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無形裝逼

既然決定中午吃外賣，錢鴻剛在下課後也就沒去食堂，而是閑散的趴在桌子上玩著手機。這段時間他也多少受夠食堂打菜阿姨的眼神，和像是得了帕金斯一樣的右手，每每看著勺子里的菜在不斷阿姨唯孰能而的手勢中不斷抖落，他的心就像是在滴血，又是一頓吃不盡興的午餐。

那個時候微博剛剛興起，大傢伙一有空就喜歡到處拉人加好友，看到好玩的資訊也喜歡安利出三五好友一起圍觀吃瓜。伊始這類社區軟體的功能還比較簡單純粹，遠遠不是像現在這般充斥著網曝和各種擦邊球廣告的烏煙瘴氣。

楊帆看了眼身邊的好友正在專心吃瓜3g衝浪，感慨很多事物還是原來的樣子最是可愛。他無奈搖搖頭后便繼續埋頭解題，上午吳老師講的最後幾個大題確實挺有嚼頭，解題邏輯上存在很多奇思妙想的創意。

數學迷人的地方正是在於此處，不像普世的科學，會被不斷的推翻重新定義，數學的結果即使沒有準確數值，卻能在一個既定的範圍內，給出一個讓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答案。所以有這麼一個說法，現在我們堅信的科學，說不定也會在幾十年或者幾百年後被某人推翻，然後被冠上歪理邪說的名頭，但數學不會。

「閆敬之這個傢伙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偷偷把我們的外賣都給吃了。」高敏插著貴妃腰慢慢走過來。顯然她對閆敬之的可信度只能在及格線上徘徊，女人在考驗男人這件事情上，總是有超乎尋常的耐心和恆心，就像是一道隨時可能會被推翻重新定義的科學理論，在沒有推翻之前都存在不確定性，只有在無數次的對比驗證中證明是悖論后，才會慶幸自己的深謀遠慮，並且發出一聲「我早就說了這人不可信」的感慨。

雖然閆敬之這人平時油嘴滑舌的，像個留戀風月的渣男，不過楊帆畢竟是從未來過來的，對這點已經早有結論：

閆敬之，這是個經得住考驗的好同志，是我們的好朋友，是值得國家和組織信賴的好公民，是可以委以重任的。再說了，就算他有這樣的賊心，也要得有這樣海納百川的胃才行。

說什麼來什麼。就在高敏話音未落之際，教室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就是一連串的哭天搶地，鬼哭狼嚎。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沒想到我閆敬之英雄一世，也會有虎落平衍，陰溝裡翻船的時候。」閆敬之扶著教室後門的門框，報完信后連續兩個深呼吸，總算是緩了口氣上來。

高敏、程丞趕忙圍上去，詢問緣由。

閆敬之環顧一周，見錢鴻剛和楊帆還是坐在座位上紋絲不動，便故意賣了下關子：「唉~此事說來話長，簡直可以用險象環生、跌宕起伏來形容都不為過。」

他話說一半，突然夏然而止，故意想吊吊眼前兩女的胃口，渣男就這樣惡趣味。

「喂，你趕緊說啊，到底怎麼回事？」高敏是個急性子，當然見不得這種藏頭露尾的說話風格。

「跑了一路，口乾。」閆敬之故作痛苦狀，彷彿剛從撒哈拉徒步個把月回來的浪子，急需一口生命之源以解燃眉之急。

站在一邊的程丞很合時宜的遞過去一杯水，是她自己的粉紅色水杯。

「這不太好吧，我還沒成年就被間接接吻了嗎？」閆敬之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嘴臉放在古代，實打實的漢奸賣國賊。

「就你屁事多，趕緊說，別浪費老子耐心。」錢鴻剛轉頭朝閆敬之吼道，表情卻不生氣。

這段時間以來在遊戲里的養成的默契，閆敬之已經習慣了抱住這個大腿，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錢鴻剛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總說「拿別人的手軟」，閆敬之已經在錢鴻剛的保駕護航下，連續上了好幾個段位，眼下正好遇上晉級賽，這種關鍵時刻他是萬萬不敢得罪眼前這個大神的。

閆敬之立馬態度誠懇，表情順從，簡明扼要的說明事情的原委。

原來就在剛才他去學校圍牆邊拿外賣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運氣那麼背遇上兩個午飯期間出來巡邏的保安，好在他反應快，沒等保安看到自己就已經拎上已經拿到手的外賣狂奔回-教室，剩下的幾份外賣儼然是無暇顧及，只得留在外面的商家手裡。

高敏迅速掃了一眼閆敬之剛才隨手放在桌上的外賣，沒有她和程丞的那份。在吃的方面，高敏有著異於常人的天賦，對各種美食也是頗有研究，也能輕而易舉的發現其中區別和獨到之處。

「那我們的外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便宜了那兩個保安嗎？我那可憐滷肉飯命怎麼就這麼苦啊，還沒進我的肚子就已經不幸夭折了嗎！嗚嗚嗚~」高敏掩面裝可憐，語調如泣如訴，好不悲涼，像是徐娘半老的熟-女中年喪偶，面對左鄰右舍指指點點懷疑她不守婦道，暗裡已經熟門熟路偷腥上癮，外人面前還要佯裝出一副外柔內剛的烈女模樣，「你們看看，程丞都已經兩天沒吃飯了，看看這小胳膊小腿的，你們幾個大男人ren心看著她遭受這種無妄之災嗎？」

