺音到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守著這樣的一座寶山,一個如此精粹的靈源,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勢力壯大到如此地步!
如果不是今日被她發現,如此下去,不出五年,北辰必為五國之首!
然而,今天既然被她發現了,要怪就只能怪他們徹底的惹怒了她!
不再看那一些被弱水河之中最陰冷的屍氣毒害的修鍊子弟,伊水雲緩緩的朝著靈源而去。
竹林在和風之中搖曳,散發出來一股股清冽的幽香,清泠的水聲從遠方緩緩划來,隱約之間彷彿能聽出落花飄落,隨流水滌盪而去的詩情畫意。
拂開竹林,入目的是一朵朵盛開的牡丹,白如雪,紅如火,黑如墨……兩生兩世,伊水雲從未見過這麼多的牡丹花,每一朵都盛開到了極致,美的讓人沉醉,放眼望去是一目的斑斕多彩,如夢似幻。
踏著一地的花香,伊水雲緩緩的朝著牡丹林深處而去。
一望無際的牡丹花從之中,是一方暖霧瀰漫的溫泉,溫泉之中依然開著朵朵牡丹,而讓伊水雲詫異的牡丹竟然每一瓣花瓣都金色!金色在陽光之下,散發出一道道的金光。
華麗高貴的讓人望而生畏!
空氣之中浮動的靈源越發的濃郁,瀲灧的水眸紫光閃爍,無疑上空漂浮著五彩靈源濃密的織成了彩雲。
目光定在遠處,靈源涌動而上,對著上空吐著如瀑的靈源的牡丹。
那是一朵開到了極致的牡丹花,層層疊疊,向四周舒展著它的花瓣,每一瓣花瓣都散著七彩的光暈,其他的牡丹花都朝著它開放。儼然花王之勢。
當伊水雲的目光落在那一朵牡丹花花心,看到七彩的晶體懸浮在它的花蕊之上時,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傳說之中的花之心!
而且是萬花之王——牡丹花結出的花心!
堪稱與血色曼陀羅一樣難得的奇世之寶!
北辰竟然有這樣的好東西,盛淺音倒真的好手段,竟然捂得這麼嚴實!難怪之前機關重重。
如果伊水雲現在不是一縷魂體,她想她之前看到的重重關卡,怕是宗師高階的高手也很難活著出現在這裡。
足尖一點,伊水雲毫不遲疑的朝著花之心飛掠而去。
「誰!」就在伊水雲伸手就可以觸碰到花之心之時,一道清冷攝入的冷喝突然響起,一股渾厚的真氣朝著伊水雲襲來。
就連魂體的伊水雲都感覺到了一絲脅迫,而不得不身子一擰,朝另一邊翻身躲過這一道真氣。
於半空之中穩住身形,伊水雲轉身朝著聲源望去,對上一張熟悉的絕美容顏,伊水雲不由的一驚!
能讓伊水雲驚訝的自然不是眼前這人絕色的容貌。而是這個人正是此時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兒,又確確實實出現在這兒的北辰皇太女——盛淺音。
說她是盛淺音也不對,因為眼前這個女子除卻容貌與盛淺音一般無二之外,氣韻絲毫不同。
眼前這個人身上有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氣質,即便她是一個女子,美艷深邃的雙瞳如同迷霧背後的新月,清冷,朦朧,令人看不到盡頭!
毫無疑問,伊水雲深信這個女子才是真正的北辰皇太女!
而之前與她相處過,此刻估計在急速往北辰趕的盛淺音無疑是一個替身。
這一刻,伊水雲傳說之中天下第一女的盛淺音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她可以培養出一個讓世人都看不出是假貨的替身,她可以任由那一個替身四處招搖,她可以將手中的權利都放出,一心在此修鍊。
這是要有多麼強大的控制之力,才能不聞窗外之事,卻將一切掌握在股掌之上?這是要有多麼強大的自信之心,才能做大這麼任江山風雲飄搖,乾坤盡在雙目之中的大氣?
