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幕:金幣

第4幕:金幣

地上的金幣有精湛的雕工,圓潤光滑的側面,令人安心的大小,與那讓人想起早上第一抹晨曦的金光。

不知道什麼時候,歐維恩的影子已經罩住了金幣,他自然而然地彎下腰,儘管「天鵝絨「酒館的地板被顧客踩得髒兮兮、各種飯菜香味與酒客吐出的煙霧不可名狀地交融到一起,但對歐維恩來說,地上的金幣就像原野上盛開的花束。

下一秒,歐維恩把金幣捧在手裡,就大小來看,大概率不是金路易,如果是北大陸最值錢的金鎊的話,那就太走運了。

咦?

有點輕。

等把金幣的背面翻過來,歐維恩看到了一位露出自信微笑的皇帝頭像,頭上戴著王冠,留下兩撇精緻的小鬍子。

面值1的「金羅塞爾」,運氣真不好……金羅塞爾看著份量大,含金量卻只有金路易的八分之一,而且在因蒂斯都流通不順。

「居然只是金羅塞爾,運氣好差~」

這話並不是從自己口中說出的,歐維恩心中一凜,他連忙四處張望,回頭間只見酒館一進門的角落、坐著一位穿著禮服的青年紳士,正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嘴角勾勒望向自己。

進門角落安置著四人餐桌,但坐下去的卻只有這名青年。那略有缺損的木製餐桌上,一個裝滿金幣的小袋子壓在了上面,五六枚金幣撒到桌子邊緣,黃澄澄的煞是好看。

這些金幣無一例外都是金羅塞爾,面值有大有小,總金額少說有兩三百。

金羅塞爾已經幾乎不流通了,這青年為何保留了這麼多?有錢的收藏家?歐維恩暗暗腹誹道。

青年在說完話后,便閉上了嘴巴,牆角拉下的影子使其相貌不甚明朗。他一邊飲用插了吸管的不知名香檳酒,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起歐維恩。

這讓歐維恩感到身上彷彿有蜘蛛爬過,就這樣他和桌對面的傢伙,在令人尷尬的沉默中對視了幾十秒,終於,自己忍不住問道:

「金幣是你掉的嗎?」

對面的青年正用吸管喝著香檳,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用右手劃了個手勢,示意歐維恩坐到四人餐桌對面一側。

等歐維恩乖乖坐下,視線與之平齊后,才弄清了這青年的樣子:

瓜子臉型,線條柔和。眼睛細長,五官分開來看除了鼻樑稍顯高挺,其餘平平無奇,但組合在一起,卻有種溫文爾雅的感覺,似乎屬於魯恩長相;

眼下連著兩頰有不明顯的雀斑,黑髮卷而長,並綁有附庸貴族風雅的低馬尾;

穿著黑白兩色的制式禮服,禮服的邊沿卻又燙著烏金,整體打扮既不魯恩、又不因蒂斯。

其中最莫名其妙的,當屬現在明明是晴天卻背了一把黑傘,看上去像是要參加一場雨中晚宴。

對於這種奇怪傢伙,歐維恩念頭閃過,頓時產生了一個明悟。

難道,他和那些凈化者一樣,也是非凡者?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德萊斯·特里斯,你也可以稱呼我『摺紙師』。

「我的確掉了一枚金幣,呵,可以請你遞給我么?」

既然失主就在這裡,歐維恩不假思索地遞了過去,有羅塞爾頭像的一面朝上,也就是背面。

德萊斯微笑著探出右手接過,之後左臂倚到桌面,隨著重心前移,他的上身自然而然向前弓了弓,剛縮回的右手已在不經意間垂到桌面之下。

「尊姓大名?」

「……歐維恩,歐維恩·帕德。」

「歐維恩先生,雖然從外表來看你就像街頭混混,但我猜實際上,您應該接受過良好的、系統的教育……」

啊?沒等歐維恩想好該從哪吐槽,德萊斯語氣不見起伏地繼續講道:

