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底線

第二十二章 底線

「你們這群混蛋,又在欺負小動物嗎!?」

「噫!是陶愷!快走!」

「快走,快走!我媽媽說跟他玩會生不出孩子來的!」

一群澤西族幼童一鬨而散,陶愷這才看清,剛剛他們圍著的,竟也是一個澤西族幼童。

「咦?你是從哪來的?我怎麼以前沒見過你?」

陶愷看著這個坐在地上不停哭泣的小姑娘,覺得她很面生。

「我……我是從上面摔下來的……我今天第一次飛行,結果……結果失敗了。嗚嗚嗚,哇——」

「唉?唉?你別哭啊……怎麼說著說著就哭起來啦?」

「嗚嗚!哇——」

陶愷一籌莫展,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方,這隻怯生生的「幼鳥」還非常稚嫩。

她五彩的雙翅十分醒目,但此刻翎羽雜亂,還有些血跡,看來是墜落的時候受了傷。

她臉上艷麗的絨羽和那雙金色的眼眸,都在隱隱訴說著她不凡的血統。

「你別哭啦!吶,這個給你!」

陶愷實在沒辦法,只好掏出自己心愛的糖果遞到對方面前。

「嗚嗚,這,這是……這是什麼啊?」

「這是糖,是全天下最甜的東西,吃了這個,你就沒有煩惱了。」

「騙…騙人的吧,我怎麼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東西?」

「我騙你幹什麼!你吃不吃?你不吃我自己吃了,這可是我的寶貝,我就只剩下這一顆了。」

「……我………吃。」

「吶,給你剝好了,吃吧。」

一臉淚水的小姑娘把糖放進自己短短的喙中,過了一會,她似乎品出味道來了,金色的眼眸里閃耀出興奮的光彩。

看到她這個樣子,陶愷鬆了一口氣。

「怎麼樣?很甜吧?」

「嗯!嗯!」

「我沒騙你吧?」

「嗯!嗯!」

「心情好點了吧?」

「嗯!嗯!」

「你叫什麼名字啊?」

「嗯!嗯!」

「『嗯』你個頭啊,我在問你叫什麼名字。」

「哦,哦,對不起……我叫,里莎。」

「里莎,挺好聽的名字。我叫陶愷,今年十二歲,你今年多大了?」

「我剛剛滿兩歲。」

「兩歲?」

陶愷驚訝地看著對方,果然澤西族人都發育的很快嘛……

「好吧。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是受傷了。跟我回家去吧,我讓我媽媽幫你治療一下。能走嗎?」

「不…不能,腿…腿疼……」

「唉……好吧,我來背你吧。」

「謝,謝謝……」

「沒事沒事,貧民窟的人,就得互相幫助。」

「……」

…………

「里莎小姐,你的翅膀和小腿都有一些骨折,這段時間你就在我們家休養吧。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再想辦法送你回『上層』去。」

「好的。謝謝,謝謝瑪莎嬸嬸。」

「不用謝。」

聽到里莎的感謝,陶愷也期待地看向對方。

「也謝謝陶愷哥哥!」

看著里莎真誠而可愛的笑容,陶愷還有點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臉紅著,一個勁地說「沒事沒事」。

「好了。里莎小姐你好好休息,我們不打擾你了。」

他的養母,發羽已經花白的瑪莎,微笑著打算退出房間。

看見陶愷還賴在人家床前不走,瑪莎咳了一聲。

「陶愷,你也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哦!來了。」

陶愷對著里莎笑了笑,歡快地跟著母親出了房間。

…………

「兒子,你以後不許跟里莎小姐有過多接觸。」

「為什麼?媽媽,為什麼啊!」

「不為什麼,媽媽是為你好……」

「可是!媽媽,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不躲著我的小夥伴……」

陶愷委屈的聲音,已經隱隱帶著一點哭腔了。

「唉……」

瑪莎看著他的樣子,心疼地蹲下身撫摸著陶愷的腦袋。

「孩子,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現在結下的緣分越深,將來你的痛苦就會越深。你有你註定的使命,你今天所有的忍耐,都是為了將來能順利踏上自己的路。」

