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否
讓雨蒙慶幸的是,還有班級願意接納他,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孤立的個體,而是一個大環境下培養出來的怪胎。當然,怪的並不唯一,他的同桌明澤就是個好勝心極強的角兒,此人皮膚黝黑,身材魁梧,肥肉居多。他的最大特點就是健談,在雨蒙並不知道明澤有極強的好勝心之前,明澤的存在正應了他的口味,雨蒙是喜歡傾聽的。
明澤在女孩子面前有極強的表現yu望,尤其是在夢君這樣的女孩面前。他更尊崇自我存在的價值。為了展現自己在文學上的思想,對於雨蒙所持的觀點,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否定。
他們為一本書而爭執。
明澤說:「看過《愛的流放地》嗎?」
雨蒙說:「看過。」
明澤說:「怎樣?」
雨蒙說:「我不太欣賞ri本人關於情愛描寫的手法,有點太直白了。」
明澤說:「這正是本書的亮點,借用那些人們內心隱晦的事物描述一種似非而是的哲理。不懂了吧?」
雨蒙說:「我只是說不適合我們。」
明澤說:「個人品味不同,我覺得很適合我。」
雨蒙無語。
明澤說:「給你推薦一本書《海邊的卡夫卡》,這或許適合你。」
雨蒙說:「也許吧。」
明澤說:「還是算了吧,估計你也看不懂。」
雨蒙火大。
明澤說:「其實每個平凡的表面,必定蘊含著深意。」
雨蒙說:「這我知道。」
明澤說:「但是也不一定。」
雨蒙再次無語。
這樣的對白每天都會上演,甚至涵蓋了生活的細節。更讓雨蒙不解的是為什麼在讀書方面,也有人如此哈ri,見過拿天皇圖案做內褲的,卻從未見過拿ri本人書炫耀的,明澤是首例,也是個例,所以他們才能做朋友。
明澤的觀點具有針對xing的。在女孩面前,他通常會毫不猶豫的支持別人的觀點,哪怕那一觀點在之前與雨蒙的爭論中一度否定。批判狂正用思想為雨蒙洗腦,那種堂而皇之的侵佔另眾人汗顏。雨蒙沒有猥瑣,他甘願與這樣的人走在同一條大街上,進同一家書店,肩並著肩,他是將孤獨化為同xing的力量了。幸運的是明澤沒有批判他們的友誼。
明澤總愛刻意做一些與雨蒙不一樣的舉動,雨蒙走路,他就騎車,雨蒙坐公交,他便打taxi。明澤的車技很好,但他的自行車卻從沒有新過,大多是哥哥們淘汰的廢鐵。
在學校入口處有個上坡的檻,別人騎到這裡都會主動下車推行。明澤卻向來不以為然,這天他遠遠向雨蒙招手,然後就開始展示高超的車技表演。在離那個檻十幾米的地方,明澤開始了瘋狂的加速,伴隨著腿部肌肉強有力的甩動,身體也漸漸直立成了九十度。在跨檻的地方明澤猛然一提車頭,自信滿滿的將前輪重重越過了門檻,後輪卻在明澤半空中向雨蒙微笑的時候卡在了那裡。強大的慣xing讓明澤失去了重心,他連人帶車歪倒在檻旁的那棵樹上,隨後就是路人的一陣鬨笑。明澤的臉由紅轉紫,扶起自行車后,若無其事地指責起了雨蒙。
明澤說:「就是你,幹嗎不專心看我表演。害我分散注意力。」
雨蒙說:「我不一直在看嘛。」
明澤說:「你走那麼快乾什麼?」
雨蒙說:「你表演失敗關我走路什麼關係。」
明澤說:「要不是你走那麼快,我能一直加速嗎?」
雨蒙說:「我走再快,有你騎車快嗎?」
明澤說:「強詞奪理。」
雨蒙知道對付明澤這樣的人,沉默要比辯論高明的多。
明澤從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從開學的第一天他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小c。雨蒙清晰地記得,他與自己見面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嗯,這個女孩長得不錯。明澤自知自己長相學識無一佔優,但他卻從沒因此缺乏過自信。其實在眾人眼裡,小c普通至平庸,嗜錢與愛才這些女孩的通病,她都統統沾染。所以,對於明澤窮酸的目光,她極為不屑。明澤常對雨蒙說:「如果是在ri本,我早就犯罪了。」
雨蒙沉默。
明澤繼續說:「何為戀愛?有緣是緣,無緣也是緣。有情是情,無情也是情。」
雨蒙依舊沉默。
明澤開始了無休止的演說。
在一陣哲理措辭之後,雨蒙只說了一句:「單戀狂。」
此招奏效,明澤靜坐了一個上午。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雨蒙與明澤都悶不作聲,他們的腦海里似乎在考慮做些更有違中學生行為規範的事,而這些事情都要在向來沒有人認真聽講的語文課上進行。眾人戲稱它是室內體育課,如此放肆絕非復讀班的學生見多識廣,只不過他們的語文老師實在太有噱頭了。剛來的時候,大家是一致看好語文老師,因為她是學校的模範教師。班主任也很給語文老師面子,點頭哈腰不算,還常常在學生面前稱讚其教學神乎其神。更重要的是語文老師的丈夫還是校長。
