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各懷鬼胎

4各懷鬼胎

應小檀醒來的時候,窗外是昏昏沉沉的日光,一層窗紗遮住了外間的絢麗,映在房間里,只剩下霧蒙蒙的灰霾。她想抬手揉一揉惺忪的睡眼,但肩胛處傳來難以忍受的酸麻。身體帶來的苦痛讓她迅速回想起昨夜的經歷……陌生男人的侵犯,求死不能的無助,直至她昏了過去,才結束這一場折磨。

猝然間,應小檀慟哭出聲,女兒家的哀啼像杜鵑鳥一樣,驚動了這一座寧靜的院落。

少頃,一個穿著華服長袍的女人從簾帷外走入,寶藍長袍腰部緊束,金線繡的佩帶圍在女子不盈一握的腰際,襯得人身材高挑,纖瘦非常。肩部繁紋打褶,綉著一對蓮花。這般繁麗裝束,恰是薩奚人的裝扮,只她面上笑意盎然,全然沒有薩奚人慣常的鄙夷之色。

應小檀見了來人,知趣地收起哭聲,攥著被角,透出幾分抵觸趣地望向對方。

女子溫爾一笑,壓著裙袍在床沿坐下,自報身份,「我是王爺的側妃呼延青玉,是王爺叮囑我來照應你的,你莫怕。」

應小檀眼角還掛著淚,露在被衾外的手腕上,有著被繩絲磨得紅腫潰爛,呼延青玉嘖嘖一聲,頗為心疼地捧起應小檀的雙手,慨然道:「可憐見兒的,送你來的人心思忒歹毒些……昨夜你餓得昏了過去,我夜裡讓人餵了你點米粥,這會子可還餓?」

應小檀臉上透出窘迫的紅,「多謝側妃娘娘關懷……奴婢、奴婢略有幾分餓。」

她惱恨赫連恪沒錯,卻不至於見誰都撒潑胡鬧,適才一場號啕大哭,已是極出格的發泄。看這樣子,她仍被拘禁在赫連恪的府上,在旁人的地盤上發泄不滿,不是自尋死路,又是什麼呢?

應小檀想起生死未知的父母兄長,一時鬱氣上塞,堵得她眼睛發脹,再哭不出來。是她連累了家人,今時皮肉苦,不過是昔日逞口舌之快的報應。

抿一抿唇,應小檀將胸口的被衾夾得愈發緊了。原先不知人事的少女,經了昨夜,也料想到赫連恪在打什麼主意。今時今日,她怕是已經走投無路,唯有順從一條了。

應小檀但覺嘴裡發苦,像是童年時生了一場大病後,連唇齒間都殘留了湯藥的味道。

「好姑娘,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呼延青玉仍未放開應小檀的手,親昵挽著,全沒有側妃的架子。

應小檀垂下首去,目光低垂,「奴婢應氏,閨字小檀。」

「是水潭的潭,還是曇花的曇?」

「回娘娘,都不是……是檀香的檀。」

呼延青玉一怔,卻並無被人駁斥的尷尬之色,「你們漢人的名字,倒是都意趣豐富,那好啦,現下咱們算認識了,你身上有傷,合該仔細清洗一下,我叫人送些點心來,你墊一墊肚子,等梳洗好了,手上也上了葯,咱們再一道用午膳。」

應小檀也覺飢餓難過,她已空腹過了一天兩夜,聽呼延青玉如此說,自然頷首,「多謝娘娘美意,奴婢感激不盡。」

呼延青玉唇角微揚,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們漢人就是多禮又拘束,沒勁極了,我都告訴了你我的名字,你還喚我娘娘做什麼?」

應小檀一滯,雖明白了呼延青玉的意思,卻不敢順從。見她訥訥,呼延青玉倒是笑逐顏開,「膽子這樣小,真不知王爺看中了你什麼……這樣,你喚我一聲姐姐,我便叫你小檀妹妹,這樣可好?」

側妃已經這樣折衷,再拒絕下去,怕只會叫人不快。應小檀矜持點頭,溫軟稱了聲「青玉姐姐」。果然,對方滿意一笑,喚了人送了吃食,又抬水進來,留了兩個丫鬟服侍著應小檀洗漱穿戴。

氤氳的熱水平復了女孩兒忐忑迷茫的心情,比起承受薩奚人的j□j,自是父母安危更重要。她身陷囹圄,如何還能再連累家人呢?

