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拉馮將軍的旗艦
噩夢……一定是噩夢……
拉約中將獃獃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理智開始崩塌。
過去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裡，他親眼看見一個赤著上身的人類，像撕紙一樣撕開了一艘艘太空軍艦的船體，在無數爆炸火光中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
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那種強烈的違和感，就像看見一隻螞蟻，接連咬死了數十隻蒙戈巨獸，並且都是一口致命。
反觀那些驅逐艦與巡洋艦朝他發射的武器，卻全都像收了對方的賄賂一般，無一例外的在即將接觸到對方的時候偏轉了方向。
荒謬至極……
不過，最讓拉約中將心智受損的畫面，出自他所在旗艦之外的另三艘殲星艦。
那三艘如小行星一般龐大的巨物，銀河系最先進的科技結晶，最暴力的大國重器，竟像三個喝了假酒的醉漢，磕磕絆絆地，莫名其妙地相撞在了一起。
一陣陣毀天滅地的劇烈爆炸過後，數以千計的帝國海軍士兵，以及帝國第二艦隊的核心戰艦，就這麼草率地歸於了寂滅。
拉約中將感覺自己的腦子完全不夠用了，他迫切希望有誰來告訴他，這裡究竟到底發生了什麼……
過去的十分鐘時間，彷彿比他一生都要漫長，都要難熬。
他目光渙散，呼吸困難，雙腿發軟，險些站立不穩。
他甚至隱隱能夠理解，為什麼歐米伽聖庭的創世神信仰能夠在銀河系有這麼大範圍的傳播了。
當一個生物遭遇完全無法接受的現實和苦難時，他除了向神禱告、祈求被拯救外，還有什麼辦法呢？
「將軍！那個通緝犯朝我們過來了！」
果然……輪到自己了。
拉約中將明白，自己能活到現在，並不是因為他是什麼特殊的「幸運兒」，只是對方故意把他留到了最後而已。
「……」
面對部下們陸續不斷地焦急通報，拉約中將卻沒做出任何反應。
他只是怔怔地看著陶愷殺進旗艦，直奔艦橋指揮大廳而來。
見那個可怕的人類闖近將軍跟前，中將的衛隊們展現出了血性，他們英勇地上前，掏出武器向他射擊。
可他們只是一瞬間就被看不見的力量擊倒了，絲毫起不到阻擋敵人的效果。
有幾名親衛見狀，還想掩護將軍撤退，可拉約中將一動不動。
撤退嗎？
拉約中將看向防護罩外的太空，那裡漂浮著數不清的戰艦殘骸與碎片，彷彿一片新鮮誕生的行星碎片帶。
他搖了搖頭。
不，不可能逃的……
拉姆達帝國第二艦隊幾乎全軍覆沒，面對這樣的結局，拉約中將除了死在戰場上，別無他路。
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能接受他繼續苟活下去。
「你就是這支艦隊的指揮官吧？」
直面這個猶如殺神降世的人類，拉約中將反而平靜了下來。
在來執行這個伏擊任務之前，他查閱了關於「SS級通緝犯－陶愷」的所有資料：
原星獵行會的普通成員；在澤西星長大的弱小「劣化種」人類；疑似融合了永恆階梯β版；倚仗著強大神秘的黑色機甲，綁架了二皇子的未婚妻，麗芙星第三王女，索菲亞公主……
根據這些情報，這個帝國罪犯，絕不可能是眼前這副樣子。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眼前這個生物，已經被永恆階梯β版「操控」了。
「我問你，你們把索菲亞抓到哪去了？」
面對陶愷的詢問，拉約中將沒有任何回應，他只是一直注視著陶愷。
他在利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間，審慎地觀察這個敵人。
很快，他確認了一件事情。
眼前這個「人類」雖然展現出了猶如神祇一般不可思議的恐怖戰鬥力，但他絕不是不可戰勝的。