「本人玩了個小遊戲,如果我遇到一般的小賊,他們多半會趁我不慎,偷偷摸走桌子邊緣的六枚金幣;要是再兇悍一點,嗯,說不定會有人看我孱弱,直接搶去這裝滿金幣的袋子。

「可是先生你,在聽到我說話之前,甚至連你的注意力都只放在地上唯一的一枚金幣上,而下意識忽略了那些越界的誘惑,我想、這很難得。

「在此,我推斷你是一位遵守社會良俗,起碼分得清楚界限的好先生。」

德萊斯即將說完時,他之前垂在桌下的右手插入衣兜,歐維恩用眼睛的餘光看到了他手裡握著的那枚金羅塞爾。

數字圖案,正面朝上。

「你到底想說什麼?」

在德萊斯發表那堆演講的過程中,歐維恩很不自在地連續換了好幾種坐姿。

德萊斯聳了聳肩,左手食指輕輕一勾,從歐維恩昨天拿《因蒂斯郵報》的書架上取了本書下來,厚度適中,書脊正對著歐維恩,上面印了書名。

《天體運行論與天文奇觀》。德萊斯當著歐維恩的面,隨意翻看起來。

雖然不明白德萊斯·特里斯的目的,但歐維恩有種強烈直覺,那就是對方一直在旁敲側擊、試探自己。

呵,倘若如此……

歐維恩脊樑一挺。倘若如此,自己決不露出破綻!

德萊斯始終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因而顯得尤為人畜無害,就像戴著一張精緻絕倫的人皮面具。

在此期間,他為歐維恩點了一杯香檳酒,只是等香檳送上來的時候,服務員似乎忘記了插吸管。

這讓歐維恩覺得,對方有意把閑談時間拉長。

不行,必須把主動權把握在自己手裡!

就在歐維恩迅速喝完香檳,打算迫使對方切入正題,或自己主動拉扯、互相試探的時候——

德萊斯看了眼杯底,卻突然把書本一合,一下子站起來:「哦?喝完了?那就走吧。」

與德萊斯並肩走在街上,歐維恩尚未反應過來剛才是怎麼回事。

莫非這青年不是非凡者?難道真就只是比較好事,喜歡隨機請路人喝一杯的那種?或者荒誕派的行為藝術家?

身邊的傢伙還輕哼著小曲。德萊斯剛一米七出頭,並肩而行,比自己稍矮了幾許。

唯一行為反常的,就是他臨走時順走了那本書,那本天文學科普讀物。

「這書好看嗎?」歐維恩忍不住問道。

「不…怎麼說呢?引用羅塞爾大帝創造的詞,這應該叫『夾帶私貨『。

「編寫它的人的真正意圖實在太過明顯,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本書都不怎麼樣。」

德萊斯說著哈哈一笑,然後在歐維恩愕然的目光中,小臂一揚,《天體運行論與天文奇觀》被他隔了足足幾十米,毫釐不差地丟入街尾的垃圾桶。

歐維恩因他這突兀的舉動而下意識往後一退,德萊斯輕哼一聲,皮靴前移、步履跟進,旋即踩上了這空出來的一段距離。

下一秒,德萊斯·特里斯抬起的目光與歐維恩對上,他幽黑的雙眸不曾有一絲顫動,但有那麼一瞬間,歐維恩感到對方的視線加重了數十倍。

「……人與人的聯繫恰如命運一般漫長,然而在彼之前,我願將最初的每一次相遇都稱作奇迹。

「歐維恩先生,你願意相信奇迹嗎?」

呃,德萊斯同學,我更願意相信你是個神棍……

當然,歐維恩聽得出德萊斯話里的意思,這是一個邀請,而自己似乎沒有理由拒絕。

歐維恩已經幾乎確信,眼前自稱「摺紙師」的男子行走於非凡領域,能引領自己也走上這條道路。

他果斷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的黑手套。

之後,他與德萊斯在街巷中拐了十七八次,最終來到一片居民區,登上一棟不算高的平房。

西區里比較老的住宅區,大概建了有四五十年,住戶以租客偏多。

歐維恩本以為這是德萊斯住的地方,或者至少是一處據點,但在德萊斯隨意推開門的一刻,血腥與腐爛的氣味頓時讓歐維恩胃液翻湧。

他馬上感到嘴巴被人捂住,只聽德萊斯在身後笑道:

「別吐。凡走過,必留下痕迹,而我們還是要盡量少留點。」

見歐維恩緩緩咽了回去,德萊斯撤開手,默默地當先行進,領著他往腥臭味最濃的房間走去。

這房間窗檯向陽,窗的外面有一棵梧桐,樹影婆娑,採光條件相對良好。

不大的矮桌上放了一個杯子,一瓶喝了一半的葡萄酒,牌子是尋常人家喝得起的那種。

書柜上擺滿了書籍,大多屬於天文類,整間屋子唯一值錢的東西,也就只有窗前一台架好了的天文望遠鏡。

很顯然,這棟房子的主人是位天文學者,而現在他就躺在桌子一側,已經是一具屍體,被爆了頭。

沒管歐維恩什麼反應,德萊斯·特里斯用力在屍體上一踹,讓它滾遠了幾米,而自己就近在桌前坐了下來。

「坐。另一邊乾淨點,讓給你。」

「他……他是誰?」歐維恩沒有立刻坐下去,他擔心自己會摔倒,指著屍體顫聲詢問。

「他啊?嘶,我不知道他叫什麼,總之肯定是個天體教派成員,之前我扔的那種破書,在他家裡就翻出好多本。」

歐維恩不知道「天體教派」是什麼,只能讓自己回想昨晚看到的東西,想起那個失控的非凡者與撕成兩半的高原人,眼皮子底下這具被爆頭的屍體也就不那麼嚇人了。

「你好像不夠驚訝?」德萊斯笑眯眯地問道,他似乎嫌凳子太矮,左腿抬起,用那屍體墊腳。

「我,咳咳,我昨晚剛遇到凈化者,說起來今天還要去簽一份保密協議。」

德萊斯微微額首,他隨意拿起酒瓶,但在掃過一眼商標后,又用力撂回桌上。

「誰殺的他?」

「這還用問么?」德萊斯指了指自己。

見歐維恩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德萊斯嘆了口氣,不情願地解釋道:「天體教派是邪教,就算換作凈化者也多半會殺他。當然,我殺他只是因為他擋了我的路。」

等歐維恩終於坐下,德萊斯繼續開口:

「我可以幫你成為非凡者,作為與我合作的酬勞。我先告訴你22條途徑分別的魔葯9名稱,作為見面禮。

「不過在你成為非凡者之前,我只會告訴你22個魔葯9名稱,至於它們提供的能力以及後續變化,我不給予任何提示。」

不管德萊斯對自己居心如何,情報多聽一聽總歸沒錯,歐維恩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潛心記憶起接下來所謂的「見面禮」。

至於德萊斯只說魔藥名稱就讓自己選的謎語人行為,估計又是依據某種命運論,不得不感嘆,這傢伙真夠神棍的……

占卜家、學徒、通識者、刺客、律師、水手、偷盜者、獵人、戰士、窺秘人、怪物、觀眾、秘祈人、收屍人、囚犯、罪犯、閱讀者、不眠者、藥師、歌頌者、仲裁人、耕種者!

當聽到最後一個魔藥名稱后,歐維恩臉上終於露出了難以遏制的笑容。

「呵,這麼快就想好了?」

的確,他想好了。

既然自己穿越前是農科生,這22途徑之中,有一條簡直與自己天造地設!

「我選耕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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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之主: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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