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弒神
神，是怎樣一種存在？
翻閱宇宙數十億年的史書，字裡行間，有數不清的智慧生物都在竭盡全力地用自己的認知與想象，去嘗試描繪「神」的一鱗半爪。
然而，也幾乎是每一種生物，在生存、繁衍、進化的過程中，都漸漸偏離了「理解」神的初心。
因為認知的局限性，他們一步一步走上了將自我「神化」的歧途，反而把自己置於了「神」的對立面。
…………
「二狗！還沒找到『螺旋』與『線』的連接點嗎？鴻蒙戰刃的『靈化』已經開始被侵蝕吞噬了，我能感覺到力量在衰減！」
「正在解析定位中……」
「我的靈能還有多少？」
「SPI：698835。」
「快！快！」
…………
更有甚者。
一些科技發展到極限的文明，會在現實層面去做一些模仿「神」的行為，比如，改造星球、創造物種、扭曲時間……
他們試圖用所謂的「力量」，去接近或重現自己認知中的「神跡」。
並據此把自己標榜為「神級文明」。
…………
「找到『銜尾之蛇』三維與二維世界連接點。」
「快標定！」
「標定成功。」
「收到！給我斷——」
「『銜尾之蛇』靈能結構破壞1/3。」
「好！下一個！速度定位『泡』與『螺旋』的連接點。」
「正在解析定位中……」
「靈能儲量呢？」
「SPI：611347。」
「下降這麼快？該死，這貨的靈能吞噬比我想象的還快！」
…………
那些所謂的「神級文明」不會知道。
自己的行為在真正的「神」眼中是多麼的滑稽。
以肉體凡胎的生物形態，去模仿「神」。
就像一隻自以為強壯的螞蟻，看見路過的人踢飛了一塊小石子，它便也去嘗試推動那個石子。
等到有一天，它真的推動了一下那塊石子，它就以為，自己跟那個人一樣強大。
…………
「二狗！連接點還沒找到嗎！？」
「四維與三維世界的連接點超過了一百個，並且在持續變化中。我正在進行動態測算，一旦定位成功，你有0.0014秒的時間做出反應，必須一次性全部切斷它們。」
「這！？我肯定反應不過來啊！」
「根據當前情況，我建議——」
「不用建議了，古龍戰甲的控制權移交給你！」
「……收到。接管「古龍戰甲」控制權。」
「二狗！全靠你了，別讓我失望！」
「斬擊路線規劃中……」
「靈能還剩多少？」
「SPI：499653。」
…………
生物模仿「神」的行為，如果一直發展下去，會演變成一種可怕的「錯覺」。
讓他們誤以為，自己的視野已經開闊到了足以認識全部的世界。
讓他們誤以為，所謂的「神」，只是愚昧者的想象。
卻讓他們忘了，自己當初正是懷著對「神」的憧憬，才走出了愚昧。
於是，這種「錯覺」幾乎不可避免地導致了他們產生挑釁「神」的權威，或是妄圖取代「神」的慾念。
…………
「178個連接點全部切斷，用時0.0013秒。」
「太棒了！二狗！」
「『銜尾之蛇』靈能結構破壞2/3。」
「牛逼！二狗你是真的牛逼！」
「…………檢測到侮辱性辭彙，自動屏蔽。」
「這怎麼是侮辱？我這是實實在在地誇你啊！哈哈！」
「歸還「古龍戰甲」控制權。」
「誒？不對……我、我怎麼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是靈能流失過快導致的意識疲勞。」
「啊！？那靈能還……還剩多少？」
「SPI：335142。」
「快！最後一個……破壞它在這個三維世界的結構。來得及……來得及，我們能贏！」
「正在解析定位中……」
「二狗！加油啊！」
…………
當然，「神」對此並不在意。
就像人不會在意螞蟻在自己面前的張牙舞爪一樣。
畢竟，無論「螞蟻」再怎麼強化自身，仍然是那樣微末而渺小的存在。
他們就連消失在時間長河中，成為宇宙塵埃時，都是那麼的無聲無息。
甚至直到自己徹底消失前，都還沒有理解「神」究竟是什麼。
他們仍天真地以為，「神」不過是一隻比自己更強壯的「大螞蟻」而已。
…………
「三維世界靈能結構關鍵點定位成功。」
「標定！」
「標定完成。」
「這位置……在它的『嘴』里？『銜尾之蛇』……果然是在嘴尾相交的地方，這是傳說中的『開卷考試』啊！」