因為，現在他已經累了，而且他感到了痛楚。
他肌肉線條分明的健碩肉體，正在輕微地顫抖，他的胸膛也起伏得很不規律。
這是生物在忍受疲勞和痛苦時的表現。
只是一支皇家艦隊，就可以讓他感到虛弱，只要再來三支……
不！只要讓帝國所有的皇家艦隊全部出動。
就一定能夠消滅這個人類！
…………
「不肯說嗎？」
見對方不配合，陶愷皺起眉頭。
剛剛自己特意搞出一番誇張的動靜來毀滅整支艦隊，就是為了震懾這個指揮官，好迫使他說出索菲亞的下落。
不過看到對方那種決絕的眼神，陶愷覺得自己似乎是低估了拉姆達帝國軍人的意志。
「算了……本來也只是試一試。二狗，還是你來讀取這艘船上的信息數據吧。」
「收到。」
陶愷一邊解決掉最後幾個向他攻擊的衛兵，一邊走向殲星艦的控制台。
「你不殺我？」
見陶愷沒有對自己下殺手，拉約中將有些驚訝。
陶愷聽見，只是駐足微微側頭瞥了他一眼，沒有搭理。
然後他自顧自地坐到艦橋通訊台的位置上，讓二狗接入了這艘殲星艦的中樞AI。
很快，他就找到了要追蹤的目標——
帝國禁衛軍指揮官，諾伊·龐·拉馮將軍的旗艦。
「二狗，鎖定目標了嗎？」
「已經鎖定，距離我們一個半星系，以『銀翼號』的速度，需要兩個小時才能追上。」
「那就抓緊時間出發吧。」
陶愷快速離開了這艘殲星艦，只留下拉約中將茫然地站在原地。
良久，直到看見殲星艦外一道銀光劃過，他才回過神來。
他默默地走到通訊台前，給自己的上司，拉馮將軍傳去了一條訊息。
然後他向著帝國的軍徽恭敬地行了個軍禮，緊接著，他掏出了自己的配槍，對準腦袋，扣動扳機。
…………
拉馮將軍的旗艦，是拉姆達帝國僅有的三艘「主宰級」星際母艦之一。
這種配備了暗物質反應堆和引力場護盾的移動軍事要塞，是當年拉姆達帝國與炎龍帝國進行軍備競賽時遺留下來的產物。
自從炎龍帝國毀滅后，這種戰鬥力過分誇張的軍事單位就失去了用武之地，逐漸成為了帝國高層們出巡時用於耀武揚威的「行營」。
在母艦的主廳中，拉馮將軍看完拉約中將傳來的「絕筆信」，輕蔑地嗤了一聲。
「以身殉國了嗎……倒還有點帝國軍人的血性，沒有苟且偷生。」
「不過，這麼短的時間……第二艦隊居然全軍覆沒……」
「哼！陶愷……」
念到這個名字，拉馮將軍的尖牙咬緊了。
「陶愷？他來救我了嗎？」
索菲亞公主突然從拉馮將軍旁邊的貴賓椅上站了起來，她的身邊立著兩名侍女和四名全副武裝的皇家禁衛，將她圍住其中。
聽到索菲亞公主興奮地喊出那個通緝犯的名字，拉馮將軍皺了皺眉頭。
「公主殿下，請注意你的言辭，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拉馮將軍的語氣不善，這也引起了性子剛烈的索菲亞出言反擊。
「哼！我當然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麗芙星的第三王女，艾林星的博學者，你們憑什麼軟禁我？限制我的自由？」
「你是不是忘了你最重要的身份？」
「什麼身份？哦……你說你們二皇子的未婚妻啊？那個婚約只是我父王單方面答應的，我從來也沒有同意過！別人可能稀罕當你們拉姆達帝國的皇子妃，但對我而言，這個婚約還不如博學城裡的一本書有價值。」
面對拉馮將軍的咄咄逼人，索菲亞絲毫不退讓。
看見這個小妮子如此桀驁不訓，竟然敢藐視帝國皇室，拉馮將軍拳頭都捻緊了。
「公主殿下……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這層『不值錢』的婚約在保護你，你現在就已經是宇宙里的塵埃了……」
拉馮將軍眯著眼睛看向銀髮美少女，他的目光里真的帶上了一絲殺意。
索菲亞被這個冰冷的眼神略微嚇到，她的小耳朵縮了縮，尾巴垂了下來，但她嘴上還是不服軟：
「你、你少嚇唬我！我、我父王是麗芙星的國王，我老師是艾林星博學城的大導師！況、況且，我和你們二皇子有婚約在，我將來就是你的主母！」
