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困惑的愛

「哥哥，你為什麼不能娶我？」

「里希……你又來了。我說過好幾次啦，我們是兄妹，兄妹是不可以結合的。」

「為什麼不可以？你不是說過，只要相愛的人就可以結合，可以永遠在一起嗎？」

「唉……里希，你誤會了。」

「誤會？哥哥，你不愛我嗎？」

「不是這樣……我當然愛你，但我對你的愛，不是男女之間可以結合成夫妻的那種『愛』。」

「有什麼不一樣？」

「有很多地方不一樣。你還小，我說了你也不懂，等你再長大一點我就解釋給你聽，好嗎？」

「哦……那好吧。」

「里希乖，你抓緊把這一批泥陶做好，媽媽那邊還等著我們燒器呢。」

「好的！」

…………

儲存人類先祖靈能的意識空間里，原先交織在破碎天空中的赤色閃電，此刻竟形成了一場雷暴。

無數道巨大的雷霆轟擊在焦黑的殘垣斷壁上，狂暴的能量把它們化為齏粉。

這讓原本只是末日廢土的蕭索景象，變得更像是森羅煉獄了。

一個渾身流動著奇異金屬光澤的「女人」，站在一片廢墟之中。

她低著頭，靜靜佇立，面色凝重。

那些從她身後劃過的赤紅閃電，彷彿是她的怒氣在自然宣洩。

她的腳下，躺著一堆「灰燼」。

這些「灰燼」十分神奇，彷彿一個個有智慧的微小生物，在不停地蠕動著。

它們的行動很有目的性，在女人的引導下，正在組合成一個「男人」的軀體。

不過可惜的是，每次「灰燼」們剛形成一個完整的男性人類形體，還沒有維持到一秒，它們就像是被什麼力量排斥了一般，重新潰散了一地。

「灰燼」們每次失敗后，女人都會從身體上釋放出一道紅色的能量光束，照射在灰燼上，讓它們重新活動起來，重複之前的工作。

「不要急躁……不要急躁……『你』的構造我再熟悉不過了，我已經分解過至少30億個樣本了……」

女人開始喃喃自語，安慰著自己。

「我已經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了，我一定可以成功……」

她突然笑了，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

她完美的臉龐上帶著甜甜的笑容。

不過，她的笑容越來越誇張，她咧開的嘴巴越張越大，直到她的嘴唇裂到了耳根，露出了一口完整的白牙和口腔里的機械骨骼。

「灰燼」還在她的操控下繼續循環往複，一直反覆地構建著那具男人的軀體……

…………

「里希！是不是你把娥英的蛇弄死了？」

「……對。」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喜歡她，更不喜歡蛇。」

「你！不喜歡就要弄死？誰教你的道理？」

「……」

「唉……里希，我也不是要責怪你。但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再這麼任性了。」

「……」

「里希，我們部落人口少，必須要跟巢氏聯姻才能補充人口。娥英是巢氏的巫女，等我繼任部落首領后，她就是你的嫂子。你不可以再得罪她了，現在跟我去向她道歉。」

「我不去！她也不可能是我的嫂子！」

「里希！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不！不！！」

「里希——你要去哪！？回來！」

…………

「不！不，不可以！我不允許！我不允許！！」

再一次目睹「灰燼」們的失敗，那個「女人」像是出現了情緒問題，突然癲狂地尖叫了起來。

巨大的音波似乎洞穿了這整片世界，讓天地同時震顫。

「啊~~」

「不對，不對……抱歉，『你』不喜歡我這樣，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

「我要乖巧，我要溫柔……我會的！」

「重新整理一下……」

「那條『狗』的思路是對的，順著思路……」

「慢慢來，會成功的，會成功的……」

癲狂過後的女人，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狀態突然發生了180°的轉變。

她臉上帶著恬淡的微笑，展現出了另一種極端的溫柔與知性。

如果此刻有個旁觀者在場的話，一定會覺得眼前的畫面極度違和、扭曲。

「實在不行，只能用那條『蛇』了……唉，雖然很討厭，但只要藉助那條『蛇』的力量……」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先利用一下，也沒關係，後面再換掉。」

「嗯，沒關係的……」

「嘻嘻~~」

她以手捂嘴，狡黠地笑了起來。

…………

「族長……巢氏部落被『傀人』屠滅了。」

「倖存者接應到了嗎？」

「已經安頓在族內了。」

「那就好。『傀人』之禍已經有半年了吧……」

「是啊，族長，所幸我們部落還算平安，周邊的好幾個部落都被『傀人』襲擊了。」

「這種『傀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不知道啊……巫魁說，『傀人』是上天給我們的懲罰，他們根本就不是人，只是沒有魂的行屍走肉。」

「『天』的懲罰嗎……唉！對了，里希還沒有找到嗎？」

「抱歉，族長，我們實在沒有多餘的人手再派出去了……不過，有獵手說在『雷澤』附近看到過一個年輕姑娘的行跡。」

「『雷澤』！？怎麼會在那裡……」

…………

「啊~~」

「完美！」

金屬「女人」看著眼前結構已經穩定了的「男人」軀體，她似乎非常滿意這具傑作。

男人的身軀由流動著的幾十億個「灰燼」構成，每一個灰燼之間，又由紅色的極細光束相連。

女人從自己的胸口取出一團淡藍色的能量光球，她紫色的美眸注視著手中的球體，充滿了愛意。

她緩緩地將這個光球放在男人的軀體上，那股能量便自行融入了灰燼的縫隙間。

淡藍色的能量不斷與這具灰色的身體融合，就像熔融狀態的金屬液在模具中澆鑄成鋼鐵一般，這具身體也被鑄造成了一副完美的、閃爍著淡藍色光輝的肉體。

…………

「里希！你到底在幹什麼！？」

「哥哥？你終於來找我了？」

「里希……這、這些傀人？都是你做出來的！？」

「是啊！哥哥，你看！我現在的已經可以一次捏出好幾個了，它們越來越像『人』了！」

「里希……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這些『傀人』都幹了什麼！？」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哥哥你需要啊……你不是說，我們部落人口不夠嗎？等我做出完美的『人』來，我們就再也不用擔心人口不夠了。你也不用跟任何人聯姻，我們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里希，你瘋了嗎？我之前就說過無數次了！我們是兄妹！是兄妹！！我們絕對、絕對不可能在一起！」