「可是,媽媽,我為什麼一定要走那條路呢?」

「當然是為了改變命運啊,孩子。每個人出生時,命運都為我們安排了一條不能選擇的道路,有好也有壞。或許安排給你的這條路很不公平,充滿了痛苦與孤獨,但即便如此,你也必須走下去。」

瑪莎媽媽替陶愷拭去臉上的淚水。

「因為只有你直面命運,勇敢地踏上那條路,才有機會去改變它的最終走向,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不過,你也不用害怕,即便將來這條路上始終都只有你一個人,我和你的爸爸,還有你在天上的父母,也都會一直陪著你、看著你,陪你到最後的。」

陶愷揉了揉自己的大眼睛,懂事地點點頭。

「好吧……媽媽,我答應你。但是,你能不能也答應我,將來不要離開我?」

「傻孩子,媽媽當然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嗯!」

…………

「陶愷哥哥,為什麼你不用學習飛行呢?」

腰酸背痛的里莎,疑惑地看著陶愷。

「嗐!因為我沒有翅膀啊。」

陶愷翻了個白眼。

「啊?你為什麼會沒有翅膀?」

「因為生下來就沒有啊,我跟你是不同的物種。你生下來是一隻鳥,而我生下來是一隻爬蟲,所以我沒有翅膀。」

「好複雜啊……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有翅膀啊?」

「當然啦!我也想有翅膀啊,我也很羨慕你們可以飛啊。」

「那……陶愷哥哥!等我能飛穩了,我來帶你一起飛吧!或者我把我的翅膀借給你,怎麼樣?」

「好——還是,算了吧……我媽媽不會同意的。而且,就你現在這樣,五歲了還只能飛到這點高度,就別吹牛了……等你將來通過飛行測試,拿到徽記再說吧。」

「哦……」

里莎不服氣地嘟了嘟短短的喙,看向遠處的夕陽。

…………

「陶愷哥!我拿到飛行徽記了!」

「真的?我看看……恭喜你,里莎!不容易啊,三年了……你終於順利通過測試了。」

「陶愷哥!你知道嗎?我的測試成績可是S級,是同期學生中分數最高的,我能飛到的高度已經接近我父親當年了。」

「這麼……厲害?」

陶愷驚訝地看著里莎,對方雖然只有八歲,但如今已經是一個完美的少女形體了。

「陶愷哥,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什麼約定?」

陶愷一臉疑惑。

「飛行的約定啊!你說等我拿到了徽記,我們就一起去飛行!」

「啊?我有說過這種話嗎?」

「當然有啦!我記得清清楚楚!走,我現在就帶你去飛吧!」

「啊?啊!?誒?里莎,你等會,你等會,我還沒準備好!」

里莎拽起陶愷,來到貧民窟外的空地,她五彩的雙翼用力地舒展,猶如一副絢麗斑斕的名畫。

陶愷獃獃地看著這個曾經的小姑娘,有些晃神。

「抓穩,陶愷哥,起飛咯!」

里莎雙腿猛蹬地面,她拉著陶愷高高躍起,她的雙翅有力地扇動,矯健的身體有節奏地跟著震動。

陶愷訝異地看著自己越升越高。

腳下的貧民窟在不斷縮小,地面的一切都在遠離他。

他驚奇地看著上升過程中沿途的一切,這都是他此生從未見過的新奇景象。

里莎拉著他不斷振翅,飛向高處。

終於,他們徹底衝出了納蘭城的垂直森林,那無邊無際的天空,豁然展現在他們面前。

陶愷獃獃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藍天、白雲、恆星,山川、河流、峽谷,城市、建築、人群……

