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些血腥,那些激情
雨蒙盡量不去聯想明澤在手術房裡大小便失禁的場景,他把視線全身心移到了夢君身上。
夢君的好友未央總是主動找雨蒙搭訕,這讓雨蒙顯得十分尷尬,因為她的開場白總是:「帥男,你的嘴上掛了一粒米。」
夢君則表現得不同,她遇到這種情況一般會說:「雨蒙,你今天洗臉了嗎?」而且在說話的時候總是喜歡用那雙水靈的大眼睛正視著雨蒙,雨蒙左躲右閃,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什麼地方。就像電視劇中的情節那樣,男女主角互相放電,隨後肆無忌憚的接吻。雨蒙在全身即將僵硬的時候聽見夢君鎮定的說:「我看見你的眼屎了。」搞得雨蒙十分後悔剛剛創造出那麼唯美的意境。
一旁的未央說:「那天我看了一部電視劇,台詞可經典了。其中有個人說了這樣一個故事,說有一隻傷心的魚躲在水裡哭泣,水就主動找魚搭訕。」
魚厭煩了,它說:「別找我說話了,沒看到我在哭嗎?」
水說:「我知道。」
魚不相信又說:「你看不見我眼中的淚,因為我在水中。」
未央停住了,於是問雨蒙水是怎麼回答的。
雨蒙搖了搖頭。
未央又問夢君。
夢君思量許久說:「水一定是說,我能感覺得到你的淚,因為你在我心中。」
未央說:「聰明。」
雨蒙不知道這兩個小女孩是不是串通一氣的,不過夢君確實比一般的女孩不同。夢君只喜歡文學,她就這樣單純而透明的生活在混沌的社會裡。他們在一起總是毫不閉塞地談論些**裸的東西,譬如xing,又或者是死亡。有時候越是**的東西就越是單純,就像一些不穿衣服的模特叫人體藝術,而一些先前穿了衣服然後又脫掉了的就叫yin穢**。夢君說:「他很有理由相信,人類進化的終極境界是不用穿衣服上街,這是種回歸本源的蛻變。」雨蒙不太贊同:「至少現在還沒達到這種文明程度,除非男人都死光了,或是女人不存在了,換言之就是人類都不在了。估計離你說的那種情形也就不再遙遠了。」
果不然,在校外,夢君就遇到了可以證明雨蒙觀點的人,物sè夢君很久了的王成。他是學校出了名的校霸,在道上也就算是個普通的小混混。到了學校,連校長也拿他沒有辦法。看守所進了又出,出了又進,品xing不變,做壞事的經驗倒增多了。
王成比明澤還要大一屆,當時他還堵在學校門口收過明澤的過路費。後來,王成為了個女人砍傷了學生,被學校強制退學了。他整ri遊手好閒,總喜歡在學校周圍遊盪。學校里的混混叫王成大哥,王成也喜歡與他們攪和在一起商量打架的事。
王成其實也有軟肋,那就是為情所傷。道上的兄弟都叫他風sāo男人,他風流但不倜儻。
下午天sè已黑,夢君與未央結伴回家。走到校門口的時候被王成帶人堵住了。
小弟說:「你就是夢君吧。我們老大叫你做他的女人。」
夢君知道遇著壞人了。拉著未央就跑,卻被一群人圍在了zhongyāng。
王成開口了:「怎麼,小妞給個面子都不行。」
夢君說:「你再說我就報jing了。說著掏出了未央的手機,未央早就嚇傻了,兩腿發軟,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王成一把奪過手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怎麼,軟硬不吃啊。」
夢君說:「你到底想幹嘛?」
王成說:「請兩位mm陪我們去ktv喝幾杯。」
夢君說:「做夢。」
王成對兄弟們說:「這娘們還挺有野xing,兄弟們怎麼辦啊?」
小混混心領神會,拽著夢君往ktv的方向走,夢君與一群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這一幕被二樓值ri的雨蒙看個正著。他覺得事情不對,就給西風撥了電話,然後自己衝到了樓下。