「…………」

「里希，你快清醒過來，聽我說，把這些『傀人』都毀了。跟我回家去，我帶你給大家認錯，有什麼懲罰，我們一起承受，好嗎？里希，跟哥哥回家吧……」

「哥哥，我們根本不是兄妹吧。」

「里希？你在說什麼啊？」

「哥哥，你不要騙我了。我已經知道了。」

「里希……」

「自從來到這個地方，我就想起了一切。你們跟別人說，華胥媽媽是在雷澤突然懷上了我們兄妹，其實都是騙人的，對不對？」

「……」

「想想也是，哪有人在這裡走上一圈就能生出孩子來的，真是太可笑了。虧我相信了你們這麼多年……」

「里希……」

「你是華胥媽媽的孩子，而我是她撿來的。真正『生』出我的，是那邊那個東西！」

「不，里希，你聽我說。」

「這個檯子，那道『門』，才是我真正的『母親』！所以我才會從小就跟你們長的不一樣，所以我才會有這麼多奇怪的能力！你早就知道我們不是兄妹了，可你還是不願意娶我，只是因為，我根本不是『人』！！對不對！？」

「不是的！里希，我只是一直把你當作是我的妹妹，我的親妹妹！」

「哥哥，不用說了……我其實都明白，你是愛我的。只是你礙於自己的身份，礙於我不是『人』，不能給你生孩子，對不對？」

「里希！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不過，哥哥，現在你不用擔心了，我已經可以『生孩子』了！我把那些部落里抓來的人都弄碎，裝到一起，把他們作為材料。然後，你看，我只要隨手抓起一把，像這樣——」

「灑在地上，他們就能動起來。只要有足夠多的材料，我可以生很多很多孩子！」

「你…你…你！嘔——噦——」

「哥哥？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嘔——」

「啊！哥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嫌他們難看！沒關係……那這樣呢？我給他們畫上了『笑臉』，哥哥你快看！他們在笑，你不是最喜歡看孩子們笑的嗎？」

「里希……不，不……你不是里希！里希已經死了……你！你！這個！怪物！！」

…………

金屬「女人」捧著男人的臉，愛不釋手地摩挲著。

她保持了很久這樣的狀態，糾結著，直到開始情不自禁地親吻他的嘴唇。

她婀娜的身軀扭動著，她嘴部的動作也逐漸誇張。

她的親吻，變成了吮吸，彷彿一隻飢餓了數萬年的水蛭，遇上了最鮮美的血液。

伴隨著她狂熱的親密舉動，那個剛剛成型的男人軀體，開始肉眼可見地變得黯淡、乾枯，甚至隱隱有了碎裂的跡象。

女人終於是察覺到了這個狀況，她驚慌地停止了自己的行為。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實在是太久了！太久了！」

「不，不！我要忍住，還不可以……」

「但是……啊~~果然，只有『你』的味道，是如此的甘甜。」

「忍耐……忍耐……我的愛人，放心吧。我會忍耐的！」

「等你完全『成熟』，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在這之前，我一定會讓你活下去的。」

「嘻嘻~~」

女人抱著漸漸恢復原狀的男人軀體，幸福地與他依偎在一塊。

…………

在離這個女人所在的廢墟很遠很遠的地方。

有一處殘破的三層矮樓。

在三樓的斷壁殘垣里，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一隻黑白相間的狗正躲藏在其中。

它整個身軀都埋在了碎石磚瓦之中，只露了一雙淡藍色的眼睛出來，緊緊盯著前方。

它也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麼。

此刻正在瑟瑟發抖。

…………

「哥哥，你看，現在這片土地上的生機是多麼的旺盛啊……比我們當年的人口翻了一萬倍都不止吧！」

「哥哥，我把你想在這片土地上做的事都做完了，你高興嗎？」

「抱歉……忘了你現在不能說話了……」

「還是覺得有點可惜，原本打算帶你回我的『故鄉』一起生活的……」

「都怪你，誰讓你叫顓頊把『門』給破壞了……」

「嘻，騙你的，我怎麼會怪你。反正現在也能在一起，就是沒那麼長久。」

「說起來，你以前還教導我不要任性，結果，你自己為了毀掉那個『門』，把天都搞出了一個窟窿，最後還不是靠我補救。哼~~」

「唉……哥哥，其實你才是最任性、調皮的人呀。明知道我最討厭蛇，還偏要把自己變成蛇的樣子。」

「幸好，在這個基礎上，我重新幫你改造了一下，把你統領過的九個部落特徵都融合進去了。」

「嗯……我很滿意你這個樣子，威武霸氣，適合你。」

「我還給你取了個很帥氣的名字。」

「『龍』。」

「怎麼樣，是不是很喜歡？」

「從今以後，你的血脈，將會是這整個寰宇里擁有最強靈能的『人』。」

「啊，我親愛的哥哥，就叫他們，『龍的傳人』吧！」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