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羽翼將少女籠於其中，氣流拂開她額前碎發，她身形竟半點不動。

他存心嚇唬，她卻並不所動。少年氣餒不已，但見少女瞳孔中卻慢慢浮現一縷詫異。

是反應遲鈍嗎？少年正是不解，忽然背後一陣微微的動靜，他下意識用雙翼掃開，但聽清脆一聲——

一盞心燈砰然碎裂。

他與桓寧齊齊回首，是那盞已經發舊的心燈。原本繫繩已經到了斷裂之時，被少年這一晃，便墜了下來，又被他翅膀掃過，登時碎裂不堪。

燈芯滾落出來，化作一道殘影，鋪在池面，波光粼粼之上，乃是一盲眼青年，在月下許願。

青年在四顧城中，一座寬闊華美庭院的樹下，輕聲道：「願明曜仙官，得償所願。」

看了幾眼，殘影消散風裡，桓寧才想起來，這不是那天給她捎口信的人嗎？他竟與明曜有關？

正思慮間，藍衣少年忽然騰飛而起，落在樹上，已不復剛剛的桀驁不馴，喃喃道：「完了，完了，看了燈芯等於答應了他。」

「答應了？」桓寧不解地眨了下眼，「不履行又如何？」

藍衣少年崩潰地抓住頭髮，「此乃天道誓約，如果不完成他的心愿，我們會境界受阻，從此不能突破心境了！」

桓寧想了想，「萬一心燈里本就是些不可能做到的事，那塵緣司該怎麼辦？」

「塵緣司會永遠封存——」少年絕望地仰頭長嘆，「但是我們把燈芯打碎了，那就必須履行。」

桓寧點點頭，抬頭看了一眼時辰，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正要抬腿就走，少年喊住她，「喂，你不想想辦法嗎？找到那個人讓他許個簡單點的也算完成了啊。」

桓寧回眸，滿眼無辜，「又不是我打碎的，你自己想想辦法嘍。」

「可是你明明也看到了……」

「可是我一個，嗯，小仙婢，突破不了境界就突破不了好了，有什麼關係呢？」

藍衣少年試圖掙扎，「這只是一個可憐凡人的微小心愿……」

「噓。」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桓寧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淡淡笑道：「別用道德綁架我，我沒有道德。」

說罷，隱入黑暗中，片刻不見了蹤影。

朝塵司，秘閣。

偌大的朝塵司如今已陷入一片寂靜，唯有值夜的幾位仙官還未寢。夜風涼涼，掌簿沈嶼實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轉頭問猶如竹竿一般站著的同僚，「青繁，你不困嗎？」

青繁抱著劍，面無表情，「困。」

「這個破班是非上不可嗎？」

「不是。」青繁幽幽望向庭中有庭中月亮，「可是三倍工資。」

沈嶼是不知道自己腦子抽了什麼筋，要跟她一起加這個班，明明就不關他的事。

他懶懶坐在台階上，巡視了一圈，忽覺背後一涼，似有暗影掠過，轉頭一看，結界靈光忽亮又即滅，庭內空空，唯有幾隻鴉飛過，「也沒覺得今夜有什麼不同啊？你看這結界，如此結實。」

青繁懷中長劍嗡然，她淡定道：「你沒察覺是因為已經有人闖進來了。」

與青繁慢悠悠的語氣不同的是她的劍。話未了，長劍已然出鞘。沈嶼只覺眼前寒光一閃，青繁已經隨劍閃身到他身後，與一黑衣暗影纏打起來。

黑衣影似乎並不想暴露自己，手中武器不過是一柄幾位普通的長刀，與青繁修鍊百年的本命劍不可同日而語，然就是如此，也打的難捨難分。

黑衣的刀很快，而青繁的劍則更快，幾十招后，青繁已然將人壓制住，她喝道：「沈嶼，你還愣著做什麼！」

沈嶼這才從不知所措中驚醒，立刻結印，展開困魔陣，隨著吟唱之聲越急，陣法陡然展開耀眼金光，青繁一把將人踹進去。

如漁網束縛住一隻精疲力竭的魚，黑影逐漸失去掙扎能力，匍匐在地，一動不動。沈嶼鬆了口氣，正想去封了他神識，剛彎腰——

「小心！」

黑影猝然躍起，猛然撲向沈嶼，青繁反手擲出長劍，劍刃擦著他的頸項劃破夜色。

他摸了摸脖子，絲毫無損，下意識轉身——那長劍斬入陣法中央，末端正釘著一根細長的羽毛。

他不由瞪大眼睛，青繁已然走過去拔下劍，捻著那羽，「竟然是幻術。」隨即她推了一把沈嶼，「起來吧，呆坐著幹什麼。」

「我，我腿軟。」

青繁嫌棄，「虧你也是下界飛升之人，竟這點出息。」

沈嶼委屈，「我是道修，道心自然飛升成仙，跟你這種天天喊打喊殺的劍修不一樣。」

說著也慢慢站起來，憂慮道：「就這樣放他走嗎？」

青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誰說他走了？」

「啊？」

青繁轉身看著月光下靜默莊重的秘閣，抬了下巴，「他已經進去了。」

就在剛剛黑影佯裝攻擊，她一時情急為救沈嶼，以劍破壞了陣法，黑影趁機化作流風從門縫裡擠了進去。

沈嶼獃滯，「那……那我們……」

青繁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守住此處即可，裡面自有人料理。」

似是印證她這句話，秘閣里傳來一聲尖銳的嚎叫，隨即是重物被狠狠踹到牆上的沉悶聲，一道隨意又冷靜的聲音響起來，「誰給你的膽子，敢在謝拂池眼皮子底下放肆！」

又聽得幾聲動靜，謝拂池似乎也低低哼了一聲。

青繁二人一驚，忙打開了門，裡面一片幽深，謝拂池立於重重高架后的一個角落裡，手中仙劍滴血。身邊凌亂地倒著幾支青銅燭台，她望著半開的窗有些出神。

「司主？」

謝拂池擺手，「我沒事，只是讓那人拼盡靈力逃了。」

青繁奉上剛剛陣法中的羽毛，謝拂池接來一看，「似是羽族的。」

青繁又補充道：「那人對朝塵司似乎並不陌生。」

「那就是三塵司內部的人。」謝拂池狠狠握住羽毛，語氣森冷，「實力起碼是個地仙，又是羽族，通知三司司主，務必要排查出此人。」

二人道了是，沈嶼又想起一事，「只是斬妖司司主已經下凡歷劫兩百餘年，兩位副司主可能並未這樣統調全局的權力。」

「無妨，讓他們儘力配合就好。」

沈嶼點頭，隨即出門去擬文書。青繁幫著謝拂池整理秘閣，感慨道：「能進結界的只有這麼一個，不知不能進的又有多少。」

謝拂池側首，凝望著息星玉盒所藏的暗格，「不知道，儘力而為吧，能將他們釣出來一個是一個。」

青繁微微遲疑，擦燈台的動作緩了下來，聲音也小了下去，「拂池大人，這鮫仙屍骨究竟有什麼神奇之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