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京城無塵

兩個街區之外，又見識了條極熱鬧的街道，喚作卯西街。

這卯西街上有個門面很大的藥鋪，華拱雙跳，飛檐滴水，鎏金的鐵木招牌上，銀鉤鐵畫著『思濟堂』三個大字。

再走過去，又見到掛著『集翠軒』字樣的古玩店門面二十米，對面是家書店，門頭上寫著『同文齋』，門面也差不多二十米。

這些店全都是前店後院的結構，白色的粉牆黑漆的木柱子，少見紅色，臨街還都是兩層樓。

短短兩百多米東西街道上，許書行看到的全是大商家大字型大小，品香園、六合醬園、北聚源帽店、聯升鞋店，再往前就換了街名，叫作卯正東街了。

瑞祥綢布齋，諸元茶莊，廣和樓，慶德樓，......吃的用的一個挨一個看起生意極好。

目不哈接的許書行又好奇轉進條南北衚衕，衚衕那邊名字叫作馬北衚衕，這邊就叫馬南衚衕。

這衚衕長不到二百米，寬約三米，當中立著石砌的過街樓，下有石門框，倒像是榮國府里的夾道。

簡直美食一條巷，福順齋醬燒的牛肉、德興齋的燒羊肉、瑞賓樓的涮羊肉、便宜齋的烤鴨，...

許書行剛摸口袋，眼睛又瞄了另一處。

「來啊來啊...好吃的包子剛出籠的包子一文一個咧~~」

「碗豆黃，酥鬆爽脆吃不夠咧...」

南腔北調吆喝聲是此起彼落聲聲不停。

現蒸的年糕、豌豆黃、油酥火燒、焦酪餡餅、豆腐腦、乳酪、老豆腐、炒火燒沙、包子、褡褳火燒、白湯雜碎......

幾十種香氣搶著往人鼻子里鑽。

光顧這生意的人也是多極，幾乎都得排個小隊，許書行簡直無法停嘴，恨不得把銅板全給用盡了。

逃出美食誘惑，再往南走，雖然也還是有商鋪，但之前的整潔乾淨逐漸褪去，街面混亂甚至看到了成坨的馬糞，路邊也多了許多面黃肌瘦。

越是往南邊走，見到的景象就越是凄涼，甚至路邊都開始出現丐幫子弟。

古代城市，基本上都是坐北朝南，北邊富貴，南邊是平民，貧民，流民，到了冬天，自然就有富貴人家為平民擋著北下的寒流。

怎麼這越走越熱呢！

「老爺行行好！」

幾個乞丐圍上了他，看著倒不像常年飢餓。

「行行好吧...」

「老爺...」

許書行聽得起雞皮，他名書行字無羨，小名就叫行行，後來就是因為總遇到乞丐討吃的，家裡就改叫他星星了，而且還特意提醒絕對要離這些人遠一點，一不小心就給拐賣去了鄉下。

把口袋裡剩下的幾個銅板往人手裡一丟，人家還追呢，許書行撒腿就跑。

往西而去，逛吃逛吃，難得免費來到這古代的京城，不要隨意跟江湖人士打交道。

明明往南走了那麼遠，逛著逛著居然回到了寧榮街前。

「書行，寶二爺叫你辦事？」這聲招呼嚇得許書行一激靈。

說話的人看模樣也是家丁，只是衣服差了許多，嘴裡咔咔嚼東西呢，抬眼看他，有親熱的笑容。

「出來買點東西。請問您是...」

「我是太太房裡周瑞家的堂姑表侄女家二姨房裡的包大，託了姨太太的福分在庫房討了個差事。」

這包大堆笑自我介紹。

這寶二爺內宅除了八個大丫頭，四個奶嬤嬤，還有若干小丫頭，粗使丫頭。在這些內宅的人外，又有十個小廝以及李貴等跟班僕人。

這十個小廝，算是書童。平時跟著賈寶玉讀書和陪著解悶玩耍，書房中聽聲。

所謂聽聲，就是聽主人使喚。

焙茗就是書童班子的大領導。

小廝是主子最親近的人，隨著年紀增長會一茬茬的更換。職能不一，特殊情況下還可能成為主子的孌童。

書童的名字都是賈寶玉起的，焙茗引泉，掃花鋤葯、墨雨挑雲、伴鶴書行、雙瑞雙壽。

這書行嘛，來歷不凡，身子最高最壯力氣大長得俊俏，平時負責在寶二爺出行時提書箱。

誰說寶二爺不看書的，人家平時都帶著四書五經。

只不過，但凡提了那些書，都得離得遠遠的，別讓寶二爺聞到書臭。

雖然不認識但不影響許書行熱情，分給他幾顆糖，換來一包檳榔。

「走，回去吧...對了，你可聽說那金釧兒投井了？」

「我...沒聽說，怎麼了？」

「卯時打水時見著的，泡著一動不動，後來拿著鉤子給吊上來的，在馬棚外的那個八角井裡，......」

「馬棚？」

「對，還要請人救呢，如何救得回來，怎麼就跳了呢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哈哈，你剛來，我跟你說，這事跟你家二爺有點關係，對了，我聽說你是個喜歡賭的？」

「嗯？」

「下次我們找你吃酒，你可要來。」

許書行嗯嗯應著又被人帶著回了榮府里，那包大自己去了。許書行在院子里低調遊走，心中暗暗記下方位。

榮府東南角確實是有一個挺大的馬棚，並不算臟，但氣味臭得很天然。

也是個不小的院落，像個運動場，兩邊青磚鋪的地面，有很多磚木古代建築，中間有方磚和沙子湊的地面可能是給馬兒活動的。

這裡有管理處，有掛著草料棚牌子的房子。

有很多馬車，好的差的，有成排的馬廄，有單馬間有大棚間，大間的馬和騾子還有驢都關在一起，不分貴賤都是好兄弟，許書行還看到兩條馬在勾肩搭背。

有不止一個水井，幾十個人在裡面走動，有人正在不停地從口井裡打水潑撒在地上，還罵罵咧咧似乎是說水髒了。

接著是大廚房的后廚，然後是熱鬧的廚房，轉過去就是個九進十三出的大園子叫什麼東跨院......

這裡人稍少些，園子很漂亮，不輸於許書行見過的江南園林。

內部院落無數，似乎每個院子都帶著小花園，有山有水有樓台亭閣翠竹松柏奇花異石，綠意繁花盛放處柳浪聞鶯彩蝶飛舞，再加上曲徑折繞景觀眾多，在裡面比外頭看著大好多倍。

又偶爾能瞥見丫頭打扮的鶯鶯燕燕在月亮門裡閃過，隔牆傳來的歡聲笑語像是另一個世界。

賈不賈，白玉為堂金作馬。

好多院階用的是漢白玉，但金馬就沒瞧見，金粉描的字倒是很多，只要是牆上木頭上有字，都是金漆。

奢侈得好真實...

穿過院子又來到榮府中軸線上，走了這麼一圈，其實也發現了個不對勁之處，就是這時空里，別的都極真實，只是一樣，不見灰塵。

這大中午的，陽光照處，肯定會見到無數粉塵飛舞，結果這裡偏偏就沒有。

正廳，夾道，人就多了，許書行東張西望穿堂過戶，遇到人堆就繞著走。

這賈府，隨便哪個下人身上穿的，都絕對不差，不是錦就是綢，不是綾就是羅，鞋子也都是厚底的布靴，布都是綉著雲紋的。

男女老少，相貌氣質也都是還不錯，比較昂揚。