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心比天高，身為下賤

釵、黛二女明顯身形一顫，異樣的目光在賈芹日益剛毅的面龐流淌。

而寶玉喃喃間重複著葬花吟，隨後急切道：「芹兄弟，《葬花吟》太符合我的心境了，求你把剩下的讀出來！」

「真尼瑪讓老太太養廢了。」

賈芹暗罵間靈光一閃，「聽說你屋裡有個叫小紅的丫頭，如果你把她送給我，我便再給你做三句！依然還是半闕！」

「小紅是哪個？」

寶玉愕然，隨之對外屋喊道，「襲人，小紅是我屋裡的嗎？」

也不怪他，屋裡有二十多個丫鬟，亂花漸欲迷人眼嘛！

而且這廝生活在花叢中，眼光和品味又極高，認不出也是正常的。

「是有個叫小紅的，是三等丫鬟，負責打掃房子地面、提洗臉水、點爐子、喂雀、澆花等雜活！」一直在外屋侍候著的襲人裊裊走來，柔和道。

「三等丫鬟？把她送給芹哥兒吧！明個我去找鳳姐說說便是！」

寶玉舒了口氣，隨後急切道，「現在可以再念三句了吧？！」

有時候，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就是一句話的事。

甚至根本不關心賈芹如何知道小紅？為何單要小紅？

賈芹心中一喜，搞定了小紅，順道便能搞定賈芸，這對夫婦堪稱紅樓底層的勵志史。

古今成事，是需要人才需要班底的。

……

至於作詩？

那是剽竊黛玉的未來啊？！

還不是信手拈來？

「那就再做三句？！」

賈芹長身挺立，背著單手，超然的氣度漣漪般般盪開。

「手把花鋤出綉簾，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隨著賈芹抑揚頓挫的聲音落下，寶玉一拍大腿：「好詩！我的靈感也來了！」