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的遙遠,又彷彿都觸手可及。

陶愷沉浸在這種景象之中,這是他第一次直面真正的「天空」。

這就是飛翔嗎……

「這……這就是飛翔嗎?」

陶愷喃喃地自語著。

「對!陶愷哥!這就是飛翔!你喜歡嗎?」

「我,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飛翔!」

「哈哈!陶愷哥,我也喜歡飛翔!我們以後一直這樣,永遠都一起飛翔,好嗎?」

「好!一起!一起飛翔!」

陶愷激動地大喊著,他下意識地擁抱住里莎,他已經淚流滿面。

…………

畫面定格在二人相擁的瞬間。

在畫面之外,一個純白的世界里,另一個「陶愷」正注視著這一切。

「原來,就是在那個時候啊……」

「真該死,我居然忘了自己對別人許下過這種承諾……」

「唉!搞不好真的要用一生去兌現了啊……」

陶愷苦笑著撓了撓頭。

眼前的畫面漸漸消失,整個純白的世界也隨之開始碎裂,崩潰。

…………

「生物『里莎』腦電波消失,『避風港』程序執行完畢。」

「宿主意識重連中……」

「重連成功。」

陶愷感到身體無比的沉重,疲勞感像山嶽一樣傾軋下來,他搖搖晃晃地跪倒在地。

他的視線慢慢清晰,眼前是一片刺目的殷紅。

他擦掉臉上的血跡,里莎悲慘的屍體映入眼帘。

「誰干——」

「你自己。」

二狗機械而冰冷地告訴了陶愷真相。

「呃!啊——」

剛剛這段時間的回憶開始湧入陶愷的腦中,他痛苦地捂著頭,渾身顫抖。

他明白了一切。

「不,不要……」

他爬到里莎的屍體旁,她的脖頸徹底碎裂,只剩一些殘留的皮膚和肌肉組織相連。

「二狗,二狗!救她,救救她!」

「穩定情緒,你的意識不能再混亂了。她才剛剛死亡不到5秒,神經元里尚存意識殘留,還有復生希望。」

「好!好!怎麼做,我聽你的。」

「只有一種方案。我可以在她的大腦里創建一個臨時的『永恆階梯』副本,配合你血液里的『極速癒合』因子和量子機器蜂群,對她進行身體修復手術,或許有機會救活她。」

「好!就這麼辦!快!」

「等一下,這次我要事先警告你。創建『永恆階梯』副本的代價是什麼,你清楚吧?」

「…………覆寫……獨立的……生物意識……」

「不錯。她已經無法選擇了,你確定要替她選擇嗎?」

在對話的意識空間中,陶愷沉默了。

他痛苦、悔恨、自責、內疚,他想嚎啕大哭,他恨不得用自己死,來挽回這一切。

但他沒有時間混亂,他只能快速做出選擇。

「救她。」

「好,按我的步驟來。」

陶愷找到里莎的心臟位置,一指下去,戳了一個直達心臟的洞。

然後他沒有絲毫猶豫地掰斷了自己左手的小拇指,一用力,直接把手指扯了下來。

鮮血四濺,陶愷卻像失去了知覺一樣,只顧著讓傷口處的鮮血流進里莎的心臟位置。

「里莎,求你了,回來吧。」

「我已經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從天而降來拯救我的天使,也是那雙讓我對人生充滿期待的翅膀。」

「你在人間的任務還沒完成,我還是那個需要躲在你羽翼下的『陶愷』,你不能半途而廢。」

「求你了,回來吧。」

陶愷的傷口開始自然癒合,手指重生,鮮血止住了,可他的眼淚卻停不住,他已經泣不成聲。

「副本創建完成,等待手術結果。穩定你的情緒,你還有該做的事。」

二狗的聲音響起,陶愷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面向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曠方位。

「我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過任何人。」

陶愷緩緩開口,聲音里沒有那預想中的狠厲和憤怒,只有平靜的冰冷,像在自白,又像在跟死人說話。

他的話語就像初冬的凜風,無情地刮過地面,帶走那些已沒有資格存在的生命。

「我一直謹小慎微地活著,與人為善,即使面對弱小也絕不欺凌。」

陶愷的話音落下,遠處的空氣中突然憑空迸出一飆紫色的鮮血,然後一具正在不斷扭曲的灰色裝甲顯現了出來。

這個獵巫人的身體彷彿在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用力地揉搓,他的肉體與金屬裝甲混在一塊,像一個被暴力破壞的罐頭,變成了一團恐怖的混合物。