「雲若水?」盛淺音一雙美艷的丹鳳眼看著伊水雲,疑問的話,似篤定的語氣,忽而莞爾一笑,「果然名不虛傳,難怪連東帝那樣的一代帝皇,也甘願為你赴死。」
「皇太女也不遑多讓,身在此地,天下卻沒有可以逃得過你的眼睛之事。」伊水雲唇邊也盪起一抹淺笑。
她知道盛淺音所說的容夙為她甘願赴死的事情,必然是容夙為她跳入弱水河之事,才短短的一日時間,盛淺音就知道了此時,這個女人讓她焉能小窺!
「哈哈哈……皇後娘娘千里而來,想必不是來稱讚孤吧?」盛淺音雖然在笑,然而那一雙凌厲的丹鳳眼之中卻儘是冷煞之氣。
「太女修為以至密宗八階了吧?難道開不出本宮本命靈源乃是草木之靈么?」伊水雲笑意不改,雲淡風輕的說著。
「想要花之心?那就看看娘娘您多少本事了!」
盛淺音話音一落,縱身而起,手腕翻轉,純金色的靈源化作長劍朝著伊水雲的心口飛射而來。
伊水雲眸光紫氣騰升,翻身朝著盛淺音迎上,柔弱無骨的玉手氤氳起一股銀色的靈氣,直直操著盛淺音的靈源之劍抓去。
「砰!」
銀光與金輝相碰,轟然炸響之劍擦出火花無數,隨著短暫停滯的空氣朝著兩邊抵擋開去,那空氣如同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刀,將兩旁的樹林齊齊的削去。
盛淺音見此足尖在虛空一點,整個人頓時化作一道絢麗的金光。
而伊水雲紫眸微眯,身子一旋,瞬間幻化一股清冷的銀輝!
兩個氣流龐大的光瞬間絞纏在一起,一路絞纏,一路碰撞,朝著高空之中飛射,無數的猶如實質的火花在兩股光芒碰撞之間跌落。
落在那些被如此大動靜引來的飄渺聖宗弟子眼裡,成了一道道奪命的利器,蘊含著不可抵擋的雄厚之勢如箭雨一般朝著他們飛射而來。
「住手!」縹緲宗宗主風叡見到自己的弟子一個個被無辜殃及,頓時大怒,就要縱身而上。
「宗主,快疏散弟子,這不是我們介入的了的戰鬥!」好在比較理智的刑善長老風斡一把拉住了氣血上腦的風叡。
風叡這才認真朝著天空之上糾纏不斷,碰撞不斷的兩道光輝,不由的心口一顫。
以他的修為連身影都看不清楚,對方罡氣如此的霸道,怕是他著一用上去,還沒有進入戰鬥圈,就被兩人釋放出來的罡氣削成一堆肉泥!當一陣后怕,立刻疏散宗門弟子!
而高空之中那擊撞的兩道光越來越聲勢浩大,金輝與銀芒的大放,恰似烈日與皓月的對抗。
一層層金光揮灑,
一浪浪銀芒擴散。
整個北辰上空都是金銀之光不斷閃爍,引得無數平常百姓頂禮膜拜!
「砰——」
那一群無知百姓的朝拜之中,兩道相交的光芒中間紫光一炸,一聲如雷鳴般震耳欲聾的的轟響從遙遠的高空傳來,隨後天空之上那一道金輝化作流星划落飄渺之巔,而一片夾雜著紫光的銀輝覆蓋住天空,而後緩緩的散去。
百姓看到這一幕,都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一個勁的叩拜,嘴裡念念有詞的祈求上蒼保護。
而飄渺宗禁地之內,口溢鮮血的盛淺音,看著伊水雲化作銀輝在牡丹王之上一閃,捲走花之心。
而後現身在高空,冷笑的看著她:「皇太女修為之高,怕是連明少主都要略低一級,只可惜你碰上的是我!」
言罷,伊水雲水袖狂翻,銀髮飛揚。一股剛勁的銀輝從她手中大放,隨之而後,飄渺聖宗所有有水之處,洪水衝破了禁錮,猛獸一般鋪天蓋地的朝著飄渺聖宗張開了猙獰的大口。
在一片慘烈的驚呼之中,原本美輪美奐的縹緲宗門被滔天巨浪沖刷,所有飄渺宗門弟子都在巨流之中掙扎翻騰,修為較高之人,騰空而起,也被奔涌而來的大浪給打下。
伊水雲懸浮在半空之中,冷冷的看著這一幕。
之前她與盛淺音一戰,風叡害怕殃及宗門弟子,就將弟子極力的遷移,而那些女眷婦孺卻被他們拋棄一邊,正是如此,才讓伊水雲可以肆無忌憚的設下靈魂禁制。
真正的做到了縹緲宗三族以內,除去婦孺之外,以命相抵!