其實,雨蒙的膽子忒小。在初中的時候,都是西風他們打架,他在旁邊看著。他對人xing暴力有著獨特的建樹,對暴力他不會排斥,也不會沾染,他夾在中間平靜的審視。用在惡人身上便是藝術,用在好人身上便是齷齪,這就是他對暴力的理解。
雨蒙指著王成說:「你放開她。」
王成不慌不忙的回過頭:「你是誰?還想英雄救美啊。」
雨蒙加深了語氣:「你給我放開她。」
王成示意兄弟們放開夢君。然後yin陽怪氣的說:「你知道我是誰嗎?敢搶我看上的女人。」
雨蒙對夢君大喊一聲:「快跑。然後一拳砸在了王成身上。」
夢君撿起手機準備報jing,卻發現手機最關鍵的1號鍵已經被王成摔壞了。
雨蒙就這樣在一群人的重拳之下無聲的啜泣著,雖然他很想哭出聲來,可是男xing的尊嚴在阻止著他,不想成為眾人取笑的對象,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壓抑。他要像董存瑞那樣無聲,那樣壯烈,然後成為英雄或是蠢蛋。
西風帶著一群人在戰鬥即將結束的時候趕到了,此刻的他穿了一件黑sè風衣,大腹便便地甩動著腰間的贅肉,將別在腰系的鋼刀一揮,仗著人數打跑了王成的勢力。還在混戰中踩掉了對方許多隻鞋,其中「特步」居多,就像廣告寫的一樣給你飛一般的感覺,人是飛了鞋子也不翼而飛了。
王成臨走前還不忘揚言自己要來報復,不成功則成仁。雨蒙則借著餘力稱西風風貌不減當年,不愧是鋼刀幫當家的。西風只是很風度的滿不在乎,他攙扶著倒在地上的雨蒙,一瘸一拐的走到了club酒吧。路上雨蒙的腦子犯暈,令他想起了許多事情。包括青梅竹馬的月兒,他喜歡月兒,喜歡故鄉後面的那棵老樹,喜歡樹下的蟲鳴聲。
在club酒吧昏惑的燈光下,雨蒙靜靜地躺在床上。他想起了初中在學校一樓大廳進行的那場戰役。那時四班與八班是學校的特sè班,特在都是些閑雜人等,閑在無所事事,雜在打架鬥毆。其實,他們也並不喜歡做些打架的事,只是他們的學習實在引起不了像全校第一名那樣的關注。四班的鋼刀幫是西風的產業,八班的鐵棍幫則是另一位叫老貓的人的傑作,他們相約放學后在一樓進行一場生死較量,為了證明實力各自強於對手,他們基本上是全班動員,一些女痞子把網球的頭戴都戴上了,就是為了防止頭髮過長擋住眼睛,廝殺起來不方便。西風叼著根棒棒糖,一搖一晃地走到老貓面前,老貓則嚼著他一貫最愛的口香糖。在他們各自身後是一波一波拿著鋼刀與鐵棍的人。陣勢在擺了很久之後,老貓開始了罵戰,講一些具有震懾xing的話語,西風則什麼也沒說,他只是緩緩背過身放了一個驚世駭俗的響屁表明他的態度,雨蒙知道為了這個屁他已經吃了一中午山芋了。兩方摩拳擦掌,在一陣準備活動之後,掏出各自的武器準備開戰,他們的動力是要上明天報紙頭條。雨蒙像裁判一樣站在他們身後,在即將開始時候,玩笑地說了一句:校長來了。此招的效應是,眾人在一秒中之內擠入離他們最近的掩體廁所,並且以平局結束了這場戰鬥。西風事後的評價是,雨蒙幸好那麼說了,要是真打起來,恐怕他會拉在褲子上,因為中午山芋吃得實在太多了。
西風此刻看見雨蒙嘴角露出喜sè,便關切地問:「怎麼樣啊,身體不行還撐英雄,現在好點了沒?」
雨蒙漸漸緩過神來,急切地問:「夢君沒受傷吧。」
西風說:「你現在怎麼和孤城一副德xing。放心吧,我早派人送他回家了。」
雨蒙說:「這次多謝你了。」
西風說:「還跟我客氣上了。你不會真的喜歡那個女孩吧。」
雨蒙說:「你的發想還真巨大,我是那樣的人嗎?」
西風說:「那就好。」
雨蒙說:「你剛剛說孤城是怎麼回事?」
西風說:「他回來了難道你不知道。」