「哦？是嗎……呵呵呵……」
拉馮將軍聽到索菲亞的話，發出了一陣玩味的笑聲。
「笑話！」
拉馮將軍突然厲聲喝道，索菲亞被嚇得跌坐在椅子上。
「別說你只是一個麗芙星的公主了，就算你的父親在這裡，他也不敢對我放肆！要不是看在你們麗芙人每年還能為帝國輸送一些科研人才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們這種低等生物從銀河系裡徹底抹掉了。」
索菲亞怔怔地看著這個以血腥手段而著名的屠夫，微微發抖。
「至於你的婚約……哼！就算你真的跟二皇子完婚，成了皇子妃，將來見到我，也要看我的臉色。若是我計較，你就得尊稱我一聲『叔叔』。」
諾伊·龐·拉馮將軍，是最純正的拉西皇族血脈，也是當今帝國的神聖皇帝，理查德·龐·拉馮的胞弟。
一直以來，因為他在戰場上和軍旅中的威名太盛，反倒讓人們忽略了，他即使什麼都不做，僅僅憑藉血脈，也會是拉姆達帝國的巨擘之一。
索菲亞這次完全被對方的氣場給鎮壓住了，她耷拉著耳朵，夾緊尾巴，喪喪地低下了腦袋。
「將軍，有緊急情況彙報。」
就在這時，一個傳令侍從急匆匆地來到房間門口。
「說。」
「廣域雷達掃描到，有一架輕型戰鬥飛船從澤西星系方向朝我們全速駛來，根據對方的航行數據計算，預計還有30分鐘就將與我們相遇。」
拉馮將軍皺了皺眉頭，他猜到對方一定會追過來，但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快。
索菲亞聽到這個消息，白色的小耳朵偷偷豎了起來，細長的尾巴尖也開始不自覺地擺動。
「母艦的空間跳躍還要多久？」
「躍遷引擎的充能至少還需要40分鐘。」
來不及了么……
拉馮將軍面色不悅，他默默思考了幾秒鐘，開口道：
「命令全艦人員進入一級戰備，所有武器保持上線狀態。停止躍遷引擎充能，我們就在這裡等他。」
「是！將軍！」
拉馮將軍捏了捏拳頭。
哼，也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
…………
「二狗，還有多久追上索菲亞？」
在銀翼號里，已經非常疲憊的陶愷，神經卻沒有一刻鬆弛。
他把昏迷中的里莎安頓到休息艙后，就急匆匆地駕駛著銀翼號開始追趕索菲亞了。
「很快，大概8分鐘。那艘巨型星際母艦似乎停止了移動，預計接觸時間縮短了5分鐘。」
「停下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陶愷隱隱有點不好的預感。
對方停下來等自己，說明，對方並不懼怕他。
拉馮將軍的底氣，應該就是那艘「主宰級」星際母艦。
據二狗的介紹，那同樣是前世代文明的產物。
在數千年前，拉姆達帝國與當時盛極一時的炎龍帝國有過一場軍備競賽。在那個時代，科技出現了意外的大爆發，各種新式裝備與技術層出不窮。
這種現象被稱作「科技湧現」。
有意思的是，隨著炎龍帝國在一場牽動銀河系所有生靈的星際大戰中被徹底毀滅，整個銀河系的科技水平反而開始出現迅速的回落和衰退。
時至今日，像「主宰級」星際母艦和「古龍戰甲」這樣的武裝，倒成了不可複製的存在。
「二狗，那艘母艦，我真的干不過嗎？」
「勝率為0%，不用嘗試了。如果有「古龍戰甲」在，你還可以有20%左右的勝率。現在這個狀態的你，只能勉強逃命吧。」
「……我的『引力操控』也無效嗎？」
「對方也有『引力場護盾』，而且人家的引力發生器功率比你這個生物引擎大的多。」
陶愷沉默了。
果然，失去了古龍戰甲的自己，並不適合星際作戰。而作為銀河系三大主宰之一的拉姆達帝國，也並不是個可以隨便拿捏的軟柿子。
現在回想起來，先前的「徒手撕戰艦」，著實是有點浮誇了，消耗了太多不必要的生物能量。
唉……
說好了吸取教訓的，怎麼又浪了呢？
憂心忡忡的陶愷，開始了新一輪的「自我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