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王(二）

「我不是你。」風子淡淡地說：「我也沒有父親。」

「很好。」天王說了一句，不知是在說她說的話很好，還是說她沒有父親很好。

風子接著說：「這些年來，你一直在找那樣東西，是不是？」

天王沒有說話，等著她說下去。

「如我惟忖，今佛世尊欲說**，雨**雨，吹**螺，擊**鼓，演**義。你的殺手在殺掉那些富翁之前，都會說這段話，你在暗示他們『蓮花』，對么？」風子說道：「因為你知道倘若他們中間真的有『蓮花』的人，反應一定難免和其他人不同的。」

蓮花！

顧連城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差點驚叫出來。

三十年前聽到這個名字的人沒有不驚叫出來的，不但驚叫，只怕那人已經嚇得快要尿褲子。

「鬼人」本來已經幾乎是最近幾十年裡，最殘忍，最血腥，也最準確，最有價值的殺手組織。

「幾乎」，是因為曾經還有一個比它更狠更強的組織存在。

那就是「蓮花」。

一個殺手組織，本不該有這麼美麗的名字。

有人說蓮花，生命始於斯也滅於斯，有人說這蓮花根本不是開在水裡的，而是開在血里，開在無數死在他們手上的人的鮮血里。

不管怎麼說，在三十多年前，如果「蓮花」盯上了一個人，這個人就等於已經被判了死刑，而且一定會在蓮花想要他死的時間死，不會早一刻，也不會晚一刻。

甚至只要有「蓮花」的蹤跡的人，那些其它的殺手和組織都會從此收起他們的傢伙，從此再也不吃這碗飯。

「蓮花」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殺的大多數都是非常有錢的人，那或許是因為請得起他們殺人的也都是有錢人。

——有錢人的通常只會和有錢人結仇，而不會去找路邊一個乞丐的麻煩，這就好像有錢人的朋友通常也很有錢。

——朋友和敵人，有時豈非本來就差不多？

雖然他們通常只殺有錢人，但是不那麼有錢的人死在他們手上的也不少。那些人直到死得時候往往都不知道到底是誰要殺他們，他們甚至連殺手的樣子也看不到。

既然死人都看不到，活人當然更看不到。「蓮花」就是這樣一個窮凶極惡，卻又極其神秘的組織。

可是在三十多年前的某一天，這個組織忽然神秘地從世界上消失了，消失得徹徹底底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再也沒有任何人見過或聽說過他們的任何一點蹤跡。

難道這荒山野嶺中的老人，這同樣殺人不見血的「鬼人」，居然與當初的「蓮花」有著某種神秘且不可思議的聯繫？

天王的目光仍舊像針一樣尖銳地看著風子，他的臉卻有一絲微笑：「我這個辦法好不好？」

「不好。」風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你殺的人太多了。」

「這世上殺人的又何止我一個呢？」天王忽然轉換了話題，他看著那四個彷彿靜止在風裡的人，說：「你這四個人都不錯，你準備要他們來對付我？」

「不。」風子很快地回答：「你的對手是我。他們只是來幫我。」

「你們不妨一起上。」

「那倒不需要。」風子說：「不過他們到了關鍵時刻說不定也會出手的，所以你應當小心。」

天王靜靜地看著風子，過了一會說：「你還有什麼要問我的么？」

「有一個。」風子說：「既然朱爺正是『蓮花』裡面的人，你們為什麼下手那麼快？」

天王的臉色卻有些改變了，急急問道：「朱爺是蓮花裡面的人？」

連顧連城都驚呆了。

蘇州大名鼎鼎的大善人，武林第一首富朱爺，竟然是「蓮花」裡面的人！

就算顧連城也能看出來天王的震驚並不是偽裝的，一個人到他這個地位也已經不用偽裝很多東西。

難道說朱爺的城府已經深到這種地步，即使是在「鬼人」的突襲中也可以不露出一絲破綻，居然成功地騙過來他們？

一個人若真的想守住什麼秘密，就不得不這樣的。

風子思忖片刻，道：「我明白了。好了你可以動手了。」

天王卻說道：「我也有一個問題。如果今天你和你帶來的人都輸了，你能不能將『蓮花』當年隱藏的告訴我？」頓了頓他說：「我已經發現那幅地圖指示的地方，並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蓮花」隱藏的秘密，是不是就是那筆傳說中的財富，那個金魚不惜用雙腿去換的「寶藏」？

沒想到風子居然立刻就點頭乾脆地說：「可以。」

天王不再說話，他的眼睛剛才還閃亮如星現在卻突然黯淡了下去，彷彿突然沉入了深不可測的深淵最底層。

顧連城的心也隨著他沉了下去。

他剛才看到天王已經成功地因為和風子的對話激動起來，他本來很高興。

一個人的情緒最激動的時候正是他的思想意志防備都最薄弱的時候，如果風子能在這種狀態下和他對手就等於平添了勝算，在此之前無論誰都能看出來她想要勝這個老人並不容易，就連天王自己也無疑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現在他發現「天王」已經完全靜下來。

不僅靜，而且「藏」。

他已經把他所有的武功招數殺氣都藏了起來，只等到出手的時候就使出致命的一擊。

這種「靜」的力量，風子一年前在明月宮的時候就已經從「大漠雙仙」那裡領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