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把控不了的在意

「你太著急了，你會嚇到她。」

……

是什麼讓梁佑產生如此盲目的自信，覺得肖妲會為了擁抱他，而和那些想盡法子都抹不去的過往和解？他高估了自己的感情，也低谷了肖妲追求遺世獨立的決心。

「喂？梁佑你還好嗎？」

「沒事，被梁佐揍習慣了。」

「她是關心你，怕你受傷害。在那樣複雜的圈子裡，一不留心就會陷入危險。」

「你是在擔心我嗎？」

「更擔心你給梁佐惹麻煩。對了梁佑，下次要叫我『姐姐』。」

「那我還是像叫梁佐一樣叫你名字。」

「也好。去忙吧，晚上見。」

「好。」

肖妲掛了電話，開始陷入沉思。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麼，每當梁佐拿她和梁佑的事開玩笑，少時覺得不過一句玩笑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這次回國后，和以往類似的玩笑卻不再讓她覺得好笑，反而感覺尤為不妥。直覺告訴她自己，玩笑可能成真相，但誰又能保證真相以後不會虛假。

以前是一個大人一個小孩，說的話可以不算；現在是兩個大人了……這麼一看，肖妲是懦弱的，她應該是覺得梁佑從不懂感情的小孩，變成了無法糊弄的存在，變成了能夠遊刃有餘掌控感情的存在，她生怕她那不堪一擊的內心防線被各個擊破。人吶，一但被拿捏住了軟肋，而後便會被更多的『不得已』席捲。這在她的世界里，是絕對禁忌。

好像變得艱難了，短暫停下的計劃，被這股突如其來的不安晃動。她又想逃。

這一天，肖妲沒有出門，沒有吃飯，她享受著陌生帶來的美好。她像一個出生牢籠又長於牢籠的人，只有在牢籠里，她才能自由喘息，她不覺得那是圍困，她喜歡條條框框給予的壓迫感，而壓迫與自由在她的世界里是一對兒相互救贖的關係。每一份近似疼痛的外因，都能一定程度地將她從不該屬於她的麻木不仁里喚醒，這聽起來有點兒變態，可事實就是如此。

大約下午四點左右，肖妲給梁佐發了信息，問她今天工作棘手與否，問她大概幾時能結束。她隻字未提梁佑，因為她怕掌握不好尺度，關心少了是為冷漠，關心多了是為冒犯。這是她最不擅長的領域，於是索性破罐子破摔，絕口不提吧，總好過越描越黑。

梁佐倒是主動說起了梁佑，她說梁佑早上的照片引起了一些嘩然，好在不是負面，只是她的住處被曝光了出來，官方解釋了同住的是家人，中午輿論熱度就已經基本平息。梁佐還說五點左右就能回家陪她，問她想吃什麼。肖妲說她預定了餐廳，四人位，可以叫上樑佑和他的助理，晚六點直接餐廳見。肖妲原本想去買菜，在家裡做一些拿手的家常菜，她在外的那些年廚藝可是精進了不少，堪稱驚艷。只是她好像還沒有緩過神來，整個人疲憊得就差抬不起頭、直不起腰。

「如果叫上樑佑，你一定讓他帶上一個助理，這樣可以避嫌。」

「她有好幾個助理，都帶上嗎？」梁佐還能打趣兒，說明今早真的是虛驚一場。

「帶一個外界熟知的就好，如果被拍到也不用擔心。」

「你這是在和他劃清界限哎，梁佑知道得傷心死。」

「佐佐，他已經長大了，有些玩笑話不能再說了。」

「噠噠！」

「嗯？」

「有些話不是玩笑。」

「可在我這兒，它是。」

「好好好，我們晚間見面再聊，先不糾結。」

梁佐的與眾不同在於她能第一時間感受到肖妲情緒的變化，喜怒憂思悲驚恐，一個不落。她會小心翼翼，她知道肖妲易碎。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早，肖妲去逛了幾家品牌店。她記得下個月26號，是梁佑20歲生日。這個從小就和自己親弟弟沒有兩樣的男孩，竟然都要迎來他的20周歲了，時間跑得飛快，真叫人措手不及。不太清楚他的喜好，便按著自己的眼光，為他挑選了落地音箱和運動腕錶。路過一家買手店，竟然看見了櫥窗展示櫃里的白金藍寶石戒指，和自己手上的那一枚出自同一品牌，而且顏色好看。上手后發現尺寸也適合，當即決定送給梁佐。人和物也會有他們的緣分，相遇時是人選擇了物，也是物抓住了人，不論是抓住了心意還是眼神，亦不論抓住了幾分。

備好禮物，心情陽光了許多，突然理解『購物使人快樂』這句話居然是真的。緩緩走到餐廳門口，剛好是約定的時間。肖妲進了包間，只有梁佐到了，她的姐妹永遠不會讓她落空，這才是妥妥的真愛！可她的心裡，竟然像個小女孩，違心地哼哼唧唧起不守時的梁佑，再一想自己生出這樣的心思，屬實荒唐。