閆敬之轉頭看看還拿著她那個粉紅色水杯站在一邊手足無措的程丞，他是左看看右看看，怎麼也沒看出半點像高敏說的營養不良的癥狀，反倒是皮膚白皙，面色紅潤，像個新婚燕爾的嬌俏少-婦。

「你們先吃我那份吧，我等下去買點零食湊合一下就行。」閆敬之在關愛婦女的時候，一向體貼備至，這也是他深受班裡女同學歡迎的主要原因。

「這多不好意思啊，嘿嘿~」高敏嘴上雖然這麼說著，手已經護住其中一袋便當，深怕閆敬之反悔。

閆敬之也就是笑笑不說話，他已經想好等下去訛錢鴻剛的那份。

「敬之，你剛才是在哪個圍牆拿的外賣？」楊帆走過來說道。

「就平時你們買籃球畫報的那個位置，那個老闆現在不知道還在不在，看到我跑了，估計就撤了。難道你要去拿？」閆敬之憂心問道。

閆敬之的擔心並非多餘，高三這種時期比較敏感，學校不會故意刁難學生，一切風波都講究息事寧人，但是要是真的有學生不上道，頭鐵的非要觸及學校三令五申的紅線，政教主任和他手底下的一幫保安也不是吃乾飯的，該處分還是得處分，而且為了兩份外賣背上個處分，怎麼想都覺得不值當。

「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拿回來，你錢都付了，哪有不吃的道理。」楊帆拍拍閆敬之的肩頭說道。

他當然知道好友擔心的是什麼，已經多活了十幾年的他又何嘗不知其中利害關係。當年的自己就是在保安的重重圍堵下殺出了一條血路，最終有驚無險的拿回了那兩份外賣，相信這次也一定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閆敬之看著楊帆不容拒絕的眼神，也明白自己是勸不住他，便示意楊帆等他先確定一下商家老闆的位置之後再動身，讓那邊做好接應也可以大大增加楊帆此去的順利程度。

楊帆來到學校西面圍牆邊，快速掃視確認保安和政教主任的位置之後，衝過去接過老闆從柵欄縫隙中遞過來的外賣就回身準備跑。

在接過外賣的瞬間，楊帆瞟到對面那個老闆的表情，不知道是否是他自己的錯覺，竟然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一絲類似愛情的東西，或者說欣賞更加貼切。

那個中年男人的嘴角似有蠕動跡象，不諳唇語的楊帆只當是老闆對自己的臨終遺言，拿個外賣竟然有種港片里白面交易的氛圍感。

壯士一路走好。

那個留著小瞥八字鬍的中年男人在後面輕揮右手，時不時很拿系在腰間的深藍色圍裙抹一把臉龐，深情悲壯，面容莊嚴。這樣哀婉的表情配上他的平頭和那黝黑的皮膚，鐵漢柔情的既視感有了，並且十分到位，一般群演做不到這個份上，相比也是幾十年如一日的老戲骨了。

回去路上遠比想象中的輕鬆，並沒有楊帆原本預想中的那般速度與激-情，他原先已經在腦子裡模擬出了幾種逃跑的線路，一旦被發現，就只能先繞學校跑上幾圈，再迂迴到教室，連用來掩人耳目的口罩都已經備好，這是前幾天錢鴻剛感冒的時候帶來學校的，在抽屜里放了一袋新的，正好拿來物盡其用。

楊帆一步三個台階，一個吐息之間已經來到教室門口。

此等矯健身姿沒有十幾年的逃竄經驗是沒法一朝而就的，這還多虧了楊母的悉心教誨，始終奉行老一輩的育兒理念：棍棒出孝子，不大不成器。

在進教室之前楊帆想了一百種該以怎麼樣的表情來迎接好友們的目光，最後他就是這麼輕飄飄的走過去，把兩袋外賣放在桌上，接過錢鴻剛遞給自己的飯盒，開始扒拉起來。

「這麼快就回來啦你沒有碰到倪主任嗎？」高敏詫異問道。

「我要是女生該多好。哥哥，我也想吃你拿的外賣。」閆敬之很會來事，捧哏他是專業的：「有生之年，要是能遇上一個肯為我冒著被處分的風險去拿外賣的男生，我就嫁了。」

錢鴻剛見閆敬之開始沒羞沒臊的拱火，立馬開口打住：「就你話多，還不趕緊吃你的飯，等下主任來了，你連屎都沒的吃了。」

「嘿嘿，香噴噴的雞腿飯多好，幹嘛要去吃屎呢？難道剛剛就喜歡那種一般人不知道的味道嗎？」閆敬之順桿爬，給錢鴻剛拋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直接惹的錢鴻剛冷汗直流，順手拿起手上剛拆開的一次性筷子就往閆敬之頭上招呼。後者身法矯健，輕鬆躲過，學校足球隊的主力中後衛絕非浪得虛名，既然長了一張討打的嘴，就必然要修鍊出一身能隨時溜之大吉的矯健身法。

正所謂，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兩男的對話直接整的站在一邊的程丞面紅耳赤，羞紅直接漫上耳根。

還好高敏沒有多少複雜心思，有吃就是天，一手提著外賣，一手拉過程丞就回位置上乾飯。

如果裝逼有境界的話，那麼楊帆同款裝逼定會躋身前列，以不動如山、雲淡風輕的姿態，無形勝有形的方式來面對隨之而來的各種矚目和議論。

這次也不例外，並且效果很不錯，楊大爺很滿意。

無形裝逼，最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