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錢與人性

在也許會死去的時刻，總能看出他人的些許本質。

這一點換成一夜暴富也可以，某些人甚至從未掩飾過自身。

約翰李神父貪財好奢，但沒人因此厭惡他。

但凡踏出教堂的時候，他幾乎永遠穿著那身遍布著金絲編製的聖紋的教士服，和披著有軟黃金之稱的水貂毛大氅，刻意熏黑的大氅遠看就像是一棵雷擊木的表面。

除非必須，否則他戴滿了內鑲紫水晶純金印章戒指的十指從未離開過戴在脖子上的木製十字架。

和常見的下端更長的十字架相比，神父手裡的這個呈現「+」號外形和純黑外層鏤空浮雕的木製十字架更像是馬戲團里表演木偶戲用的操縱桿，他人靠近時還總能聞到一股子焦炭的味道，正中間的圓球上還刻著一個像是數字6的圖案。

奧利的超市總會定期採購一批飲食方面的奢侈品，獨居的神父幾乎包攬了全部的份額，禮拜的信眾總會在聖餐日嘗到些許口福。

為何他如此富有卻無人非議，那就要說到這裡的教會除了信仰以外的功能了。

這是一神教的世界。

在這裡討生活，所有人從成年並擁有一份工作起就要交兩種稅，大份給教堂，小份給政體。

幾大流氓機制里掌握了最多金錢的教會順理成章的吞下了銀行這塊大蛋糕。

約翰李神父有錢，非常有錢，從沒有人見過他為錢猶豫的樣子。

但他從進入教會開始就將一切侍奉給了神明。

這裡大致的聖經內容就是這個世界是一棵巨大的世界樹上唯一結出的珍寶，但總有些事物想令其枯萎，不朽的信仰則是唯一選擇將果實護在手心的樹中精靈。

世界有多大，將其握在手中的祂只會更大，所以神始終在不可視處，妄圖朝聖只會迎來世界末日。

可外界沒有任何美好的事物，信眾自視與神同心同體，財富一經擁有就該體會世間美好，所有的精神滿足都是在回報祂守護世界的恩澤。

所以神父可以三餐都是魚子醬，喝空運的時令果汁，住比教堂還大的豪宅，開最新款的概念型汽車，穿戴奢服貴飾讓所有人看到他的富有。

但他同時也絕對不能以私人饋贈的方式給予他人任何財富，因為不勞而獲者無法得到真正純粹的自我滿足。

這個世界也沒有向他人乞討的乞丐，所有人都擁有著一份工作活到盡頭。

在張大施的記憶中，無論是否是信眾都從未有人質疑過教會的稅款去向何方，也從未有人漏交過每個月的稅款，好似家家都有閑錢一樣。

也許這個稅只是看起來像錢吧，大師似懂非懂地想著。

這一想法是因為神父手中的十字架十分誘人，這是他在過眼一整個超市后唯一帶給他如此過於清晰以至於令他頭疼眩暈的信息的物品。

【聖物-狂信之體十字架

材質：黑檀木+本源灰燼

特質：

——老木心：免疫常規疾病，小几率器官永久木質化

——信眾之財富：將本世界信仰賦予物質屬性

——瑰寶：物品本身為極優質的富能木質材料

——活性衍生：被任意超過本物品自燃點的高溫接觸后增長體積

額外特質：

——偽聖徒：持有者死於意外幾率增加

——天狗星(魔紋)：攜帶該物品穿透世界障壁所需能量減少

情報：不要碰別人的蛋糕，當心玩火自焚。】

可惜現在金錢幫不了他什麼忙，小半隻右耳僅剩一條肉絲和神父的腦袋相連，隨著神父的慘叫晃晃悠悠的和他的下巴碰撞著。

痛得渾身亂抖的神父在他的好友，酒吧老闆丹尼的攙扶下成了天災過後第一個離開超市的人，兩人準備去兩條街外的藥店看看這小肉片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