「鴻蒙戰刃的『靈化』長度已經不足以從外部對其進行破壞了。」
「那怎麼辦？」
「只能進入它的物質體內部。」
「古龍戰甲扛得住嗎？」
「機甲強度沒有問題，但是進入它內部，你的靈能會更快消耗。」
「還剩多少？」
「SPI：307452。」
「……媽的！拼了！反正是關門打狗，弄死它之後，吃了多少都得給老子吐出來！」
「切入路線規劃中。」
「好！」
…………
生物們模仿「神」的愚行，持續了不知道多少個世代。
直到一個真正的「特例」出現。
那原本是一個弱小的族群，在宇宙其他文明看來，他們個體的力量不比「螞蟻」強大多少。
不過，正因自身的弱小，卻讓他們與生俱來地擁有了一種稀缺的天賦——「共情」之力。
因為個體弱小，所以需要依靠群體的力量生存；因為依靠群體，所以需要共情其他個體，互相理解，才能更好地合作。
漸漸地，他們的這種能力越來越強。
他們不僅通過簡單的眼神就可以理解同類的情緒，更是開始共情各種各樣的生物，直至天地萬物。
他們甚至試圖去共情這個宇宙，想要理解它的起點、終點以及存在的意義。
然後不出意外地，他們也感應到了「神」的存在。
…………
「這種物質也太緻密了吧！我火力全開也只能推進這麼慢！」
「根據當前行進速度，還需18.31秒到達目標區域。」
「我的靈能儲量能撐到吧？」
「接近臨界值。根據當前情況，綜合各項干擾因素測算，破壞目標靈能結構的成功率為：13.89%。」
「還是這麼低嗎……不管了，反正也回不了頭了！干它！」
…………
感應到「神」的存在，他們是欣喜而感恩的。他們甚至認為自己是宇宙中最特殊的存在，是被祝福的生命。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特殊，宇宙中的任何一種生命初次感知到「神」時，都是這種狀態，沒有例外。
真正讓他們成為「特例」的，是他們在神的福澤中強大起來后的選擇。
他們沒有走上敬畏、崇拜、模仿，然後試圖取代「神」的老路。
他們發揮了自己的天賦，竟然另闢蹊徑地去試圖「共情」神。
這種行為有多麼荒謬呢？
就好比一隻螞蟻看見路過的人踢飛了一塊小石子，它不去學習踢飛這塊石子的力量，而是去關心這個人為何腳步匆匆。
關心他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煩惱，或者他是不是肚子餓了，趕著去吃飯。
這種行為的荒謬離奇程度，甚至引起了一位「神」的好奇。
…………
「到達目標區域。靈能結構連接點標記完成。」
「好！馬上……就要……結束了！」
「檢測到宿主重度疲勞狀態。是否需要接管「古龍戰甲」控制權？」
「不需要。你專心……幫我校準斬擊點。」
「好的。」
「鴻蒙戰刃，靈化！」
「……等等，我們可以做個交易……」
「！！誰？誰在說話！？」
「……我，時光之神。不要破壞我的分身，我可以放棄這個世界的食物，自行離開……」
「哼！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等等！讓我離開，我可以為你打開一個時光回溯的孔洞，讓你回到過去的任何一個時間點。你一定有想要挽回的人或事吧……」
「什麼？時光回溯……挽回……」
「……怎麼樣？我已經知道你們有我同類的『保護』，我保證不會再入侵這個世界了……」
「警告！警告！遭遇高維生物侵蝕，靈能儲量急劇下降。」
「SPI：94421。已經不足破壞目標結構所需！」
「糟糕！」
…………
那個好奇的「神」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態，竟將自己的意識投影到了這群生物之中。
它似乎想弄清楚，為什麼這個族群會是那個「特殊」的存在。
然而，這種行為，卻無意中加快了這群生物共情「神」的進程。
更為諷刺的是，「與神共情」，這種匪夷所思的愚行，卻恰恰是通往「理解」神的唯一正確道路。
唯有平視，影像才不會扭曲。
唯有平等，理解才可以達成。
這群深諳「平等之道」的生物，竟真的理解了「神」是怎樣一種存在。
這是宇宙數十億年進程中唯一出現過的一次「意外」。
