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的味道

大雪中的葉府顯得比平日更是靜謐了三分，葉兮泠帶著春草和夏桑走在鳴翠軒的迴廊下時，彷彿還能聽到院外那被大雪壓彎腰的大槐樹正不堪重負的嘩啦啦落著雪團。

「這奉媽媽也太託大了，她一個奴才，接小姐賞茶都不起身。」夏桑氣惱得抱怨著，末了還重重的哼了一聲。

「些微小事也值當你在姑娘跟前碎嘴了，沒了惹姑娘不快。」春草不滿的教訓了一句，又接著說道：「只是奴婢還有點疑惑，不問清楚，怕壞了姑娘的事。」

葉兮泠沒停頓的繼續走著，只輕輕「嗯」了一聲。

見狀，春草便斟酌著詞句開了口：「奴婢私下也覺得今日這安排，對管事們放權未免太過，害怕出亂子······」

「春草，你需記住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用了人，想要他誠心干好你吩咐的事情，不能只靠嘴上的誇讚，這是長久不了的。」

春草一面聽著小姐的話，一面前跨一步，打起了入戶帘子。待葉兮泠踏入正廳，一直等著的秋菊便快步過來為葉兮泠解下披風，拿走手爐。葉兮泠帶著春草走向內屋的書桌旁，坐定后翻開桌面上擺放的賬冊，繼續說道：「我帶著你也看了一段時間的賬冊了，葉府現在的情況，你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出的多，進的少。如今，大姐姐再帶走一些，要維持這麼大一家的開銷，還要把這次宴席辦好，就得慎之又慎了。」

聽著葉兮泠的話，春草更迷惑了，既然需要慎之又慎，為何又要如此大手筆的放權呢？

葉兮泠彷彿看穿了春草的心思一樣，拿著賬冊問：「精米價、應季蔬果價、肉食價，還有綢布、絲線、人工價格，這些你做了咱們小院的小管家這些年了，是不是了如指掌？」

見春草懵懂的點了點頭，葉兮泠又接著說下去：「那如果管事們三日後給你呈單子，上面寫著精米半旦為主食，總價十兩，你會准了他寫的嗎？」

春草立刻回答道：「那是萬萬不能的。且不說這主食消耗多少要看賓客多少來定，單這總價就不合適了，這半旦的精米滿打滿算也不到四兩銀子還有得找。」

「這就是了。我並不是沒有界限的放權，只是讓他們先按照經驗來確定用量，銀錢方面你再按照市價來核算，有大的變動的自然不允，小的變動的，大可不必計較。等採購完畢，再調一批人手去看看品質。這樣我們就能在總量、總價和質量上予以控制，又讓管事能有一定的許可權去自主論價、用人、採買，給了他們臉面又讓他們得了實惠，自然會誠心誠意的為我們辦事了。」說完，葉兮泠便端起夏桑奉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靜靜等著春草想明白。

不多時，只聽春草恍然大悟的說著：「姑娘可真是高明，這樣我們就能把握住整個宴席的成本了啊！奴婢之前跟姑娘一起看過賬冊，咱們府每次宴請花銷大還浪費多，小半採買的東西最後都不是正經花在了宴請上面呢。有姑娘這個新規之後，這情況就能好得多了！」

「這個法子的關鍵還在於有人懂宴請的規矩，還要有人懂各種東西的市價呢。」葉兮泠見春草明白過來后，便懶懶的靠在了大圈椅裡面，略顯疲憊的繼續說著。

「這個不怕，奶娘對這宴請的規矩是再門兒清不過了，之前大小姐當家的時候還來專門請教過；市價這快，我也了解不少，就算有拿不準的不是還有姑娘您的奶兄嘛！」

春草想通了這些關竅后，人又開始活絡了起來。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葉兮泠的背後，輕輕給她揉著頭。這時，只見奶娘帶著個小丫鬟走了進來，笑著開口道：「姑娘忙了一天，回來快歇著些，嘗嘗奶娘新做的雲絲糕去。」

「還是奶娘最疼我！」

葉兮泠說著便起了身，坐到了桌子邊，拿起雲絲糕嘗了一口，便開心的眯起了眼睛。

「吃點糕點了再喝口羊乳羹，再來試試看奶娘挑的這些首飾衣裙都合不合適，權當是消食了。這第一次辦宴席是大事也是難事，但也不能崩太緊了，回了咱們自己的院子，還是得鬆快鬆快。松生前半天託人送來個大錦盒，說是去鄖縣淘來的小木偶，我打開看了看，喲，還真是有意思，就給留在姑娘屋子裡了，姑娘一會看看去······」

葉兮泠在奶媽的絮絮說話聲中，笑著吃著糕點喝著羹湯。看著屋外的雪慢慢停了下來，天光也漸亮，窗戶外的綠鄂梅竟不知不覺間打上了小花苞，在這微斜日光下彷彿有幽香和著糕香飄了過來。再一次，葉兮泠在心中默念：嗯，這是家的味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