可這個倒霉蛋竟還沒有徹底死去,超越生物極限的痛楚,讓他忍不住慘叫了出來。

凄厲的哀嚎聲響徹天際,這團金屬與血肉的混合物落在了地上,沒了動靜。

「可是,即便如此,你們這些所謂的『強者』,還是不肯放過我。」

又一具灰色裝甲從空氣中被拽了出來,同樣恐怖的畫面再次重演,第二團血肉金屬的混合物落在了地上。

空氣中出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波動,那些隱形的獵巫人部隊,似乎害怕了。

「你們仗著自己天生比他人強大,肆意地傷害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奪走別人重要的東西。」

第三具、第四具扭曲的灰甲騎士被無形之手從空氣中抓了出來,他們被拎在空中,快速地擰碎,揉成一團。

紫紅色的血液濺的到處都是,彷彿一副來自地獄惡魔的塗鴉。

「撤退!」

眼看著第五個、第六個遇害者出現,大追獵者終於對剩下的四名獵巫人士兵下達了撤退命令。

可惜,他們已經走不掉了。

他們剛想移動身形,卻發現,原來自己所在的整片空間,都已經被一個強大的引力場束縛住了。

陶愷只是不想那麼快地殺死他們,打算一個個地虐殺,才留他們到現在的。

大追獵者心中,第一次有了恐懼感。

「你們傷害了別人,還毫無悔意。」

「最重要的,是你們連那些無辜之人都不放過,你們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拉成千上萬的人陪葬。」

「你們已經觸碰到我的底線了。」

陶愷幾句話說完,大追獵者身旁僅剩的四名獵巫人士兵也被同樣殘忍的方式虐殺。

如今,隱身已經沒有意義了,大追獵者現身,與陶愷對面而立。

「哼!不要以為你今天的勝利就能讓你逃出生天!褻瀆者永遠不可能逃脫神的制裁!你根本不明白聖庭的恐怖,你的褻神愚行只會加劇你結局的悲慘!」

大追獵者的話說完,他猛然發現自己似乎被某種強大的力場控制住了。他試圖使用靈能力場來對抗,卻發現,在這種束縛力面前,自己的力量猶如蚊蠅一般弱小。

他又試圖用自己的靈能來壓制對方,可陶愷此刻並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都沒有產生一個念頭,他只是平靜地毫無情緒起伏地站在那裡,彷彿已經不是一個生物了。

這種感覺……他很熟悉。

他曾經多次在聖皇身上感受到過。

「不明白的是你們。」

「……」

大追獵者身不由己地緩緩浮空,然後向陶愷靠近。他劇烈地掙扎,卻毫無效果。

「可惡!哼——」

「儘管使出你扭曲的手段來折磨我吧!創世神與我同在,我將榮歸神的懷抱。而你終將悲慘地死於神罰之下!」

大追獵者叫囂著。

陶愷並沒有理會他,他依然只是靜靜地訴說著。

「神?」

「當你們越過了我的底線……」

「就連神也會後悔,後悔你們釋放出了我底線之下的存在。」

大追獵者的四肢,開始詭異地出現「分解」現象,他的裝甲、肉體,就像被無數看不見的細小刀子切成碎片,又銼成粉末,開始消散在空氣中。

灰色的金屬裝甲與他的肉體被無差別地分解成一團團奇異的血霧,折射出綺麗的光彩。

大追獵者的皮膚、血肉和骨骼一點點磨成粉末,他在活生生地忍受真正的「挫骨揚灰」之痛。

即使以他的意志力,也終於在第2分鐘時就忍不住開口慘叫了。

接下來,在他徹底消失之前,這個慘叫聲,持續了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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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獵:永恆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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