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自古紅顏多薄命

何若奈拎著菜籃子漫不經心地走在街市上。

說好聽一點，是叫她去買今晚的菜。

說白一點，就是礙事，趕她出門。

木夙跟那隻大熊貓在密談些什麼？「老情人要來追殺他」又是怎麼回事？

說回來，不僅是那隻大熊貓，還有寫信的人，還有所謂「山中親友」，還有老情人，他們都是木夙的故友？為何她陪在木夙身邊的這十年都不見他們有來往？

種種疑問，纏繞著何若奈心窩。

才發現，自己毫不了解這個人的過往。

據聞，夜神教教主木夙是活了兩百年的魔頭，說不定自己只是他漫長的一生中，一位並不重要的過客。

這麼一想，就覺得特別惱怒。

何若奈板起臉，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拎著菜籃子從街上的人群中匆匆而過。

「那邊的小姑娘，請留步！」

一個異常清晰的聲音灌入何若奈耳蝸，令她一時愕然，停住了腳步。

環視周圍一眼，都是素不相識的路人，恍恍從身邊經過。覓尋一番，才見得那邊的大宅子院牆外大樹下有一算命攤檔。八卦旗后，是一個面目猥瑣、身板矮小的老頭兒，正朝她「嘿嘿嘿」地竊笑，又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叫她過來。

被麻煩的人盯上了。

何若奈別過臉，無視了老神棍，快步往下一街市走去。

拐了個彎，才走幾步，卻見老神棍和他的算命攤檔出現在這條街上那賣棉花糖的老伯旁邊，又朝她「嘿嘿嘿」地怪笑。就像從上一街市瞬移過來一樣，不知弄了什麼花樣。

「老夫看你印堂發黑，正手無力，反手不精，腳步鬆散，反應遲鈍……」

老頭神神叨叨的，何若奈再無視了老神棍，繼續往前走去。

不足百米，又見老神棍和他的算命攤檔擺在街邊，這次是出現在一隻正在睡覺的土狗旁邊。

「你且聽老夫把台詞講完……」

何若奈停頓了片刻，轉身就往街道的另一頭走去。

本來是打算去肉菜市場，現在她決定改道去最近的「華潤千家」，到超市裡買食材，也可以順道買一些出租屋裡最近短缺的東西，例如廁紙。

只不過，在超市裡，當何若奈從廁紙小山裡拿走一卷廁紙的時候，老神棍的臉就唐突地出現在廁紙小山裡，把同在何若奈旁邊準備拿卷廁紙的大媽給嚇壞，大叫大喊地跑掉。

「聽老夫講幾句嘛，有重要事……」

何若奈將廁紙放了回去，遮住了老神棍的臉。

東西都買得差不多了，就趕緊到結算台，想早早擺脫這個煩人的老頭兒。

然而來到結算台一抬頭，就看到身穿工作服的老神棍，違和感極強地拿著掃碼機在對她嘻笑。

「你不聽老夫把話講完，老夫就不給你結算。」

瞧他得瑟的樣子，可夠讓人生氣的。

何若奈氣惱地瞪著老神棍，又望了眼後面排隊等候結算的長龍，終於還是屈服了，滿腔不滿地沖老頭兒問：「有什麼事？趕緊說，別浪費時間！」

「老規矩，先送你幾件老夫新發明的玩具。」

這老頭一點都不急地從櫃檯里拿出一台電熱水壺，給何若奈展示。

「這是能將熱水煮冷的電熱水壺，最近天氣這麼熱，多喝點冷水消暑。不過也不要煮太久，會煮成冷塊的，而且要注意別喝冷水喝到痛經。」

「沒用的廢品！」何若奈不耐煩地點評。

老頭沒趣地將熱水壺放下，又從櫃檯拿出一盒「濫菊」蚊香。

「這是能吸引附近兩百米內的蚊子飛過來的蚊香。最近天氣熱蚊子多，你見你家兩百米內跟誰家有仇，就到他家點一圈，保證你家一整夜都沒蚊子，而你的仇人第二天就瘦了一圈。」

「絕對不會用的！」何若奈厭惡地說。

老頭將「濫菊」蚊香收回去，隨後興緻高昂地拿出一部五星GalaxyNote7手機，「這部手機會爆炸！」

「這根本不是你的發明。」

老頭揚了下白眉毛，得意地說：「這部手機經過老夫的改造，不僅爆炸威力提升了N個檔次，而且改進成主動引爆。你只需要在鎖屏界面上輸入『911』，三秒后，它就可以炸毀一棟世貿大廈。」

