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南莫林回到家,就看見宋墨坐在沙發上,而俞小雨,在收拾東西。

他眸光一緊，無聲的失望湧上心頭,上前一步抓住小雨的手：「你要去哪？」

「我，」小雨猶豫著，輕聲說：「小叔說讓我回家住兩天。」

南莫林冷冷地看一眼宋墨，聲音凌厲地像是冰冷的劍鋒：「什麼時候回來？」

這次是宋墨答話：「你什麼時候收拾好身邊的爛攤子,小雨就什麼時候回來。」

南莫林不看他,只是問小雨：「小雨,這是你的想法嗎？如果采萱一輩子都不好呢？你就永遠都不回來了嗎？你要把我……」他頓了一下，很艱難地說：「你要放棄我了嗎？」

小雨抬頭看他,眼睛紅紅的,「莫林，今天采萱的媽媽給我說了好多，我知道，你一定會選擇和我結婚，然後一輩子照顧采萱的，我也知道，你最近很累，心裡也很糾結，我不想看你難受，卻什麼都幫不了你，采萱看到我就生氣，我不想讓你夾在我們兩個之間為難。」

小雨說的是事實，馮采萱看到小雨就鬧脾氣，南莫林每天都要不停調節兩人的關係，每天都要訓斥采萱，采萱哭了再費心安慰她，然後，還要回過頭來安慰小雨。從來都沒那麼頭疼過！

如果小雨和采萱只有一個人出現在南莫林面前，他至少可以少些煩惱吧？小雨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同意跟宋墨暫時回去幾天。

但是，南莫林抱住了她，貼著她的耳朵軟聲說：「就算是負擔，你也是我最甜蜜的負擔，我寧願每天煩惱，也不想你不在我身邊。」

看不到她的生活，他一天都不想忍受。

「可是，我也很累。」小雨終於崩潰了，這些天積壓在心裡的委屈化作兩行熱淚汩汩地流：「我本來以為我可以不在意的，可是我看著馮采萱靠在你肩膀上撒嬌，看著你喂她吃飯，看著她霸佔著你，瞪大眼睛狠狠地盯著我，看著你推她曬太陽，對她笑，我很在意，我心裡很難過，有的時候我就在想，為什麼受傷的人不是我！」

南莫林聽她說完，心都要擰在一起了，他知道她會難過，但沒想到她竟然壓抑得這麼痛苦，看著她難受的神情，他恨不得打自己一頓，可是他也明白，就算小雨難過，他也不能扔掉對采萱的責任，和小雨兩個人像以前那樣嘻嘻哈哈地過日子。

小雨穩了穩情緒，推開他，像發誓似的一字一句地說：「莫林，我想的很清楚，沒有比失去你更讓我難過的事情，就算馮采萱一輩子都這樣了，一直都需要你照顧，我也認了。可是現在，我心裡很難過，能不能讓我回去幾天，稍微喘口氣。我……我想我媽媽了。」

馮采萱有媽媽護著，她何嘗不想把一肚子的委屈傾訴給媽媽聽？

南莫林愣愣地站在原地，垂眸看她，她手裡緊緊攥著包包，青筋都爆出來了，曾經活潑鬧騰的女孩，這些日子都是這樣靜靜地呆著，甚至連話也越來越少。他知道，她是真的難過了。

他捨不得離開她，但是更捨不得看她難過，就像俞小雨寧願忍受心裡的不快和馮采萱的敵意，也要堅持陪在他身邊一樣。

他終於還是鬆開緊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說：「不要休息太久，早點回來。我很需要你。」

「嗯。」小雨莊重地點頭。

小雨跟宋墨一起走出去，南莫林沒有送她，直到門關上，他都沒有回頭。

直到宋墨的車子消失在樓下，南莫林還是保持著僵硬的姿勢無聲立在窗邊，黑暗的夜色中，一雙明眸閃著水光。

他怪自己，讓心愛的女人陷入痛苦，卻無能無力。

這一刻，他也終於明白，外公所說的責任二字。當愛情撞上責任，再恣意開懷的戀人都會被壓彎脊樑。

這一夜，南莫林站在窗邊整整一夜，回想和小雨相識，相處，再到動心，追求，以及兩個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每個瞬間都是那麼快樂，那麼難忘。她是他這輩子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愛上的女人，他絕對不能放她走！絕不！

天空由黑，轉灰，慢慢地擦出魚肚白，最後被染上一絲緋紅，像一輯電影的慢鏡頭，對於南莫林來說，更像是經歷了一生那麼漫長。

他站在一片緋紅的晨光中打電話：「給我聯繫國外最好的醫療團隊，越快越好，最近幾天我就要帶采萱出國治療。」

只有讓馮采萱儘快好起來，才能讓小雨重展笑顏。

***

j市。

宋墨放下了工作，一整天都陪在小雨身邊。早上小雨一醒就被他拉去吃早飯，然後拉出了家門。

買衣服，看電影，逛小吃街。現在，宋墨帶小雨去了遊樂園。

從過山車上下來，小雨喊得嗓子都啞了，但是心情卻暢爽很多。宋墨看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樣子，心裡也很欣慰。