緊跟著出門的是黑人憲兵，他不再催促三人組跟他返回基地，而是要求他們協助鎮民進入防空建築並協防待命，自己則上車同樣前往藥店準備搜集物資后返回。

至於為什麼不順帶上神父？

呵。。信仰又不等於所有的種族歧視者都死絕了。

有人開了頭，眾人自然要各回各家，可神不同意。

「轟」地一聲，最先三人離去的方向傳來巨響，超市裡集體轉頭看向門外的人群，在張大施眼中好像一群引頸待戮的羊群。

聲音響起不到一分鐘，頭破血流的丹尼就跑進眾人的視線里，但沒有人看著他。

令丹尼如此狼狽的，是否是他身後試圖將其吞沒又被他拔腳狂奔而出，那遮天蔽日的濃厚霧氣呢？

總算先於霧氣跑進超市的酒吧老闆剛進門就大喊著：「那霧裡有東西！有東西在那霧裡！！！」

從額頭上流下來的血已經浸透了胸口襯衫的丹尼跌坐在地上又喊道：「有個該死的東西把約翰李和那個大兵拖走了！」

他又回頭掃了眼門外，「特別感謝！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把那該死的門關上！」

靠近門口的幾人手忙腳亂地掩上四扇玻璃門后，霧氣已經蔓延過了馬路邊。

「法蘭克！」一個一直在給自己灌啤酒壓驚的方臉大漢紅著小眼睛推開擋著路的幾人，不顧丹尼的勸阻推開門沖向自己的汽車。

人是衝到了汽車前，可惜上了年紀的酒鬼一急就會開始手抖，愣是直到霧氣將他吞沒都沒能從緊繃的牛仔褲兜里掏出鑰匙來。

只聽恆速向前移動的霧氣中「啊？！啊！！」兩聲，再無動靜。

可即使慘叫在前，還是有人壓下心中恐懼想立刻回到自己的家裡。

「不。。不行！我一定要回去！」

瑞達是一個留著寸頭，有著美麗的藍色雙瞳的少婦，她是比利曾在的幼兒園的護工，未能勸下一人的丹尼站起來擋在門口處。

「你沒聽到剛剛那個外地佬的叫聲嗎？不要再出去了！瑞達」

卡莫迪夫人又發了神經湊上去插嘴：「別出去，外面一定是神降臨了下來，所有出去的人都會看到自己的末日。」

這讓莎莉翻了翻白眼：「喔～閉嘴吧卡莫迪，不要再說這些話了。」

「旺達！她在家裡照顧著小瑞克斯。。她才8歲！8歲！我還和她說我只是出來幾分鐘。。她甚至會忘了瑞克斯還在家裡。。我不能。。」

少婦哽咽著環視眾人，恐懼依然充斥著她的雙眼。

「也許，也許你們可以保護我嗎？」

眼前的丹尼避開了她的視線，有些蠢蠢欲動的他被熟人伸手攔住，

「是你？」

黑哥們兒諾頓抿著嘴不發一言和她對視，

「是你」

曾暗戀過她的收銀員班德害怕到要哭出來似的搖著頭，

「還是你？」

當她看向張大施時，張大施緊了緊死死抱著他說不出話的比利：「我很抱歉，女士，但我也有孩子。」

然後掏出車鑰匙遞過去，催動自己的能量聚集在手上：「我的車子，你也許還記得，就是銀灰色的那一輛。如果我沒記錯，我停在了離超市最近的位置，你只需要從這扇門出去直走不到十米。」

三百六十度沒有一人回應，眼中失望迅速衍化成絕望的女士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接過張大施的鑰匙，沒在意到自己手指劃過他手心時那微麻的觸感。

瑞達轉身推開面色沉默的酒吧老闆，出門前轉頭一個一個看過所有人的臉，

「我希望你們全都下地獄」

走出門外，頓足猶豫了幾秒，她的身影向前淹沒在剛好前進至超市門口的濃霧中，再無聲息。

———

梅莉是鎮子上藥店的老闆娘，醉鬼二流子醫生丈夫今天又在酒吧過的夜，日上中天都沒回店裡。

婦人正準備呼叫同街的姐妹們吹風打牌吃瓜聊騷時，幾輛警車從藥店門前嗚鳴而過，沒過多久就有一陣濃厚的霧氣從警車的去向席捲而過，徹底遮住了婦人的視線。

飽經電視劇指導的梅莉憑藉女人的直覺不相信那兩扇玻璃門的作用，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就要去鎖上內側的鐵門。

可當她走到門口時，人類八卦的本性一爪子撓破了她的心口。

瘙癢了一會兒，梅莉還是推開了門想看個究竟。

一根從天而降的絲線從探出門外那婦人的頭顱上一貫而下，入腦，穿顱，破膝，刺足，帶著一絲弧度扎入地面。

大腦穿孔的劇痛在她臉上浮現到一半就凝固不動了，同時體表上下數個開孔處嘶嘶作響冒出了些許白煙。

導致她變成這樣的源頭從屋檐徑直掉到她的頭上，調整了一下角度后，從正面虛蓋住了她的臉。

這是一隻頭角猙獰的黑甲蜘蛛，全身關節處都長著小指粗細的鋒利倒刺，那應該是有著劇烈腐蝕性的絲線正連在其股尖。

從不足一分鐘就已經屍僵的梅莉那空洞的眼球來反射視角的話，能看到在蜘蛛的腹部長著一張酷似人類的小嘴。

只見該蛛將后六隻腳扎進了婦人的臉骨中，固定完畢后，最前方兩隻尋常蜘蛛沒有的鉗狀螯足在婦人頭頂划動著8字痕迹，腹部的嘴唇逐漸吻向梅莉那開始失溫的褐唇。

從人類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個深情的長吻，隨著蜘蛛那六隻肢節的深入，雙方都在將對方體內的東西吞進肚子里，女屍還擬人地做出了陶醉的表情。

越是親密，蜘蛛便越干扁，沒幾分鐘就隨著地面一陣劇烈的抖動掉到地上，婦人想用新長出的四隻手去撿起它時卻被塌下的天花板砸回了門內，無力推開石塊的她只好爬回櫃檯后躺下來繼續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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