「喔」

何若奈頓時雙眼閃著亮光，她總是對這種危險的東西頗感興趣。

「這個姑且有點用。」

何若奈將五星GalaxyNote7從老頭手中奪過來，擺弄了一番。察覺到來自後面排隊等候結算的人們的強烈視線，她連忙將手機收進潘朵拉。

「趕緊說，還有什麼事？」

「你命不久矣。」

「誒？」

老頭突然說了句讓人促不及防的話，使得何若奈呆住了。

「老夫有跟你講過，你命中注定薄命早夭，本應該十年前就離世而去，所幸遇到了有福澤的人，才存活至今。不過老夫最近替你算了一卦，見你命線中斷，恐怕你活不到八月份。」

老神棍神態認真，儘管他經常搞惡作劇，這次也難得嚴肅到底，不像是戲弄何若奈。

何若奈呆愣了半晌，初聽時還有些驚愕，隨後神態安然，臨近鬼門關卻不見畏懼。

「是嗎？多謝你告訴我。」

「嘿，你這小娃娃也懂得向老夫道謝。」

「說那麼多廢話，快幫我結算，你懂得怎麼操作嗎？」

「這有何難懂的？」

趙無極熟練地一件一件替何若奈買的東西掃碼，裝入紙袋，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老夫通曉天道，估算未來，卻正因遵循天道，而改變不了命運，所謂心有餘而力不足。」

「多謝。」

「不過你若向木夙那小子求助的話，或許還有救。」

老神棍將大袋的東西推給何若奈。

何若奈神態略有些變化，點著手機支負寶的手指停滯了片刻。

「為什麼？」

「那小子是『變革之人』，能逆天改命，或許可以改變你活不過這個月的命運。這畢竟是你的人生，老夫尊重你的決定，不會跟那小子談及此事。是否向他求助，就由你自己選擇吧。」

交待完，趙無極掃了何若奈手機的支負寶二維碼，結算完畢。

何若奈沉默地捧起大包的東西，從結算台離開。

離開超市前，還聽見身後老神棍的喊話，「不必太過固執，即使是參天大樹，也無法獨活荒原。」

何若奈細思片刻，再回頭望時，結算台後只有一個身穿工作服的大媽。

而那老神棍，已不知去往何處。

木夙將老潘送到月上府海關，替它辦了一系列的簽證，辦完事後才與它分別。

臨別之前，還對它「下海撈金」的大膽想法表示了支持。

「下次見面，你就是中州最有錢的妖怪了！」

「當然，俺可厲害著呢！」

回去教壇出租屋的路上，天空一陣轟鳴，隨即下起了大雨。

路上行人都不免淋了些雨，紛紛喧嘩地找地方躲避。

木夙倒不慌，座下的小電驢化為黑泥，皆流到他手上，幻化為一把綉著白梅花的紅傘。

「眾人皆淋雨，唯我獨有傘。」

他將紅傘撐起，就這麼得意洋洋地觀望路人匆忙避雨，而自己怡然自得。

如此走了一段路，彷彿冥冥中有神指引，他目光定落在前方的一間便利店，那位站在便利店門口的紅衣姑娘。

木夙駐立雨中，凝視那姑娘半晌。

竟比老潘說的，來得更快。

本想調頭就走，但身轉半側，他還是再次回頭，遙遙望著那紅衣姑娘的容顏，她那靜待雨停的恬然。木夙低頭思慮片刻，對自己「嗯」的一聲，便大步快步朝那姑娘跑去。

「借讓！借讓！」

木夙低著頭衝到了便利店門口，粗魯地用胳膊擠了一下那姑娘，各佔了門口半邊地方。又狼狽地將紅傘收起來，用力地甩了甩傘上的水，濺了好十幾滴水珠到那姑娘身上。

「嗨喲！這大雨來得真TM忽然，幸好老子帶了傘，不然得全身濕透！」

木夙在作模作樣整理衣衫的同時，紅衣姑娘在一旁皺著眉頭地望著這個沒素質的人。她用纖纖素指彈了彈濺到她衣服上的水滴，便不作一回事，雙手捂住紅艷的佩劍，揚起臉觀望外面的雨景。

木夙整理好衣衫，見對方沒認出他是誰，便放心大半。

於是乎，他也駐著傘柄，臉露笑意，與紅衣姑娘分站店門的兩邊。聽著雨水「嘩哇窪呱」，既是觀望雨景，又是各有心事。連二人之間沉默的悶氣，也被喧嘩的雨聲打消。

良久，木夙有的沒的，面向那姑娘問了一句：「姑娘，避雨啊？」

這簡直就是廢話。

但那姑娘頗有禮貌，轉頭打量了木夙一眼，明知這人不懷好意，也還是向他「嗯」的應了一句，而後別過臉不作多言。

可木夙卻來勁了，「姑娘你有點面生啊，你的美貌在此小城不可多見，我『鬼臉郎君宇文傲天』識盡月上府的美女，唯獨不認識你。你是初來此地？不知可否告知小生，姑娘你的芳名？」

紅衣姑娘連看了不看他一眼，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尋常人也該知難而退了，換作是流氓痞子繼續厚著臉皮搭訕，她便不打算再對其客氣。

可木夙卻換了個話題。

「姑娘你氣質不凡，身上又帶了劍，應是名門正派的仙人，莫非你是來剷除那大魔頭木夙？若是如此，小生也許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