晚上帶小雨去吃自助火鍋，小雨說上學的時候最喜歡這個，經濟實惠又好吃，感覺吃到肚子里的都是賺的，宋墨被她沒出息的小樣兒逗笑。

跟她在一起總是很開心，看著她的笑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明媚的。疲於商場的宋墨，也許正是因為小雨的單純美好而遲遲不舍對她放手。

沒關係，只要小雨不排斥，他也不必強迫自己放手。

周語琴住院，宋墨晚上來看小雨那次，他威脅南莫林要帶小雨離開的話，並不是玩笑，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在等待，只要南莫林讓小雨受委屈，他就毫不猶豫地把小雨帶回j市，帶回到自己的保護之下，不是以叔叔，而是以她的男人的身份保護她。

一個多月以前，宋家老宅年久失修，房頂漏雨。宋墨回老宅翻修，進入了老爺子生前的書房。

紙質的書籍堆積在那裡，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又因為漏水變潮，散發著濕噠噠的潮味。宋墨把書房裡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搬出去，想曬一曬，幾乎是全房間清理，無一角落遺漏，宋墨意外地翻出一個文件袋。

打開，抽出裡面薄薄的幾頁上了年代感的紙張、證明，宋墨凝神看了一會，震驚片刻，喜上心來——那是宋修的領養證。

原來宋修並非宋家親生，而是三個月大時被老爺子從孤兒院抱來的孩子。這就意味著，宋修和宋墨沒有血緣關係，那俞小雨和宋墨也無任何血緣關係。

他被血緣束住手腳，不得不隱瞞對小雨的心意，忍了這麼多年，竟在他選擇放棄的那一刻，得到這個東西！

陰差陽錯，連老天都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只要小雨願意，宋墨不介意把這份東西拿給哥哥宋修看，也不介意昭告天下，俞小雨是她喜歡的女人，而非她的侄女。

只是，宋墨想得周全，卻唯獨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小雨的心意。

他怕等的太久錯失良機，即使小雨此刻心亂如麻，他還是忍不住表白了心意，並說，只要小雨願意，他可以等。

震驚許久，久得保持不變的姿勢導致臉都木了，小雨最終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她像以前那樣對他直呼其名，宋墨以為她是願意給他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沒想到她下一句卻是：「小叔，你弄錯了，問題的關鍵不是我們是否有血緣關係，而是，我的心裡除了莫林，再也裝不下其他任何一個人。忘了你今天說的這些話吧，也別告訴宋修，他會難過的。」

小雨夾了青菜放到他的碗里：「小叔，快點吃飯吧。」

宋墨心裡早打了許多腹稿，此刻對著她這樣平靜而決絕的反應，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他想的太簡單了，哪有什麼最佳時機，哪有什麼最後的機會，從一開始，俞小雨的心裡就不會有他的位置，他這輩子，只適合做她的叔叔，做她可以信賴的親人。

***

當晚回到家，宋曉雅和秦蔓靜一起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和和氣氣很融洽的樣子，小雨看得出來，這幾年，她倆的關係倒是逐漸緩和了不少，尤其是最近一年。看來宋曉雅也長大了，那她也該跟宋修好好培養一下感情了吧。趁彼此還在眼前的時候。

小雨問：「宋……叔叔呢？」

宋曉雅還是一副好事的樣子，整個一2b青年，神經兮兮地跳到她面前，擼著袖子說：「我爸去b市了。南家人竟然敢這麼欺負你，他去幫你理論去了！」

俞小雨心頭一震：「沒有人欺負我啊，他去找誰理論？」

「當然是找那個姓周的老頭和馮采萱的爸媽啊，反正我爸說了，不能讓你這樣平白無故地受委屈，必須要他們給個說法！」

「你爸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我只是想家了，想回來看看，哪有人欺負我？」

但看著宋曉雅義憤填膺的模樣，以及秦蔓靜溫柔的眼神，小雨突然很想好好地抱抱她們。

但那樣實在是太矯情了，只是一閃念她就立刻忍住了，吸了下鼻子，瓮聲瓮氣地說：「誰讓他去的，多事，我去打電話叫他回來。」

秦蔓靜叫住她：「小雨，太晚了，明天再打吧。來，陪媽媽看會電視。」

小雨在秦蔓靜身邊坐下，宋曉雅立即擠過來，使勁把小雨擠在她和秦蔓靜中間，小雨的身子和秦蔓靜貼得緊緊的，下一刻，秦蔓靜猝不及防而又自然而然地展臂繞過來，把小雨摟在懷裡。

小雨身子一僵，再也捨不得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