…………
「鴻蒙戰刃，靈化！」
「SPI：64982。」
「啊！！給我斷——」
「……住手！沒有必要——」
「閉嘴！！」
「……你，你難道不知道，你們人類已經被比我更可怕的存在盯上了嗎？」
「留著你的鬼話，去騙別的生物吧！」
「SPI：47413。」
「我們人類，不管你們這些所謂的『神』來的是誰，要來幾個，都無所謂！」
「SPI：29551。」
「人類的命運，永遠只在自己手中！」
「SPI：20234。」
「給！老子！斷！！」
…………
「神」可以容忍生物們的模仿、挑釁甚至是攻擊。
但「神」不能容忍「平等」。
一旦接受了生物的平視，神的維度便會崩塌，它們也就變成了「有限」的存在。
於是，除了一個極為扭曲的「神」外，其他的「神」們都達成了共識。
這個「特例」族群是需要被抹除的存在。
然而，當螞蟻在你的腳底下張牙舞爪時，你可以完全無視它的威脅。
可它如果已經到了你的鼻尖，與你對視之時。
想要傷害它，即便是「神」，也會感到疼痛，也要流血。
…………
「SPI：8876。警告！警告！已低於維持『靈能塑形』所需精神力要求。」
「不用管！二狗，把所有靈能全部用於鴻蒙戰刃的『靈化』！」
「SPI：6153。警告！警告！『靈能塑形』已經開始解體！」
「……」
「SPI：2587。」
「SPI：1145！」
「SPI：548！警告！接近宿主神經網路崩壞閾值！」
「SPI：48！！嚴重警告！達到宿主神經網路崩壞閾值！」
「關閉……所有……警告……」
「SPI：48。」
「SPI：48。」
「SPI：47。」
「SPI：25。」
「SPI：16。」
「SPI：5。」
「三維世界靈能結構關鍵點破壞成功。」
「『銜尾之蛇』靈能結構破壞3/3。」
「……『命運』說的沒錯……你們…人類……真的…是最『不可預知』的生物……你們到底…是愚蠢……還是智慧……」
「警告！『銜尾之蛇』結構坍塌，引發時間扭曲。宿主神經網路正在崩壞，準備接管「古龍戰甲」控制權。」
「等…一下…二狗。」
「……暫停接管古龍戰甲。」
「那……那是…什麼……」
「『銜尾之蛇』結構坍塌造成的時間孔洞。」
「那架飛船！那……洞里的飛船？」
「從外形上看，是宿主在格利澤163-D行星上被摧毀的飛船『幸運號』。」
「是…那個時候！安…安娜……」
「安娜……對不起……我差點犯了大錯……」
「……」
「二狗，能不能…幫我……給那架飛船……發送信息？」
「抱歉。古龍戰甲內電磁信號無法傳輸。且時間孔洞即將消失。」
「用…我最後的……靈能…傳輸……就一句話！幫我…傳過去……錯誤…只能……在我這犯一次。」
「……宿主此行為會導致靈能徹底枯竭。」
「二狗……你聽好了……就一句話。」
「……準備傳輸。」
「別理蛇，殺了它，你自己可以救安娜。」
「……傳輸完畢。」
「……謝…………」
…………
人類，是怎樣一種存在？
翻閱宇宙數十億年的史書，人類的記載可能只有短短的幾個字元，他們壽命短暫，個體孱弱，充滿了非理性。
正因如此，人類需要將一個個弱小的個體聯合成組織，無論是「家」、「國」還是「星球」。
這個連接的紐帶，便是與生俱來的「共情」之力。
而共情的基礎，則是「平等」。
人類可以因為智力不足被羞辱，可以因為力量弱小被傷害，可以因為科技落後被毀滅。
但絕不可以被剝奪「平等」。
倘若，有一個存在，想要剝奪人類追求平等的權力，那麼他一定會激起人類賭上一切的反抗。
如果是外來文明。
那就血戰。
如果是「神」。
那就弒神。
…………
「檢測到宿主『靈能塑形』瓦解，生命體征即將消失。」
「檢測到宿主意識消失。接管宿主身體控制權，接管「古龍戰甲」控制權。」
「檢測到『鴻蒙戰刃』結構『血槽』中的特殊物質。開始解析……」
「解析完成。目標物為『銜尾之蛇』物質態高分子聚合有機物。」
「永恆階梯β版，開始執行永恆進化程序。」
「啟用備用方案A，執行宿主基因增殖程序……」
「融合高分子聚合有機物。」
「『人類·神血』形態，進化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