課上久了,學生就會自然發現老師的秉xing。語文老師自是風頭浪尖的人物,因為她的課總與參考書上的大同小異。有次,有個調皮的學生惡作劇,把她的參考書藏了起來。她就這樣瘋狂的找了半節課,終是無果,只得自己在黑板上寫下課後練習的成語。令人嘩然的是四個字居然錯了兩個。
自此,本語文老太威望盡失。
雨蒙記得語文老師最糗的一次是她獨自領讀《高考總複習》里的辭彙,眼力不佳的老太活生生的將洗肛腸讀成了洗肛門。伴隨著台下無休止的怪笑,老太硬是憑藉厚碩的臉部脂肪給抗了回去。
如今台上濤聲依舊,台下酣唱不絕。每個人都會忙裡偷閒的。
坐在最後一位的雨蒙與明澤沒有爭論未來,也沒在談論女人。兩個懶散好鬥的閑人決定在棋場上一決雌雄。所謂棋亦是五子棋。起初,明澤一路佔領上風,連下五盤不敗。明澤暗自得意,他不慌不忙的摘下眼鏡說:「我不戴眼鏡都能下過你。」
雨蒙下棋的習慣是先讓對方嘗到點樂子,然後一蹴而就,製造落差。不過明澤竟然到了快樂的囂張的地步,雨蒙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他聚神於一點,找尋破敵先機,先是掌握制服明澤套路的下法,然後一口氣連勝十局。明澤在落下最後一粒子時充滿了悔恨,打擊猶如cháo水奔涌,接著猛地站起身來,一拳錘在了牆壁上。伴隨著牆皮脫落,與一聲骨頭斷裂的巨響,班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後排的雨蒙身上,包括目露喜sè的語文老太,正不知所措地撓著後腦,似乎在說:「這就是不聽語文課的下場,如果聽了就不會捶牆而是直接撞牆。不過對於雨蒙感受最多的還是焦點的感覺原來是建立在別人痛苦的基礎上的。這樣的場景尷尬地定格了幾秒鐘,雨蒙從明澤反光的鏡片中感受到了一種似笑非笑情況不妙的情形,就像柯南里說的:「真理只有一個。」不過明澤說的是:「疼痛只有一種!」幾秒鐘一過,明澤一聲刺耳地尖叫,卧倒在地,在雨蒙攙扶中從教室後門瞬間消失,就像什麼也沒發生。
雨蒙就這樣把明澤送進了骨科。剛進骨科的時候,裡面旁若無人,雨蒙還以為是自己走進了太平間。但很快他就發現幕簾後面的醫生,此人正在邊看電視邊吃速食麵,場面比較猥瑣。見有病人光顧,很不情願地披上白大褂。
明澤此刻疼的咬牙切齒,手也漸漸腫起呈小山丘狀。醫生依舊漫不經心,半天才問了一句:「怎麼回事?」
雨蒙交代了事情的經過,考慮到明澤的面子問題,他自然篡改了事實,就說是被重物砸的。醫生半信半疑地回了句:「你們先去拍個片子吧,四樓左一。」
雨蒙很佩服這醫生言語的簡潔與平穩,慶幸的是他不在急診。若是的話,遇見一個跳樓自殺的,在他分析完跳樓原因后,只說一句手術開始。估計那病人嚇都得嚇死。
雨蒙很不情願地把明澤引上了四樓,因為他覺得這樣的骨折是很容易診斷的,不需要大動干戈。不過從醫院賺錢的角度,這也是常理所至,就像雨蒙有一次皮膚過敏,被化驗了血液與食道一樣,醫院總希望將一些豬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牽扯在一起而牟取暴利。就在明澤抱著殘肢滿懷期待爬上四樓左一房間的時候,拍片子的人大手一揮,口沫四濺,出於形式般的又叫他去一樓骨科開個單子,雨蒙又只得不情願地跑去了一樓。這樣往返數次之後,片子才算拍上了。
拿到一樓骨科,猥瑣醫生正在舔速食麵的盆子,還不停用舌頭舔上嘴唇,不免讓人聯想到蜥蜴。雨蒙把片子放到桌上,醫生不慌不忙地打開片子,借著燈光指了幾個部位。說:「你這砸的夠邪乎的。粉碎xing骨折,骨頭都戳到肉里去了,造成表面浮腫,現在只有打石膏了。」
醫生繼續說:「而且兩根手指從骨間齊刷刷的斷掉了。這就意味著他不僅要打石膏,而且還要上骨釘。」
明澤問:「要做手術嗎?」
醫生堅定地說:「當然。」
在看到醫生這兩字口形的時候,明澤只覺一陣眩暈,他想到了麻醉之後全身抽搐的場景,想到了開膛破肚的快感,最主要的是想到了此手留下的疤痕是否會在小c面前造成不良映像。
醫生建議說:「做完手術以後,住院觀察幾天有利於康復。」
雨蒙建議:「那你還是住院,不要落下什麼後遺症。」
於是,在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明澤在膽戰心驚中打完石膏回到家中。並錯過那節標題為「衝動的xxy染sè體男人」的生物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