雨蒙說:「是嗎?那我可得見識見識,也不知道他在大城市混的怎麼樣?」
西風說:「你很快就會見到他的。我父母出差去了,今晚你也回不去了,就留在這裡吧。」
雨蒙說:「也只能這樣了。」
雨蒙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是繼母接的,待雨蒙說明緣由后就掛斷了。
西風又說:「你的生活還是老樣子,ziyou。」
雨蒙笑了笑,擦乾了鼻孔周圍的血漬。那一晚,雨蒙睡得不好,不是因為西風的鼾聲,而是他自己發了高燒。他本能地喊著母親的名字,眼前是一道不可一世的光亮遮住了他的視線,那光亮是斜shè至45度角的南方。雨蒙母親生前也經常發燒,她常把六歲的雨蒙叫到自己床邊,告訴他人世哲理。那時的雨蒙雖然懵懂,但母親的話卻滴水不漏的銘刻在心中。母親總說:倘若有一天別人辜負了你,不要記恨於他,做人就要記著別人的善。這樣你就能夠一輩子睡好覺,過好ri子。
夢君來看雨蒙的時候,雨蒙正在床上摸鼻子,他總覺得哪裡少了一塊。
雨蒙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夢君說:「昨天你的朋友告訴我的。」
雨蒙眼睛一直盯著地板,小聲嗯了下。
夢君說:「你的傷,沒問題吧?」
雨蒙說:「不礙事的。」
夢君說:「吉人自有天相嘛。」
雨蒙沉默。
夢君說:「我真的很羨慕你的生活,有這麼多的朋友。」
雨蒙說:「你沒有朋友嗎?」
夢君說:「很少。」
雨蒙說:「有不就行了。」
夢君說:「也對,村上chun樹不是說哪有人喜歡寂寞?不過是不亂交朋友罷了。」
雨蒙與夢君又從枯燥的生活轉換到了文學。
雨蒙說:「讀過海子的詩嗎?」
夢君說:「我讀過很少的。我記得我最喜歡的是《夜sè》這首詩。」
雨蒙流利地背誦著:「在夜sè中
我有三次受難:流浪愛情生存
我有三次幸福:詩歌王位太陽。」
夢君說:「對,就是這首。」
雨蒙說:「喜歡,有什麼理由嗎?」
夢君說:「短小jing悍。」
雨蒙無語。
夢君說:「你也讀過泰戈爾的詩?」
雨蒙說:「一點點。」
夢君說:「說來聽聽。」
雨蒙說:「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
夢君說:是《飛鳥與魚》,這個我初中就會背了,但他不是泰戈爾寫的,不過是一首偽詩。夢君邊說邊背,還是英文版本的。
「themostdistantwayintheworld
isnotthewayfrombirthtotheend。
itiswhenisitnearyou
thatyoudon『tunderstandiloveyou。
themostdistantwayintheworld
isnotthatyou『renotsureiloveyou。
itiswhenmyloveisbewilderingthesoul
butican『tspeakitout
雨蒙說:「沒想到你的英文這麼好。」
夢君說:「熟能生巧罷了。」
雨蒙說:「如果我會背英文版的就好了。」
夢君說:「還是忘了吧,那樣就不是你了。」
雨蒙覺得夢君太特別了,簡直就是另一個自己。但他從沒想過要去撥弄天上的雲彩,那不是愛情,他這樣告誡自己。就算那是愛情,雨蒙也會毫不猶豫地抹殺掉。愛漸漸的遠去了,心卻還在開始的地方掙扎著,這種痛一如離開母腹的嬰兒,非要那麼痛徹心菲的哭上幾聲才能證實自己真的存在。
夢君說:「對了,上次的事情真的謝謝你。」
雨蒙說:「那是我應該做的。」
夢君試圖確認自己與雨蒙的關係,她問:「我們算是朋友嗎?」
雨蒙繼而冷漠:「你說是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