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泣血還符（四）
清源其實之前就靠偷窺學了劉老先生不少經驗，又有天眼作弊，早就將鑒寶隊伍中的物事看明白了七七八八，加上他博聞廣識，幾乎兩三息就點明優劣真假，且多為一針見血、一語中的，非但效率比劉老先生強了十倍有餘，氣度風範更是百倍勝之，不時引來鑒寶武者的一陣陣驚嘆慨贊。
先前鑒寶隊伍長度迅速縮短，但隨即又引來廳中、苑內無數好事者圍觀，連劉老先生也暗中折服，後來實在心癢難撓，乾脆舍了面子坐在清源案邊，自行充當起了清源的鑒寶助手，還不時與清源探討、爭論兩句。
這下相當於兩人合力，要經驗有經驗，要忽悠有忽悠，要作弊有作弊，而且氣氛融洽、學術氛圍十足，立馬多了幾分高端大氣，很快這一角的鑒寶研討會人氣爆棚，慢慢竟不弱於主廳競拍的盛況了。
清源連續鑒寶數十件，說的口乾舌燥，但胸中沒來由的那股鬱氣漸去，趁著剛鑒完一件金器上銘文的空當，正舉杯喝水，後面鑒寶人遞過來的玉石被劉老先生順手接過，然後兩人面面相覷，武者面色尷尬：「劉大師……我家裡的事剛好辦完，真巧，又碰上您老了……」
劉老先生還未及說話，武者被人隨手撥開，一個踉蹌跌入人群，引起幾聲痛呼埋怨。
一位細眼長眉面相有些陰冷的長袍青年站在長案前俯身看著清源，然後將一片銹跡斑斑、殘破不堪、半截手掌大小的鐵制扇狀物拍在案上，帶著楚地韻味的磁性聲音響起：「蘇清源是吧？看看這是個什麼玩意？」
被撥開的武者發力爬起，正要破口大罵，但看到長袍青年身後跟著的數人，立時面色大變，噤若寒蟬。
當先一位面相儒雅，風采非凡，正是盧氏翹楚十八子之一、武法雙修、辦事處特調團盧團之首盧子同，他身邊簇擁的數名武者正在將排好的鑒寶隊伍遠遠擠開，其中一名英武雄壯長得好似黑鐵塔模樣的壯碩少年威風最勝，只是隨隨便便往人堆里一站，四周武者就被其威勢所攝，自然退散數步。
盧子同踏步而前，與長袍青年並肩，抬手跟清源打了個招呼：「蘇團，這位是鎮異司的姜仙師，你們不妨認識認識。」
清源放下水杯，點了點頭：「兩位稍待。」
叫住了偷偷要回玉石正要溜走的武者：「這位兄台慢走，你這枚玉石雖然質地不純，但打磨之後仍可用作制符，切記若不入仙道，不可長日貼身，還是早些賣了的好。」
武者忙回身作了個揖：「多謝蘇大師，這就去賣，這就去賣……」隨即潛入人群不見。
清源嘆了口氣：「等等，唉，我就收啊……」
長袍青年眼神凜冽，似有有些不耐煩，盧子同也催促清源：「蘇團，還是快給姜仙師看看吧，些許庸玉到處都是，哪天我送蘇團幾塊。」
清源：「兩位，後面還排著那麼多人呢，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黑鐵塔模樣的少年環視四周：「借個位，誰肯讓一讓？」
排隊的武者立時七嘴八舌：「讓……讓……我們不急，讓仙師先看……」
清源無語，手指拈起了那片殘破鐵扇，鐵扇入手微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自指尖傳來，讓清源心頭一陣悸動，但他迅速壓下悸動，面色如常，只是將鐵扇翻來覆去仔細查看。
長袍青年姜仙師眼神有些詫異，似是對清源的毫無異狀有些不解。
鐵扇上鐫刻的龍文有些字跡不全，但清源仍舊念了出來：「若使英雄身不遇，枉與他人作笑談……好詩，好詩……」
「這面鐵扇構造精巧，扇頁部分中空，另有機擴，應是原先備有暗器或者藥粉之類，同時扇面似乎原刻有法陣符紋，但痕迹大半磨平缺失，猜測原來應是符籙之器或者法器，只是年深歲久多次強行使用后難以為繼。」
「銹跡如此深重，之前應是長期浸泡水中，新近才被撈出……姜仙師是吧？如今此扇機擴、符紋都已損毀，只怕是難以恢復，只可做閑暇收藏，賣不了幾個錢了。」
姜仙師居高臨下，氣勢壓人，又抽冷子問了一句：「這扇子的來歷你不認得？」
清源：「這又不是史上留名的珍物，誰能知道來歷？姜仙師真是難為我了。盧兄，蔡兄，你們也有東西要看嗎？」
姜仙師不死心，繼續追問：「這是淫賊楚莫沖的成名武器逍遙扇，你真不認識？」
清源來了脾氣，隨手擲回鐵扇：「不認識不認識，怎麼這麼多廢話，看完了就請離開，別耽誤後面的人。」
四周武者雖然被盧團的人往一旁驅趕，圈子越來越大，卻都看出要有戲唱，誰也不肯離開，交頭接耳的嘈雜之聲漸起。
姜仙師接著鐵扇，收入懷中，沖著清源冷笑：「不認得那就罷了，姜某還有另一件事找你……盧兄，麻煩讓後面的人安靜一下。」
劉老先生見勢不妙，急忙溜之大吉甩屁股就走，身形豪無老態、矯健異常，竟然也是個破速關的人物。
清源雙手抱胸：「怎麼，姜仙師是來找事的？姜家的？為了連山閣？」
姜仙師搖頭：「世俗的事我懶得管，可我師弟的傷，卻要找你算一算。」
清源這次著實有些懵逼：「你師弟？誰啊？」
姜仙師指尖一彈，一朵白光穿過案桌上木牌，木牌上符師兩字瞬間被燒了兩個窟窿：「我師弟崔實，你不認得？他是鎮異司的人階鎮守，來小極域這窮鄉僻壤駐守本來是想跟著曾黎學一學符道，誰知人家沒看上，白替他打了兩年下手，你何德何能，竟能佔了他心心念念的位置？」
「這還只是小事，白骨林異動，該由你這收容野修前去探查，誰知你百般推諉，畏難不去，司空求不知受了你什麼好處，竟讓我師弟帶隊探查，這才遭了魔劫，差點壞了根基，若不是祛毒符成，只怕四肢都難全，你說，這筆帳該不該找你算？」
清源無名火起，怒而起身，指著姜仙師鼻子痛罵：「放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想找事，行啊，爺爺接著！」
姜仙師踢翻案桌，仰頭大笑：「早聽說你大膽妄為、對上不敬，不知死的東西，真以為驚走白羽是你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