「今日是孤技不如人,這一筆血債孤記下,他日再向皇后相討!」盛淺音扔下這一句話,縱身而去。
伊水雲知道盛淺音會是她的一大勁敵,她毀了盛淺音多年來培植的大半勢力,搶了她的花之心,與盛淺音已經結下了無法化解之仇。然而她並沒有去追,直到盛淺音的氣息完全消失,伊水雲的身體才一軟,而後變成了半透明。幾乎是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散。
盛淺音的修為比之前世的她也已經差的不算太遠,這一戰她是出了全力,雖然重傷盛淺音,但是她的靈魂現在已經虛弱的不能在虛弱。
她必須找一個隱秘的地方,藉助花之心滋養靈魂,否則三日之內她一定回不去,她的靈魂是強,但是相應的與其他人能七日不散,她只有三日。
當下拼盡最後一絲力量,伊水雲帶著花之心朝著縹緲宗最隱秘的地方飄去。
好在來之前伊水雲已經將飄渺宗的地形看得一清二楚,這一個山洞在絕崖,野獸不能出沒,想來也不會有人會打人到她。
在山洞內盤膝而坐,將花之心禁錮在掌心,一點點的吸收著的靈力。感覺到身子慢慢的不再虛浮,再次有了一種靈魂不該有的腳踏實地的感覺,伊水雲才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哈哈哈……師弟,你看看我發現了什麼寶貝!」驀然間,一道頎長的身影擋在了伊水雲的眼前。
伊水雲心頭一跳,抬眼看著眼前這個身影。
他逆著光站在她的面前,然而伊水雲又是何等眼力,那一張邪佞的容顏還是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這個人的五官精緻,琥珀色的雙瞳也如同蒙戈人一般閃爍著狂野的光,兩鬢之間飄垂兩縷秀髮,顯得異常風流俊美,偏偏一身道袍有顯得仙姿玉雅。
「你是什麼人?」這個人身上有著伊水雲不熟悉的氣息,甚至讓她看不出深淺。
「沒有想到這片貧瘠的大陸之上,還有你這麼水靈的人。」男子唇角揚起邪氣的笑,眼中儘是玩味之色。
「你不是我族類!」伊水雲敏銳的撲捉到他的言外之意。
「殺了那麼多人,也能怨氣不侵,有意思,有意思!」男子絲毫不理會伊水雲的話,修長的兩指摩挲著光潔的下顎,定定的看著伊水雲。
「師兄,東西我已經拿到,我們走吧!」遠處有一個清冽的聲音催促著。
「小丫頭,你願不願意跟我走?」男子饒有興味的看著伊水雲,「跟我走,你會得到很多很多,譬如長生不老,飛天遁地……」
面對男子的誘惑,伊水雲絲毫不為所動,淡淡一笑:「鯉魚不躍龍門難化龍,一步登天也只是俗物一個,公子的好意小女子消受不起!」
「哈哈哈哈……你果然有意思!」男子朗聲一笑,而後從腰間拿出一枚呈金紫色的丹藥,放到伊水雲手上,從她眨了眨眼,「我等著你躍龍門,不要讓我等太久哦!」
說完,男子瀟洒的轉身離去。
伊水雲握著手中的蘊含著一股炙熱力量,好似隨時都要噴薄爆發而出的丹藥,眸光一深。
前世她就曾經窺探天道,當時她就領悟到這世間從來不是唯一的時間,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會窺探到更多奇妙的東西。
不曾想,今天她竟然就撞上了已經不是這個世間層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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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的朋友過世,是在醫院裡相識,也是心臟病患者,不過他沒有我幸運,他比我更加的嚴重,看到他,突然讓我的心變得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