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寫給樟兒的暗戀信

推開家門，江心往房屋看去，此時的夕陽已經沒過山頭，房屋內已經沒有亮光，開始陷入昏暗，江心四處張望，最後發現廚房門口有著一抹紅光，旋即走了過去。

推門而入，江心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此時的楊成武正在灶火邊燒著柴火，上面的兩個鍋不停的冒著熱氣，楊成武是乎沒有發現江心已經回來，他眸子始終緊盯著手中的火鉗，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著神sè發怔的楊成武，江心放下手中的小桶，走到灶火邊緣，坐在小凳上面。道：「外公，我回來了。」

看著身旁是乎有點高興的江心，楊成武點頭略作回應，旋即看著他身上的淤泥，白眉微皺，道：「先去洗澡吧，一身的汗臭味。」

看著是乎有點不悅的楊成武，江心傻笑，旋即手指向小白桶，眸子發亮的道：「外公，那裡全是泥鰍哦！」

看著江心手指的方向，老人眸光一閃，對著江心道：「你去洗澡吧！」

說著就讓江心先出去，待江心走出廚房，楊成武來到小桶旁，看著桶中的泥鰍，螓首微笑。楊成武愛吃泥鰍，只有兩三人知道，而楊輝就是其中一個，小時候的楊輝經常去江心家蹭飯，偶爾還看見楊成武喜歡吃大蟲子，楊輝則問江心，那是不是蚯蚓，江心則道那是泥鰍。而那時的楊輝就把這事給記了下來。

江心身體消瘦，而且力氣也很小。這泥鰍絕對是楊輝給他的，老人心中想到。

隔壁的房間不停的發出驚叫，時而還有著沖水聲傳出，楊成武白眉輕挑，臉sè恢復平常，坐到灶火旁，隨即又緊盯火鉗起來。

此時的江心則在廚房的隔壁房間，地面全是水漬，牆壁邊緣有著一個生著鐵鏽的水龍頭，江心全身光裸的在水龍頭的下方，那水全從洞口流出，灑在江心的全身，他全身併攏，閉著眸子，任由著水流濺到身上，只是水流忽大時他嘴中會發出驚叫。

農村人幾乎是幾村共用一口井，此時正是傍晚，大多數的人都在家裡沖涼，所以水才會忽大忽小。五分鐘過去，江心終於洗完，用毛巾擦拭著身上的水漬，找了件天藍sè的衣服穿了起來。

江心很喜歡藍sè，所以衣服基本都是藍sè的，穿著藍sè的t恤，江心走了出來，右手不停的擺弄濕發，看了一眼楊成武，隨即眸子瞥向牆壁的小桶，對著他走了過去。來到楊成武的身邊，江心眸子緊盯著他道：「外公，今晚吃什麼？」

其實他的意思是今晚是不是吃魚，楊成武看著眼露期待的江心，是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撇嘴道：絲瓜，土豆。

「呃」聽著楊成武的回答，江心癟了下來，雖然下午已經吃了幾條小魚，可那滿足不了江心的胃口，江心雖然身體消瘦，可他的胃口真的很大，一頓能吃兩碗飯，況且楊成武的手藝還不錯，看著今天不能進自己胃口的泥鰍，頭垂了下來。

農村沒什麼零食，江心一天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啃黃瓜，對於別人來說黃瓜是用來消暑的，而對於江心而言，那是用來救命的，沒辦法，肚子太餓了，可能是長身體的緣故吧。

說著兩人就看著灶火陷入了沉默，一小時過去，江心吃完晚飯，打著飽嗝走出了廚房，來到外面，江心看著遠方沒有燈火的房子，深嘆口氣，明天就是十五號，可陸樟兒一家還沒回來。

炎夏的黑夜，星辰密布，田間中還有著蛙叫聲，不時還有著微風吹在江心稚嫩的臉盤，讓人看著就寧靜美好，可江心感受不到這些，他爬上了桃樹，坐在枝架上，眸子深藏黯然。

閉著眸子，回想著曾經的一幕幕，五歲的她，六歲的她.....直到十六歲的她，她那聰慧狡黠的樣子，柔弱可憐的樣子，生氣時爆發的樣子，回想著她的美，她的一切，一幕幕都刻映在江心的腦海，回想著這些，江心的嘴角開始微微上揚，很明顯這一刻他很快樂。

十分鐘過去，江心從桃樹上跳了下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江心走近房屋，明天還要去學校，還是早點睡比較好。

