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畫舫游
第07章畫舫游
臨近乞巧節的濰城，烈日炎炎。唯有濰河上的紅船畫舫，依舊是流蘇微垂，清風徐徐。
水清淺從軟轎上下來，素潔的鞋子踏上了濰河岸邊的青草。用手遮了下刺目的陽光，手中的白色牡丹團扇不斷的扇著：「輕絡，快點撐傘！」
輕絡隨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急忙彎下腰從軟轎下的隔間拿出淡藍色的油紙傘，小心翼翼的為水清淺撐好。
「是清淺姑娘吧，我們家公子已經在畫舫上等候多時了。這邊請。」一名衣著樸素的小廝急忙迎了上來，恭敬的為水清淺引路。
「走吧，天太熱，還是早點進畫舫為好。」水清淺不喜歡夏天，特別是濰城的夏天，微微一動，便是一身細密的汗珠，遂加快了步伐，「輕絡，快點跟上，你想曬死我嗎？」
「嗯，馬上！」輕絡比水清淺微微矮一些，十五歲的模樣，還有著稚嫩的痕迹。水清淺忽然加快步伐，讓打傘的輕絡一時間沒有跟上步伐。
引路的小廝看見水清淺享受著身邊嬌小的丫鬟為她撐傘的模樣，悄悄地撇了撇嘴。公子怎麼就看上了這樣一個浮誇的女子，自認為有兩分姿色就自視甚高起來。也不想想，一個青樓女子，有什麼資格頤指氣使。雖然小廝心裡對於水清淺很不屑，但她畢竟是公子今日邀請的客人，還是恭恭敬敬的將水清淺帶到了秦牧嵐所在的畫舫上。
「公子，清淺姑娘到了。」小廝恭敬的向秦牧嵐稟報道。
「我自己會進去，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識人無數的水清淺又怎麼會看不出小廝對自己的不滿，揮揮手，直接將這個目中無人的小廝打發走。現在秦牧嵐是她水清淺的入幕之賓，就算是她水清淺的人，一個下人而已，有什麼資格在呢里議論，搬弄是非？
「姐姐，我跟著小廝哥哥一起在外面候著吧。」輕絡看著水清淺直接掀開畫舫的珠簾，準備進去，小聲的說道。畫舫很精緻，兩邊都是垂落的宛如柳條般的流蘇，就連船沿上都雕刻了繁複的花紋，這是濰城最豪華精美的游湖畫舫，只可惜裡面的空間卻不是很大。
「在外面候著幹什麼，一起進去。」水清淺掀起珠簾的手停頓了一下，
「可是姐姐，今天是你和秦公子越好的游湖時間，我進去不會打擾到你們嗎？」
「打擾我們？」水清淺挑了挑眉，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下輕絡，「憑你的姿色？」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輕絡一時窘迫起來，雖然早已習慣了姐姐時不時的刁難，但是每次面對姐姐如此直接的諷刺，還是會覺得渾身不自在。
「那你是什麼意思？」說完水清淺倒是不忙著進畫舫了，反而退了出來，好整以暇的等著輕絡的答案。
「清淺姑娘來了，裡面請。」就在輕絡囁嚅著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秦牧嵐從畫舫里掀起了珠簾，稜角分明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輕絡姑娘也一起吧，我四弟也在裡面，人多比較熱鬧。」
「秦公子還帶了人來？」水清淺知道那個所謂的四弟一定是昨天彈琴的秦沐陽，昨天不好相見，沒想到現在倒是能夠見識一下。只不過這個秦牧嵐，難道不知道綰青樓的規矩。成為入幕之賓，也只是他有資格和自己見面。
水清淺的語氣溫溫柔柔，卻沒有絲毫情感波動，秦牧嵐知道她定是不高興自己帶了四弟一起來，連忙解釋到：「清淺姑娘不要誤會，牧嵐不是想故意破壞綰青樓的規矩。只是牧嵐和四弟從京都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正巧我四弟也是愛琴之人，想要和清淺姑娘探討一下琴理，所以……」
「秦公子不用解釋，清淺明白的。」水清淺阻止了秦牧嵐接下來的解釋，直接走進了畫舫，「我也很想認識一下秦公子的四弟。」
「輕絡姑娘也請吧。」秦牧嵐並沒有隨著水清淺進入畫舫，反而是禮貌的邀請了站在一邊緊張兮兮的輕絡。
「啊？我？」輕絡看著秦牧嵐認真的神色，白皙的小臉泛起紅暈，「好……好的。」
水清淺掀開珠簾，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張和秦牧嵐有著七分相似的臉，沒有秦牧嵐那深邃的眼神，沉穩的氣勢，卻有著一種骨子裡放蕩不羈的氣息，就像是一隻獨自起舞的白鶴，優雅高傲，卻有著優雅高傲的資本。
「你就是水清淺？那個什麼琴魁？」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水清淺掀開珠簾走畫舫的一瞬間，自己被那陽光斜灑在側臉的優美景象驚艷了。直到水清淺走到自己面前，秦沐陽這才收回心思，用那一貫的語氣問道。