換上一套半新的薩奚胡服,應小檀未施粉黛,便到外間拜見側妃。呼延青玉上下打量她,半晌,方透出滿意的神情,「你個子比我矮,穿達蘇拉的衣服倒是正好……一會兒見了人家,可要記得道謝。「

這是應小檀第一次穿薩奚裙裝,窄瘦的衣裳將身條曲線襯得玲瓏畢現,一條束腰佩帶,也將她塑造出呼延青玉般的精神爽利。長袍的箭袖更是與尋常家中右衽襖裙不同,叫她有些難以適從。

呼延青玉自是未曾忽視應小檀手足無措的模樣,但應小檀到底是令她驚訝,除了無人時那一聲嚎啕,她便再不流露出戚然之色,反而從容含笑,朝她行了福禮,「多謝姐姐提點。」

嬌嫩的漢人女子有著薩奚人無法比擬的柔媚,同樣的衣服,達蘇拉穿上就顯得嬌蠻有餘,清麗不足,而此時由應小檀一襯,纖苗如窗格上專用來供養梅枝的細口瓶,有著精緻優雅的美感。呼延青玉神色一動,倘使王爺當真留下這個漢人,未嘗不能與娜里依一斗……她漸漸融開溫和的笑,「小檀妹妹這樣懂事,我自是願意多照顧你幾分。」

當下,呼延青玉將赫連恪的身份細細同應小檀講來,王府規矩更是逐一言明,「我們薩奚人,不似你們拘束。王爺既然留了你,還讓我來照應,自是想納你入房。他雖沒言明給你什麼名分,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與其他姐姐們從容相處就是。」

應小檀心裡又羞又悲,但自知處境,便也唯有勉力一笑,「得姐姐看重,小檀自會謹慎為之。」

呼延青玉也不遮瞞應小檀什麼,坦誠道:「咱們三王爺不喜漢人,你與他私下相處,還是要仔細些。咱們府里,你是頭一個伺候他的漢人,大家可都對你刮目相看呢。」

「青玉這話說得沒錯,我倒要來看看,怎樣一個寶貝,竟叫咱們王爺破了例!」呼延青玉話音方落,一個脆生生的女子聲音便在門外響起。侍立婢子打起了門帘,一個同樣穿著長袍的嫵媚女人邁了進來,也不行禮,直咧咧地喚:「呼延青玉,咱們好久沒見。」

呼延青玉循聲而起,「良娣等閑不出門,可不是好久沒見?」

應小檀垂下眸,避開了這位「良娣」揉著厭棄的打量,見她避退,對方得意地笑了幾聲,「我以為是多特別的人物,竟得了王爺青睞,不過是個膽小如鼠的漢蠻子,王爺的眼光可真不怎麼樣。」

她說話毫無顧忌,一個薩奚人,更是特地用了漢語。應小檀心裡明白,這人恰恰是為了說給她聽,故意找她難堪呢。

應小檀撇一撇嘴,沒接茬兒。這個時候多嘴爭鋒,反倒落了下乘。一則顯得她多稀罕那王爺似的,二則……如側妃所言,她初來乍到,王爺十有八.九是一時貪慕新鮮,未必會對她用心,自保還來不及,再去惹是生非,才叫糊塗。

應小檀一聲不吭地杵著,讓那位「良娣」一番利齒尖牙的諷刺落了空拳。

呼延青玉心裡爽快,都說漢人心眼多,果然輕而易舉,便叫娜里依生了難堪。正僵持著,她不疾不徐道:「王爺眼光如何,我是不好評斷的,但小檀妹妹是個乖巧的,你我都是姐姐,多照應她些也無妨……小檀,你來,這是良娣娜里依,你也叫她姐姐就是了。」

應小檀疊手納福,「見過良娣姐姐。」

不消呼延青玉介紹,應小檀也知曉,良娣是比不得側妃顯赫的。可單看娜里依這樣不懼不憚的態度,怕便是受王爺疼寵的一個,讓側妃都要敬上幾分。

娜里依睇了應小檀一眼,哼笑道:「別叫我姐姐,王爺連個名分都不給你,你哪來的資格叫我姐姐?」

應小檀不卑不亢地稱了個「是」,立刻改了口,「見過娜里依良娣。」

順服的態度,不僅讓娜里依無處挑刺,反倒憋住了氣,愈發生惱了。

呼延青玉看著好笑,臉上的神采也明媚幾分。

說話的工夫,兩位昭訓察可、達蘇拉先後到了,呼延青玉領著應小檀一一見禮,達蘇拉聽應小檀不管娜里依稱姐姐,當下也拂絕了,「不敢當什麼姐妹,我來府上晚,可沒資格做誰的姐姐……叫我昭訓便是了。」

察可則自始至終沉默不言,巴不得旁人視她於無物。

應小檀見了一圈王府女眷,兩個大頭的打擂台,兩個小頭自然而然各懷鬼胎……她應家雖是大戶,可父親也不曾有這樣多的妾室。她心裡覺得慌,卻又不得不強作鎮定地與之斡旋。

好不容易送走了三尊大神,獨留下呼延青玉,仍舊溫溫和和地交代她,「你且在這裡安心住下,這是我自個兒的院子,娜里依她們雖然烈性些,但也不會在我這裡撒野。來日王爺再想起你,我自會替你好好準備。」

應小檀福身道謝,心裡卻巴不得赫連恪再想不起她來。

她寧可這樣落魄的為奴為婢的了此餘生,也不想做一次為人魚肉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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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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