楊成武此時也早已吃完，此時的他正坐在黑白電視上看著焦點訪談，因為晚上七點早過了，農村信號太差，只能收到一兩個頻道，這一兩個頻道早就被江心看膩了，楊成武卻百看不厭，他也不懂什麼國家新聞，只要這電視會叫出聲就行了。

江心與楊成武招呼一聲，就走到了自己的房間，來到小書桌旁，這小書桌可跟了江心七八年。桌面上還畫有許多凌亂的圖案，書桌上面擺放著許多的書籍，那書籍都是跟高考有關的，書桌下方才是江心的小天地，下面擺放著幾個紙箱，都是跟玩的有關，什麼四驅車，溜溜球，玩具槍，當然最多的還是飛機模具。

江心坐到書桌旁的小凳上，把頭貼在桌面，對著書籍胡亂吹風。看著因吹風而擺動的書頁，嘴中發出咕噥聲，這聲音說的不太清楚，如果仔細一聽的話，別人一定不會相信這話是他說的，沒想到江心竟然在詛咒這些書籍。

不過這詛咒還是有原因的，江心從小就在農村，他的生活和學習費用都是他外公照料的，或許遠方城市的江家早就忘了他的存在。江心上學的錢，大部分都是他外公在煤礦挖煤掙來的。

楊成武的古板思想像是刻在骨子裡一樣，他從不詢問別人借錢，也從不需要別人給錢，記得有一年他舅舅過年回家的時候，伸手就是一沓，可當楊成武看見這錢的時候，理解成了他兒子把他當成乞丐，最後還瞪眼說再伸就揍他。當時的楊定雙一看見楊成武這樣子頓時就癟了起來，楊成武對他說過，他不要兒子的錢，也不管兒子有多少錢，他只要楊定雙每年過年回來就行了，對於他來說，這就是楊定雙的家，是生他養他的家，是他的依靠，他老了還是一樣會回來的。

「江家，江家還有誰會記得我么。」江心眸子盯著書籍，嘴中禿廢說道，對他來說，江家就是囚牢，那裡很灰暗，每人看他的樣子，儘是冷漠。除了她，那是一個與江家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在江家，他只看到了她對他真正微笑。

在那裡，只有她在江心的心中留下一縷陽光。不過或許她也忘記他了吧。十年前的事誰還會記得，況且她當年還是那麼小。江心腦中想到。

甩了甩頭，江心停止亂想，隨即扯開邊緣的小抽屜，一眼望去，抽屜里有著無數顏sè的千紙鶴，讓人一看就耀花雙眼，大概有六七百隻，這都是江心因為無聊一人折的，小紙鶴非常漂亮，因為這手法太嫻熟了，每一隻除了有對摺的痕迹，其它的痕迹都沒有。

看著滿抽屜的千紙鶴，江心得意的哼著民謠，農村人的人都喜歡新鮮，折千紙鶴在江心小學的時候非常流行，當時那種折法只有一兩人清楚，可全校的人都想學，那兩人可謂是在學校出盡了風頭，每去哪裡一次，都會有著毛孩子跟著。不僅是毛孩子，江心也是其中一個，因為千紙鶴他有翅膀，江心經常幻想它哪天會不會飛走。

那兩人也是得意貨sè，看著跟著自己亂跑的毛孩子，兩人眼中儘是得意，經常騙那群毛孩子的東西吃，可折法就是不告訴他們，最後毛孩子們都怒了，把這事告訴了校長，最後就是校長強勢出場，對著兩人當場逼供，這手法才被大家知道。

不僅是千紙鶴，小紙船，小紙帽，還有紙飛機....都出現過類似的事件。可謂是，要想出名，就得有奇招。

看了一會，江心滿足的關上抽屜，其實江心很想買一個大瓶子裝起來，這樣就可以拿著瓶子欣賞，可惜農村小賣部沒有賣的，他總不能去叫外公去市集扛一個回來吧。如果發生意外，在路上碎了呢？

書桌一共有三個抽屜，停頓一會，江心抽開另一個抽屜，那是一個靠在牆角邊緣的抽屜。裡面有著許多貴重的東西。江心一扯開，抽屜里頓時就出現一股難聞的氣味。可江心一聞見這臭味，眸子亮了起來，旋即伸手抓去，一個裝滿紙屑的紅sè袋子，出現在江心的手裡中。

