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陽人大捷
在魯陽稍事休整后，孫堅便準備發兵，出發前他派長史公仇稱去催促軍糧，並在魯陽城東門外集合官屬，設帳飲酒給其送行。先前董卓聽說了孫堅北上的消息，如臨大敵，急令東郡太守胡軫引兵赴魯陽前去迎戰。他還專門給胡軫寫了封信，叮囑說：「關東諸將皆不足懼，唯有孫堅頗能用人，當有所防範。當年我和張溫去征討邊章、韓遂，就曾見過孫堅領著一眾青年軍所向披靡。後來我去討伐先零叛羌，故意留了一手，讓你和賈文和率領五千軍隊駐紮在安定，營造聲勢以為呼應。所以當我孤軍深入被圍並用計脫困后，因安定有軍隊策應，最終得以全身而退。孫堅當時跟著周慎，也曾向周慎獻計，願意自己率兵一萬先到金城，而讓周慎引兵二萬駐紮在後以為接應。邊章城中糧食不多，要到外面運糧，他們害怕周慎後續大軍，一定不敢輕易與孫堅交戰，而孫堅的兵力又足以斷絕他們運糧的道路。當時如果採用孫堅之謀，或許能夠平定涼州，可惜周慎小兒未用其計。彼時的孫堅不過小小一個佐軍司馬，見解竟與我大致相同，可見確有過人之處。現在他身負『江東猛虎』的威名，與其交鋒須得慎之又慎。」
胡軫帶著騎兵突然襲來時，正巧宴會還沒結束，孫堅正和部屬在飲酒談笑。他命令部隊整頓陣容，不得妄動，而自己則繼續飲酒談笑自若。等到敵人的騎兵越來越多時，孫堅這才慢慢起身離開席位，引導將士們有條不紊地進入城內。胡軫見孫堅軍隊列嚴整且據堅城以待，又記起了董卓信中的囑咐，不敢貿然進攻只得被迫撤離。等敵兵退去后，孫堅解釋說：「剛才我之所以沒有立刻起身，是怕士兵們互相擁擠踩踏，堵在城門口使得大家都沒法進入。」部將們聽了恍然大悟，為孫堅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膽略所折服。
逼退胡軫后，孫堅集結人馬向梁東進發，準備以此地為中轉繼而攻打洛陽。此時駐紮在洛陽城外的董卓派出徐榮、李蒙四處擄掠充作軍資，先入長安的李傕也得到董卓的命令出兵攻打關東軍，另外之前與白波軍作戰的牛輔也戰勝歸來，三方軍勢都聽聞了孫堅發兵梁東，紛紛聚攏而來將其包圍。孫堅一開始面對徐榮和李蒙應付得遊刃有餘，可後來李傕和牛輔殺到后，巨大的兵力差距讓孫堅逐漸抵擋不住，最後僅帶著幾十騎突圍逃走。徐榮領著騎兵在後追捕，眼看難以擺脫，孫堅的部將祖茂請求他將一直戴著的赤罽幘交給自己去吸引敵兵。孫堅一開始堅決不肯，祖茂毅然說：「將軍的大義就是活下去完成討賊救國的大業；而我的大義則是保護將軍不讓你深陷險境。」說罷搶過孫堅的赤罽幘戴在頭上縱馬往相反方向奔走，追兵以為戴赤罽幘的是孫堅，紛紛前來追逐，這才讓孫堅有機會從小道逃出重圍。
祖茂逃到退無可退之時，忽然心生一計，他跳下馬來，把赤罽幘蒙在附近墳墓前的一根燒柱上，自己則下馬伏在草叢中一動不動。徐榮的騎兵遠遠見到赤罽幘，以為孫堅在此，便將這地方層層包圍起來，待徐榮親自策馬來到跟前，發現只是個燒柱而已。徐榮大怒，讓士兵們對著赤罽幘發射火箭泄憤，有幾支箭落入了邊上的草叢中引發了野火。躲在草叢中的祖茂見火勢逼向身邊知道再也藏不住了，乾脆跳出草叢舉起雙刀殺入敵陣，砍翻了臨近的幾個騎兵。徐榮見狀揮舞大刀砍向了祖茂，二人一上一下鬥了數合后，祖茂畢竟吃了步戰的虧，最終被徐榮居高臨下一刀劈殺。
經此大敗的孫堅並沒有灰心喪氣，他一路收集散兵，重新集結起隊伍進佔太古陽人，嚴加戒備，準備伺機再戰以雪前恥。董卓聽說孫堅進佔陽人，立即派胡軫為大都護、呂布為騎督，帶五千人馬，前往迎擊。胡軫因為先前征伐孫堅無功而返，此次出征心急立功，但他又對要與呂布及其所率的并州軍合作頗為不滿，於是出征前揚言說：「西涼鐵騎天下無雙，但并州軍卻軍紀不嚴，恐為累贅，此去當先斬一銀印青綬方可整肅全軍。」想藉此敲打一下呂布。因胡軫曾是自己手下敗將，呂布本就看他不起，現在胡軫的話更是激起了呂布的不快，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打定主意要給胡軫一些教訓。