梁佐一臉委屈，「噠噠你怎麼才來，還不回我信息。」

「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呀？」

「我天我天我天，姐妹你是富婆啊啊啊！超級好看！」

梁佐的反應給了肖妲滿滿的成就，她突然多了些自信，覺得梁佑應該也會喜歡她挑的禮物。就在這時，梁佑和助理走了進來，梁佐興奮地沖了過去，就差把爪子直接懟梁佑臉上，「好看嗎好看嗎？（另一隻爪子嬌柔造作地指向肖妲）她送的哦～」

肖妲一把拉住梁佐，順勢直接給按在了椅子上，手還掐在梁佐的肩上，也不忘連聲招呼梁佑和他的助理入坐。她眼神偷瞄了幾眼梁佑，有點猥瑣，她也不知道為何面對梁佑時總大方不起來，應該是邪念作祟，畢竟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是件易事。

梁佑坐在了肖妲的正對面，還好桌子夠大，桌子中間有擺設，可以遮擋些許不明來由的慌張。梁佑回歸了之前的冷漠，看似有些生氣，需要人哄。但是當著助理的面，誰哄？不可能的事。

關鍵時候還是得妲姐自己鎮場，那個陷進禮物的傻姐姐和她高冷如冰山的臭屁弟弟，一個都指望不上。

肖妲像極了談合作的領導，握手示意的同時，惜字如金，「你好，肖妲。」

助理開口差點兒把肖妲送走，「姐姐，叫我康康就行。」

社會人果真最怕對手不講武德。兩種風格，不同頻率，肖妲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康康察覺到氣氛怪異，總不能為了看戲不要命。找了個借口說剛剛大堂里碰見熟人了，去打個招呼，一會兒就回來。梁佑點了點頭，康康如釋重負。

梁佐終於從玩物喪志中走了出來，她其實早就看出了端倪，意識到沒她不行，這才施以援手。只見她起身走到梁佑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他的手機，還順手給他後腦勺來了一掌。看著都疼。「我就是這麼教你的，招呼也不打，姐姐也不喊，你怕不是要上天吧，嗯？！」

梁佑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避嫌。」

肖妲心想，就是個小心眼兒，話裡有話的幼稚鬼。哼！看姐給你破局，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大氣。

「鬧情緒也不耽誤收禮物吧，快看看喜歡嗎？」

小孩子還是有優點的，例如說，好哄。

梁佐開始一邊撒嬌，一邊推波助瀾，「（看向肖妲）他也有？？（然後看向她氣鼓鼓的河豚弟弟）你不要的話那我就收下啦。」

「你想得美。」梁佑瞬間多雲轉晴，連開心都藏不住，還說不是小孩子，就這還天天裝大人。

梁佐一把搶過看了看，而後又丟給梁佑，奔向肖妲，隨之開始無所不用其極地表演糾纏：「為什麼他有兩份禮物嘛，為什麼嘛？」

「你給我坐下吧，因為他的生日快要到啦。」

這時恰巧服務員進來送餐，康康也進來了，喊卡了梁佐的表演。真·由衷感謝。

好在康康和梁佐梁佑太熟了，心想我傻啊，不走難道我要鑽進桌底嗎？這三個姐弟鬧彆扭時我遭殃，互給台階下時我還得藉機出溜，工具人真是太為難了，還是聚精會神乾飯吧，對！乾飯吧！

吃完飯，梁佑提出送大家。康康第一時間開始了他的遁地逃亡計劃，「我住得太遠了，還是地鐵方便，謝謝姐姐招待，老大你還是直接送姐姐們吧。」有這樣的神助理，梁佑可太省心了，是他的福氣。

梁佑不勝酒力，可能因為心事，多喝了一些。這下好了，坐在車裡就開始發熱，渾身開始起紅色的疹子。先前也發生過這樣的情況，所以梁佐知道該怎麼處理。梁佐坐在副駕駛上給司機大叔指路，前往梁佑平日會去的那家私人診所。後排的梁佑無力地依靠在肖妲的肩上，像考拉一樣緊緊抱著肖妲的胳膊，肖妲從未有過如此近距離的親密體驗。她竟然不排斥，這讓她感到十分意外。

打了吊針，退了熱度，開了葯，因為不放心梁佑一個人，梁佐和肖妲還是將他帶回了那個狹小的兩居室，這次換他睡床，也就只有生病他才能享受如此待遇。考慮到梁佐明天要上班，肖妲主動承擔起了照顧梁佑的重任。這個決定，簡直就是雙梁歡喜。

夜裡看著這個因為生病乖乖躺著的惹人心疼的一米八七的小可憐，肖妲終於直面了自己，之所以感到膈應和選擇逃避，是因為自己的在意。

而在意有很多種，她想知道，她在意的是梁佑，還是，在意僅僅只是因為他是梁佐的弟弟。

只可惜，她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