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壁里安柱(上)
星琪瞧了一眼蒼虯有力、粗細足有四、五人合抱的烏柏:「怎麼不一樣?料想不過與之前的鐵木一般,都是挪移陣法的陣樁,其實烏柏雖不如比鐵木堅實,但年深歲久,長的如此粗壯,作為陣樁也勉強夠了。」
清源手指被冰彈打出無數裂隙與孔洞的烏柏樹皮:「且不談剛才這烏柏顫動的有些蹊蹺,唯有這樹皮上沒有之前鐵木上的陣紋痕迹又怎麼說?」
星琪眉頭皺起:「或許是被蘇渣符擊打讓陣法散的快了些?說到底只是臨時陣紋……」
清源手指搖動:「沒有,我這天…眼睛亮的很,我敢保證,從頭到尾這樹皮上都沒有鐵木上那種雖隱蔽但規整的陣紋痕迹……蘇渣符?你起的什麼破名字?明明是蘇蛋符!」
星琪微窘:「可星琪用出來明明就是一堆冰渣……」忽然顯出驚喜之色:「師兄也能看明白陣紋?」
清源:「廢話,多簡單的事……來幾個人,把這樹皮拆了!」
慶雲跑過來悄聲提醒:「師弟你在做什麼?這時候不應該下命令讓隊伍快速開拔嗎?那傢伙走的時候可是說了要去搬人……搬獸報復,再不走恐怕要糟!」
清源:「讓他來!還怕他?沒事,他得回去治傷,來不了這麼快……再說不搞清楚他們莫名其妙出現的問題,咱們能往哪兒跑……拆樹皮啊,怎麼?我這臨時調查團長兼東二路統領叫不動人嗎?」
慶雲耐心指點:「師弟,你得通知我,我再通知劉三,劉三再去和暫代曲長劉大郎商議,劉大郎再叫下面隊率安排人手,這叫上下有序、層層下達,越級指揮沒人理的……」
清源無語:「人不多,毛病不少……」
慶云:「越級會引起混亂……嫌麻煩?那你自己怎麼不動手?」
清源亮出連柄帶脊僅剩半尺長短且一側變形如彎鉤的倚天劍:「怎麼動手?我用這個拆嗎?」
幾名開路府兵馬刀運使如風,將烏柏堅韌厚重的樹皮順著裂隙層層剝脫,果然漸漸看出不同,樹榦裡面有部分是空的,中空部位竟然埋著一根粗有半尺的黑色規整石柱。
石柱取材也不過是尋常雜石,但不知埋了多久,其下通根部,上入樹冠,已完全與烏柏長成一體,幾名府兵用儘力氣也難以取出,只得將遍覆其上的木須、油脂撥開,這才發現石柱中間部位還鐫刻著許多詭異的符號文字。
這時除了四周警戒的人手,幾乎所有人都被吸引過來圍觀,清源叫停了府兵,和星琪等人一起上前細看。
與規律鮮明、頭角完整的符籙法陣紋路不同,這些符文由許多反覆扭曲交纏的線條組成,少許簡潔的部分與上古龍文有些似是而非,大多數卻更像是想象中某些古怪動物形象的簡筆描畫,就如飛禽雜交了走獸,甚至就是蟲豸也說不定。
這些符文還有一個相同的特點,那就是幾乎所有符文紋路上都不時閃動併發出黯淡的青色微芒,亮度如同死灰復燃不成只留裊裊余煙,若非林中光線較弱,幾乎難以察覺。
清源看向星琪:「這是什麼,陣紋?神文?」
星琪臉上一片茫然:「我怎麼知道……不過肯定不是如今流傳的陣紋,也不是上古相傳的先天神文,完全不一樣……我瞧倒像是無聊之人的隨意塗鴉……」
儺舞社另一位雲祭許瑾輕咦了一聲,指著其中一個怪異符文:「這圖案我見過……大祭司禪讓典禮上穿著的法袍上就……」
喬群璐輕輕拉了一下許瑾的袍角,許瑾急忙秀指捂唇,轉首低眉:「不是……我看錯了……」
眾人一起看向面無表情的阮雲,阮雲環視一周后緩緩點頭:「瑾妹沒看錯……這是儺文,也即是上古巫祭用於溝通神明的巫草覡畫,不過早已失傳許久,存留下來的不過是些斷簡殘章,意義難明,因此這儺文阮雲也不知其意,抱歉……」
在一片姑疑的眼神注視中,阮雲依舊洒然自若,倒是喬、許二人面色發紅,有些許赧然。
太華開始打抱不平:「行了行了,你們瞅什麼瞅,上古的鬼畫符能看明白才怪……哎呀,還瞅?這石柱子不知道埋了幾百年,即便跟儺舞社有所關聯,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這幾個小姑娘能知道什麼?」
喬、許二人向太華致謝,阮雲也朝太華微笑:「多謝前輩,確如前輩所言,一千三百年來儺舞社飽經苦難,其間多次中斷傳承,僥倖殘留至今,社內典籍得以保留的百不存一,委實不知這白骨林中的石柱與本社有何牽連……」
「但阮雲從祭司典禮某些古舊儀式殘留推測,大概本社安居此地乃是守護某件物事,只是長此以往,只留下些虛無縹緲毫無根據的傳說了……」
太華渾然不顧某些人的鄙夷之色,笑眯眯捋須擺手:「不用謝,不用謝,咱們兩家幾百年的鄰居,互相照應本就理所當然,是不是?」
星琪插嘴:「阮主祭,那妖僧借著石柱遁逃是怎麼回事?為何此人術法看上去極為克制貴社?莫非此人與貴社有所關聯?」
阮雲搖頭:「談不上克制本社,只是互相克制……妖僧除真言法咒外,用的都是南疆血精元魂之術,此等術法原出自魂道一途,與本社的源頭巫道向來是冤家對頭,但妖僧修為高深,至少是開竅抑或正基,自然看上去克制我等服氣小巫……」
「至於妖僧為何能借石柱遁走,阮雲不通陣法,實在不明,星琪姑娘是陣法大家,怎麼反要問我?」
幾人說的嘴熱,清源卻是不曾參與其中,他用天眼將露出來的符文全數記下,突發奇想,試著想將其中一個符文抹去,誰知倚天歪歪扭扭的劍刃與符文方一接觸便覺出有膩滑之意,那個青色符文微微閃亮了數下,忽然轉為血紅之色。
眾人眼神一起偏轉,清源微楞,心道:(怎麼好像屠夫剁肉一般?)
不及細想,劍刃用力,血紅符文被他一切而下,就似在石柱上剜下一塊肉來,他不敢用手去接,那片符文即行掉落腳下,與泥土相碰,『波』的一聲碎作一團略帶腥氣的血霧,清源還未來得及屏住呼吸,血霧已轉瞬隱沒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