瞬間忘卻了失去茜雪、晴雯的不快，興奮道，「襲人，酒菜備好了么，我要和芹兄弟、寶姐姐、林妹妹一起飲酒作詩。」

「無病呻吟！誰尼瑪有時間和小屁孩混鬧？！」

賈芹心中鄙夷，起身道，「吃酒作詩就免了，我忙的腳不沾地，便領著晴雯和小紅先走了。」

寶玉頓時失望至極。

好在寶姐姐、林妹妹還在。

……

只見襲人領著晴雯和小紅走來。

二女當然知道自己的命運。

晴雯雙眼哭的像桃子一般，神態漠然的站在賈芹面前，既不行禮，也不做聲。

彷彿她被世界遺棄了，格格不入。

又好像她拋棄了世界，絕世獨立。

小紅則悄悄的打量著眼前玉樹臨風的男子，可是神京第一才子，而且又有銀子，或許跟著還不錯！

賈芹問道：「晴雯，你可願意跟我走？」

晴雯被當做賭注輸了。

既怨寶玉的無情，居然沒有向老太太爭取一句，又恨新主子賈芹把她贏走，更恨自己心比天高，身為下賤。

寶玉那可是整個榮國府的心頭肉。

跟對了主子，錢多、事少、地位高，日子如同二小姐一般，這冷不丁的，卻成了旁支的人兒。

心中頓時產生巨大的落差。

晴雯垂著眼帘，腳在地上畫著圈，勁兒勁兒的，就是不說話。

「唉，晴丫頭，或許不知，服侍寶玉近六年便香消玉損，死前四、五天水米未進，乾嚎一夜娘親死去。

你應該感謝蒼天感謝我啊？！此生若跟了我，悲劇，斷不會上演！」

賈瑞暗自嘆息。

如果歷史不改變，晴雯之死讓人徹底噁心到了。

風寒病重之時，為寶玉病補雀金裘，導致雪上加霜，一人在床上四、五天水米未進。

這個時候，多情公子在哪兒？情呢？

伺候賈寶玉五年八月有奇，被佛口蛇心的王夫人扒下衣服攆出府去。

這個時候，多情公子在哪兒？情呢？

病重的晴雯一人躺在床上，天寒地凍，表哥嫂不管不顧，善良多情的寶玉終於出現了。

晴雯急不可耐要喝一杯茶水，當寶玉用污濁的杯子倒了一碗劣質的茶，晴雯如飲甘露。

這杯茶，意味著晴雯求生的慾望。

只是，然後，便沒有然後了。

可憐的晴雯哀嚎了一夜娘親，孤獨悲涼的死去。

可笑又可悲的事情繼續上演著。

【小丫頭道：「回來說晴雯姐姐直著脖子叫了一夜，今日早起就閉了眼，住了口，世事不知，也出不得一聲兒，只有倒氣的分兒了。」

寶玉忙道：「一夜叫的是誰？」

小丫頭子說：「一夜叫的是娘。」

寶玉拭淚道：「還叫誰？」

小丫頭子道：「沒有聽見叫別人了。」

寶玉道：「你糊塗，想必沒有聽真。」

原著七十八回。】

這，算是個人，該有的反應嗎？

人都要死了，不是考慮是否還能救活嗎？

它關心的什麼？應該叫一夜的寶玉。

或許，在它的意識里，天下美麗的女子，都該為他痴情，為他而流淚，為他而死。

他，配嗎？！

甚至，無數次的機會，可讓晴雯免於一死。

若她求老太太或者太太，即便不能留在屋裡，或可免一死。

在晴雯的表哥家，請個太醫瞧瞧，也不會死。

或者委託薛蟠、柳湘蓮、馮紫英、蔣玉菡幫忙照料一番，也不會死。

甚至都不用花他一文錢。

晴雯死後，有三、四百兩銀子啊！都便宜了她豬狗不如的表哥表嫂。

晴雯的死，讓寶玉痛苦萬分，專門為晴雯寫了祭文《芙蓉女兒誄》，可謂感天動地，寄託了寶玉對晴雯這個薄命女子的萬般柔情。

真尼瑪，莫大的諷刺，更是晴雯的悲哀。

放棄一次次機會，眼睜睜的看著人死去無動於衷，死後寫祭文……

是感動自己，還是騙鬼？

當然，姐姐妹妹一大堆等著他去安慰呵護，能多在意一個丫鬟呀？

不過是外熱內冷，裝一下痴情罷了。

沒看死了后祭祀晴雯呢，黛玉一來，他便很快沉醉在自己的文采之中了。

他，只愛自己!

「但是，這些尚未發生，就算說了，晴雯也不信啊！或許在她心裡，寶玉才是那完美的潘驢鄧小閑吧！」

賈芹頓感心生無力。

……

寶玉眼眶泛紅道：「晴雯，你這是捨不得離開我嗎？要不，你求下芹兄弟？他是解元，也是明白人？」

「不用了，心比天高，身為下賤!」

考慮到有太多的金釵等著自己去改命，賈芹自問也做過努力，便萌生放棄之心，一聲嘆息。

「我有太多重要事情要做，沒時間照顧矯情高傲的小性兒，晴雯不願，便算了！」

晴雯赫然抬首，眼神交匯，心臟突突跳了幾下。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

高在雲端的俯視，又充滿著悲憫、疼惜，包容，還有一絲遺憾。

……

「那，我也可以不用去嗎？」小紅道。

「你不行，必須去！」賈芹道。

「為何？」小紅驚奇。

寶黛幾人也是滿眼愕然，若論標緻，晴雯明顯比小紅強多了。

「我有太多事要打理，需要獨當一面的人，你有野心，我有舞台，而且你能幫到我！」

賈芹繼續道，「你跟著我將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廣闊壯麗。

我可以讓你活出自我，大放異彩，說不得以後滿園子的賤人，都會對你仰望！

不久的將來，你將知道，跟著神京第一才子，是多麼幸運之事。」

「好，我跟著你！」

自信是有感染力的，小紅眼中熠彩漣漣，瞬間便做出了決定，

賈芹道：「小紅直接去後街，我還要去趟梨香園把香菱接走！」說完便要離去。

「芹大爺，等等，我跟你去！」

晴雯扭動著水蛇腰跟來，綁著小臉道，「我是老太太送給你的，你不要我，難道讓我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