江心把紅sè袋子解開，看著裡面的紙屑，眸子中儘是亮光，隨即皺眉道：「怎麼又開始發臭了，是不是上次雨下得太大的緣故？」

紅sè袋子里裝的全是江心的私房錢，可這錢在還沒到江心手中之前本就有著一股汗味，況且還被江心存了這麼多年，土坯房容易cháo濕，江心的錢又緊隔牆壁，有霉味是顯而易見。看著快要發霉的錢，江心皺眉道：「看來改天還得晒晒才行，不然就真的發霉了。」

隨即江心又開始他的數錢環節，一張張數著，江心的眸子越來越亮，十分鐘過去，江心努力的記著數字，最後得出的結果跟以前好像沒什麼區別，皺眉嘟嘴道：「二百四十八塊，還差兩塊就二百五，只要再過半個月就行。不過？二百五好像是很傻的意思。」

甩了甩頭，江心從新把錢放進紅袋子里，隨即把它給放進抽屜里，旋即眸子瞥向抽屜里的一個大紅本子，眸光黯然片刻，把它給拿了出來，掀開紅本，江心的眼角已經藏有眼淚，紅本里沒有什麼，就夾藏著兩張黑白髮舊照片，裡面是一對青年夫婦帶著一個小孩的照片，那是一個景區，裡面的三人都笑得很燦爛。還有一張那小孩趴在那青年的脖子上，而那女人則手捧一束鮮花。看起來非常幸福。

裡面的小孩則就是江心，那對夫婦就是他爸媽，照片是江心三歲時候拍的，也是江心對這份執著的愛唯一念想。

江心靜靜盯著照片，回想著白天楊豪的話，無聲的哭了起來，為什麼他要承受這樣的痛苦，明明有父母卻跟沒有一樣，為什麼，說過不在乎，心還是很痛。

江心很想把照片給撕了，可他害怕，害怕他一撕掉，他就連他們的樣貌都記不住。留住，至少還有念想。心情是乎有點煩躁，江心甩手把本子丟在抽屜，關了起來，有些東西還是少碰為好，眼不見心不煩。

江心抽開中間的大抽屜，眸子微閉，隨即睜開，這個抽屜東西是乎有點雜亂，髮夾，橡皮筋，大紅花，千紙鶴，一看就都是女孩子用的，可江心一看見，頓時感覺心都輕了起來。

這些都是陸樟兒戴用過的東西，也有陸樟兒送給江心的東西，也有著他們兩小時候畫過的畫，這些東西，大概連陸樟兒都不知道。因為這都是陸樟兒覺得不好看，就丟了，江心隨手撿起來的。

看著這些東西，江心拿手觸摸起來，想著陸樟兒的笑臉，江心也笑了起來。如果江心沒有兄弟，沒有外公，那他的這一世就是為陸樟兒而活。

江心拿著抽屜里的記事本，翻開而看，這記事本記著的都是江心寫給陸樟兒不敢表白的話。江心一篇篇翻看著，不時地流露微笑，最後江心拿起筆來，開始寫著他對陸樟兒的思念。

「樟兒，我是江心，這是我第一百五十三次與你寫信，你已經走了半個月了，我很想你，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我，但我真的很想你，樟兒，告訴你，我今天遇見了一個奇怪的人，他叫許岩，是楊道士家的外孫，他說我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息，你能聞得出來嗎？還有楊輝說他要去當兵，你知道嗎？你肯定不知道，明天就是發通知單的時候，你明天會出現在學校嗎？樟兒，你明天一定會來對不對？樟兒，我家的玉米已經熟了，你回來我就帶你去吃烤玉米好不好？.......」

無盡的想念，江心把它化作一張白紙，記錄起來，這是江心寫給她的信，寫給她的暗戀信，時間靜靜過去，江心逐漸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他現在還是睡覺重要，雖說初中學校與村子很近，但還是要早上天還沒亮就去，因為去晚了就會被班主任留校。不過明天只是發成績單，去早了，給母校留一個好印象也不錯。

看著這記事本，江心對著它呼出三口熱氣，隨後開始祈禱，祈禱這信的語言能夠無聲的匯進陸樟兒的腦海。

走出房門，看了一眼正在打呼嚕的楊成武，旋即看了眼天sè，農村裡大部分人都開始熄燈睡覺，江心招呼一聲楊成武，叫他把電視給關了，隨即來到房間，走到床的邊緣坐了上去，隨即閉著眸子，蓋著棉被，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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