部隊行到離陽人城還有幾十里的廣陽時，天色已晚，胡軫便傳令駐軍休息。這時呂布卻說：「陽人城中敵兵已經開始逃跑，不抓緊時間前去追趕恐怕貽誤了戰機。」胡軫也有些擔心失去了立功的機會，但他還是覺得士兵疲憊已不適合進兵，就說：「按照相國大人預先制定的計劃，要求在廣成住宿，養精蓄銳，然後再乘夜進兵，天明時分攻城。」呂布聽了略帶嘲諷地回應道：「大都護如果畏懼孫堅勇猛，布願為前驅，不必拿相國大人的話作為託詞。戰場上瞬息萬變，哪有事事都按照計劃來執行的道理？」胡軫被呂布的激將法鼓動，率軍連夜向陽人進發。
突襲而來孫堅軍高舉火把喊聲震天，讓本就亂做一團的胡軫部隊愈發狼狽，就連呂布都沒想到孫堅真的就攻過來了，他忙提戟上馬，催促自己部曲的并州軍快速突圍。策馬身先士卒的黃蓋借著火光看見呂布跨坐高頭大馬、身披全套鎧甲，料想必是敵方大將，舉槍就沖了上去想搶個大功，呂布見來將氣勢洶洶，也抖擻精神迎了上來。黃蓋自負勇力絕倫，卻不想呂布揮出的畫戟勢大力沉，一交手便知遇上了勁敵。二人惡戰了近三十合后，黃蓋抵擋不住，槍法漸亂，後續殺來的程普見狀也縱馬加入戰鬥。程普原以為合二人之力取勝不在話下，想不到打了四十合后兩人又落了下風，被呂布死死壓制，不由讓他暗嘆對方的武力深不可測。不過呂布縱橫沙場多年也鮮少遇到有人能在他戟下走上十合，今日碰著黃蓋已覺不俗，不想後來的程普似乎武藝並不在黃蓋之下，讓他心裡也有些發憷。呂布心思雖然現在自己佔得上風，但傳聞中的「江東猛虎」孫堅還沒殺來，若是他或者其他一名強手再加入自己恐怕也難以招架甚至可能被困在此處，想到這裡處於優勢的呂布反而率先跳出戰局，也不再顧及其餘并州軍，仗著赤兔馬快迅速撤退突出了重圍。
孫堅其實早就殺入了陣中，他的目標直指對方的主帥。胡軫此時對呂布恨得咬牙切齒，他一心只想著快點脫身逃回去向董卓檢舉呂布的罪行，面對攻來的孫堅毫無戰意撥馬便逃，全然不顧已近潰敗的自家兵馬。孫堅不肯輕易放過斬殺主將的機會在後猛追，胡軫的都督華雄為掩護他撤走舞刀上前攔住了孫堅，二人戰了十合，孫堅一槊將華雄打落下馬，隨即抽出古錠刀將其梟首。
兩軍戰到天明，胡軫軍全軍覆沒，不過正、副大將胡軫和呂布已先行逃離。孫堅一向不在京城不知呂布的威名，聽說程普、黃蓋聯手都敵不過他，大吃一驚，感嘆董卓手下強將如雲。慘敗而回的胡軫向董卓控訴呂布擾亂軍心，後者辯解道：「我提議直接奔襲陽人是想打敵軍一個措手不及，進攻時機暗合兵法，怎奈孫堅已提前準備才沒有成功；後來我也預判到了孫堅會來襲營，已提醒全軍戒備，是大都護沒有布防就直接紮營才讓敵軍輕易殺了進來。」董卓心知這兩人是在互相推卸責任，但現在大敵當前正是用人之際，他也沒有追究兩人的敗軍之罪，只是稍加斥責后就讓他們先下去休息。這場敗仗讓董卓對孫堅愈發忌憚，為避免再次交鋒，他派出了善於辭令的李傕作為使者，勸說孫堅與自己結為婚姻之好。
陽人一役讓孫堅威望更著，有人趁機在袁術面前挑撥說：「孫堅如今名聲大起，倘若他繼續進兵佔據洛陽，恐怕將難以制約。這豈非除狼而得虎？」袁術聽了果真起了疑心，便停止向孫堅軍運發糧草。軍中無糧的孫堅焦慮萬分，他連夜乘馬從陽人奔回百里之外的魯陽去面見袁術。
孫堅情緒激動地走入袁術帳中，以木代筆畫地分析，陳述當前形勢和各方利害關係，並說道：「我與董卓本無刻骨仇恨，之所以獻身奮戰，上為國家討伐逆賊，下為將軍報家門私仇。現在大功即將告成，然而將軍卻聽信讒言導致我軍糧草不濟，這難道是要重演吳起、樂毅功敗垂成的一幕么？望將軍明察、深思，早做決斷！」袁術聽了心中懷愧不能自安，忙下令立即給孫堅軍調撥軍糧。達成目的的孫堅也不多留，立刻上馬又奔回陽人，此刻的他渾然不覺長途跋涉的勞頓，一心只想著儘快整軍兵進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