「你便是秦公子的四弟吧，小女子正是水清淺。」秦沐陽語氣中的不屑倒是在水清淺的意料之中，還是昨天那個渴望見到自己，尋覓知音人的秦沐陽比較可愛啊。
「昨天我去聽了你彈琴，不過如此。琴魁之名，有待考究。」
秦沐陽的直接讓水清淺微微愣了一下，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清高啊。不過，如果這樣就能讓自己生氣，那這些年混跡風月豈不是成了無用功？
「不過是尋常客人誇大其詞罷了，清淺自有自知之明。」
「我看未必吧？」秦沐陽一雙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水清淺，似乎想從那張精緻的臉上看見微笑之外的表情。
「四弟！」秦牧嵐緊隨輕絡之後走進了畫舫，一進來便聽見四弟毫不掩飾的懷疑語氣，輕聲斥責，「清淺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
「知道了，三哥。你辛辛苦苦成為了這什麼入幕之賓，總得找點樂子，小弟我就不打擾了，我睡覺，你們隨意！」秦沐陽說完，竟然在幾人的眼皮之下，直接睡了過去。
水清淺忍不住撫摸了一下自己嬌嫩的臉頰，什麼時候自己這張禍水一樣的傾城容顏這麼沒有吸引力了？
輕絡剛進入畫舫就聽見秦沐陽對姐姐那頗為不敬的語氣，此時更是看見他直接開始睡覺，心中的小火苗蹭蹭直跳：「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姐姐什麼時候招惹你啦？」
看見連一向膽小的輕絡都生氣了，秦牧嵐急忙的解釋：「我四弟從小就被我們寵慣了，清淺姑娘別介意。輕絡姑娘放心，四弟只是閑散慣了，絕沒有對清淺姑娘不敬的意思。」
「輕絡，你太放肆了！」水清淺這一聲呵斥，倒是讓解釋的秦牧嵐有些尷尬，就連假寐的秦沐陽也忍不住豎起耳朵期待後續。明明那小丫頭是幫水清淺自己說話，怎麼反而被罵了呢？
「我錯了，姐姐！」似乎對這樣的情況已經習以為常，輕絡毫不猶豫的認錯。
「清淺姑娘，我看輕絡姑娘也是為你著想，為什麼要斥責她呢？」秦牧嵐越加好奇水清淺和輕絡的關係，既然輕絡稱呼水清淺為姐姐，時刻都在維護水清淺，說明她們的關係應該很好才對。可是從這兩天的交往來看，水清淺對這個小侍婢似乎很討厭，時常呵斥苛責。難道真的是因為輕絡是綰青樓下一任花魁候選人，水清淺是出於嫉妒？輕絡現在正好是十五歲的年紀，青樓這種地方一般十三四歲豆蔻年華就開始接客，但十五歲也正是青春年華。水清淺嫉妒也是可以理解的。
「三哥，我看她就是嫉妒這小丫頭年輕貌美罷了。」秦沐陽閉著眼，口中說出的話倒是毫不留情。
水清淺聽見這樣一個理由，忍不住一愣，轉瞬又像是明白了什麼，妖艷而嫵媚的一笑，笑容中盛滿七月的陽光，耀眼的讓人不忍直視：「是啊，想想也是，輕絡年輕的讓我嫉妒。年過雙十的青樓女子，註定不久就要風華不再，我怎麼能不嫉妒？」
水清淺大膽的承認，反倒是讓秦沐陽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他只是一個睡覺的，又何必管這麼多呢，該頭疼的是他三哥。雖然秦沐陽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但是直接聽到水清淺毫不猶豫的承認，也讓秦牧嵐有些驚訝。這個水清淺，到真有些本事，這樣一說，反而讓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出於嫉妒了。
「姐姐，你明明不是的！」
「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的心思？」水清淺目光冷冽的看著輕絡，「好了，秦公子，畫舫之游很是難得，我們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為好。不知，秦公子今天想怎麼度過？」
「本來是想請清淺姑娘將昨日未完的曲子繼續彈完的，只是眼下卻一時疏忽，忘了帶琴，這可如何是好。」秦牧嵐見水清淺有意略過剛才四弟的話，也想轉移話題，可是目光在一室寬的畫舫內搜尋了一圈，卻沒有看見讓小廝準備的古琴。
「三哥，讓她彈琴，你是不想讓我睡覺了嗎？」秦沐陽再次出聲。
「看來，公子對清淺的琴技確實很不滿意，今天正好沒有古琴，清淺就不獻醜了。」對於秦沐陽看似沒有依據的針對，水清淺倒是理解其中緣由。
正所謂期望越高，要求也就越高，當達不到要求時，所產生的逆反心理也就越高。或許一開始秦沐陽就期盼著自己這琴魁會是他的知音人，能夠奏出那神仙都會羨慕的曲子，但昨晚的琴聲卻讓他失望了。之前的期望，加上琴魁的身份，讓這種失望無限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