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人之將死

畫中仙聽著雲軒口中所不會被翻開的書冷哼一聲：「知曉結局，你倒是說的輕巧，既然結局你我皆是知曉，你為何要躲躲藏藏，如今卻做出一副早已看透的模樣，你不覺得可笑么？那書翻開與否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你若看得通透直接在此引頸就戮又如何？你我又何需在此互相猜謎？」

雲裳微微挑眉：「這畫中仙竟然如此直白。」

此話卻是說給她身旁的銀髮女子聽的。

後者只是皺了皺眉，有些詫異畫中仙竟會說出這種話。

「在未來的時間點上，那一座古廟之中，我點燃了一卷經文，那經文散作一團灰燼，我的目光一直望著前方，我想知道那時的我看到了什麼。」

作為未來的片段，畫中仙的腦海之中也是浮現出了雲軒口中的那一幕，那也的確是畫中仙所知曉的一段時間點，因為在未來他真正接管雲軒身體的時刻，正是那一時間點，此後現世之中再無雲軒，有的只是重獲新生的畫中仙。

而那一幕，也正是雲裳曾經推算的一幕，那時她與畫中仙在畫卷世界的談話里，都曾經提到了雲軒的結局，不過畫中仙並不知曉僅僅憑藉那隻言片語云裳便能卜算到雲軒的命理。

「命理一道，真的沒辦法改變么？」雲裳喃喃自語，畫中仙，雲軒，尚青衣都不會聽到她的的話，這些話都是說給銀髮女子聽的。

「你看到的，的確是雲軒命理的結局，畫中仙所執著的也是如此，雲軒的死意味著他的新生，所以古廟之中發生的是雲軒的終點和畫中仙的起點，這也是為什麼這一段時間點會被他們注意到，這一點後世間再無雲軒，命理絲線消逝后，因果也會因此消散，最終雲軒不過是曾經在那具軀殼裡死去的一個意識罷了。」

銀髮女子悠悠開口，言語之間沒有對一個生靈消亡時的惋惜和一個生靈新生時的欣喜，有的只是旁觀者的冷漠。

雲裳明白，銀髮女子此時的情緒才是作為天機閣如夢令使在面對生死時應該有的情緒，而她卻在擔心另一個人。

雲裳僵硬的轉過身去，乾澀的問道：「那青衣呢，這對於她來說是否過於殘忍了。」

回應她的只有銀髮女子的沉默。

「這公平么？」

銀髮女子不知如何回答雲裳的問題，

「這公平么？」

「這對他們來說，無所謂公平與否，至於原因，我想你是不會願意知道的。」

銀髮女子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枝頭的小鳥，她不敢直視雲裳的目光。

「所以這些，都在你的意料之內么？」

雲裳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淡些。

回應她的，只有銀髮女子微不可查的點頭。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雲裳無奈的一笑，沒再等待銀髮女子回應，低下了頭，只有微微顫抖的身軀和眼角一滴晶瑩的淚出賣了她強忍著的情緒。

「那是一封信。至於信的內容，我並不知曉，所以你不妨好好的暢想一下，究竟是一封怎樣的信，值得你在臨死前都念念不忘，不過正如你所說，那是一封你永遠也不會打開的信，我倒是有興趣期待一下那信的內容了，因為那應該是我重獲新生時，讀到的第一封信吧，如果我們沒在夢界之中見上一面，說不定那信會是你寫給我的遺言也說不定。」

畫中仙玩味的一笑：「怎麼會有人覺得，不會被翻開的書是因為書很無聊和無趣呢，為什麼不是有人沒機會讀到那書呢？」

「當然，那信或許是這位青衣姑娘留下的也說不定呢，所以我可以答應你，如果真的是這位姑娘的信，我會很小心的把它保留下來，去你的衣冠冢前燒給你，怎麼樣，你是否滿意？」

雲軒面無表情的聽完畫中仙近乎挑釁的話語。

「那我倒要感謝你願意為我立一個衣冠冢了。」

雲軒丟下一句不咸不淡的感謝，冷冷的看著畫中仙。

「所以，你這想要殺死人的目光對我毫無意義，你不妨早早交代一下，你有什麼遺願，我好提前準備一番，免得你死時帶著遺憾，死不瞑目。」

畫中仙冷笑一聲，一縷縷黑色的風在他身上的墨色荷花中飄出，匯聚在他的指尖。

「不要期望你身後的如夢令使可以救你，畢竟你我都是知曉未來，她若能救下你，未來便不會發生，你我所看到的自然也會不復存在。」

一縷縷冰冷的風，吹散了長街上的雨滴，環繞著眼神冰冷的畫中仙，漆黑的夢界蝕風在他的指尖流轉，白色的衣袍隨風獵獵作響，原本肆意張狂的墨色荷花，已經脫離了衣袍，圍繞著畫中仙的身側，不斷的釋放著夢界蝕風。

「我已經逃離過一次了，這一次我不會再逃了。」

雲軒鬆開尚青衣的手，眼中帶著幾分輕鬆的釋然，那是訣別的眼神。

「替我謝謝那個將你帶到夢界的人，應該是叫做雲裳吧，我與她竟然同姓，也算有緣有她照顧你，我很放心。」

雲裳聞言微微皺眉，有些琢磨不透雲軒的意思。

「他其實，看不到你的。」

銀髮女子開口解釋到。

「那我說希望他們將雨停下時，他為何知曉我的名字？」

「他說的照顧，並非是對夢中的你，而是現世的你，他希望你在現世能夠照顧好尚青衣。至於你的名字，在你進入夢界的那一刻他便知曉了，只是他不知道，雲裳二字究竟是代號還是你的本名罷了。他並不知曉入夢令使的存在。」

畫中仙能看到雲裳，雲軒卻不能，但他依舊對著一團空白試圖幫自己停下這場雨。

而這些僅僅是因為，她是尚青衣的朋友。

「希望你不要恨我，等你醒來時，你會忘記這座夢界，你會有一個健康的童年，你會忘記這一切，平平安安的活到十八歲，然後了無牽挂的死去，你會在現實的世界里，親眼去見一見你的小友，你也會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